季航之
夕陽是赤赭色的,一絲一絲抽離,消失在黃昏的霧靄中,淺緋的云像融化的棉花糖,緩緩地散入幽藍的夜色里。
小時候常與金色麥浪為伴,仰在拖拉機的車籃里,聽著嘈雜的囂鳴聲中夾著姥爺爽朗的笑聲,我總能完全放松。麥浪拍飛了我的魂,心隨風兒飛走,絮兒招回浮浮沉沉的身體。
我的童年是由烈日包裹的,溫暖又幸福。
上學時,我離開了家鄉(xiāng),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麥子卻爭相告別。在一陣“噔噔噔”的拖拉機轟鳴過后,我似才想起這片養(yǎng)育我的土地。朵朵炊煙從不留戀房屋的溫暖,離開家鄉(xiāng)的哀傷似被家鄉(xiāng)的一切撫平,我仍是快樂的。
每年我還是會回到這片土地,但每年的感受又有所不同,從期待到平常再到漠然,這才過了多久?裊裊白煙照常,村民們忙忙碌碌,好似不知疲倦,直到日落西山田間路上還是人聲不斷。山上的樹則斜斜地擺著,樹影交織,不懂何為孤獨。
走下屋頂?shù)呐_階,看著這似曾相識的石磨,手搭上陳舊的木桿,我輕松地推著桿子使石磨發(fā)出沉重的摩擦聲。
成長的孤獨感籠罩心頭,餐桌上每個人似都有談不完的話,我卻傾斜著身,仰著頭,靜靜地看著電視中的節(jié)目,直到有人喚我,我才不情愿地回頭說兩句話。我失去了兒時好奇地對家鄉(xiāng)每一種事物提問的勇氣,我成長了,也沉默了。我似乎否定了兒時對世界的吶喊,我忘記了如何喊也忘記了如何提問。
走出被古樸石墻圍住的小院,夏日的白晝格外的長,我摸了摸地面還溫熱的土地,好像只有我的心冷了。
彳亍在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麥子靜靜地佇立在溫暖的土地上,在夕陽的映襯下更顯金黃。我想起兒時姥爺?shù)谋郯驌纹鹞倚⌒∩眢w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像是托起世間僅有的珍寶。 我記得他俊朗的面龐下,也映著夕陽,顯露的光輝映入我心中最深刻的地方,不忘,不忘,那可愛的光芒,我冷寂的神情也忍不住嘴角的微笑。
緩步走回小院,不往人多的房間。抬起腳,一步,一步,走上略顯寂寞的平房房頂,坐下,蹙起眉,壓住鼻中亦重亦輕的呼吸,凝望家鄉(xiāng)最后一抹夕陽。
“吶,好吃的。”姥爺神不知鬼不覺來到我的身邊,滿是老繭的手捏著冒著熱氣的藕盒。
姥爺沒有說話,默默地站著,他抬頭看向西方的山頭,最后一抹夕陽靜立山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下意識地掩住眼。他笑了,我這才意識到他是閉著眼的,我傻傻地望著他,“哈哈哈……”我懊惱地挽住他的肩膀,他已經(jīng)比我瘦小了,他又笑了……
倏然間,我的心被輕輕觸動了,對于成長,對于家鄉(xiāng),我有了一些小小的思考:原來漠然的情緒并非我厭棄了家鄉(xiāng),而是對童年時光飛逝的惶恐啊!
我的家鄉(xiāng),一抹夕陽,永遠溫暖。
評點
文章以家鄉(xiāng)的一抹夕陽為切入點,通過溫暖、細膩的語言表達了自己對家鄉(xiāng)深沉的感情。在成長過程中,我們貌似離家鄉(xiāng)越來越遠,感情也逐漸淡漠,實際上,這是我們對童年時光飛逝的一種惶恐。作者善于捕捉細微的情感,增添了文章的意蘊。
(指導教師:倪麗瑩/編輯:于智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