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盡頭的這片群島竟與中國淵源頗深

極星瑞

說起北半球最北的人類定居地，你會想到哪里？美國阿拉斯加還是俄羅斯北部，抑或是格陵蘭島？ 其實是北歐大陸以北、位于北冰洋上的斯瓦爾巴群島，并且這片遙遠的群島和我們中國還有著密切的關聯。

斯瓦爾巴群島（Svalbard Archipelago），翻譯過來就是“寒冷的海岸”的意思，由西斯匹次卑爾根島、東北地島、埃季島、巴倫支島等組成。這里最早于12世紀由挪威人發現，但一直到1596年，荷蘭著名航海家威廉·巴倫支（Willem Barentsz）在第三次探索北方航路時發現了斯匹次卑爾根島（Spitsbergen，群島中最大的島嶼，約占群島總面積的一半），才將這里命名為斯瓦爾巴。1920年，隨著《斯瓦爾巴條約》的簽訂，整個群島的主權明確歸挪威所有，根據條約規定，所有締約國都可以在斯瓦爾巴群島享有從事非軍事活動的權利，公民享有平等的經商權和自由居住的權利。

斯瓦爾巴群島的特殊地理位置——橫跨北緯74°— 81°、東經10°—35°，使其形成了獨特的極地風光和地貌。這里沒有高大的樹木森林，只有低矮的地柳和苔蘚類，放眼望去，給人一種不毛之地的感覺。每年的4月下旬到8月下旬是極晝時期，但是同樣，每年也會有大概80—120天極夜，全天都在黑暗中度過。一般在冬季的極夜時期，島上大部分居民會選擇去度假——要么去挪威大陸，要么去熱帶的地方追尋陽光。但是對于游客來說，極晝和極夜的時光都值得去體驗，能深切地讓我們感受到大自然的奇異。不管是在極晝午夜的陽光下喝著啤酒漫步在無人的街道，還是在極夜絢爛漫天的極光下和愛人相擁，都是難得經歷和觀賞到的瞬間和景觀。

目前在斯瓦爾巴群島定居的居民大概有3000人左右，其中大部分都是在這里工作的礦業公司員工或者做科學研究的學生與學者。朗伊爾城（Longyearbyen）是這個地區的首府城市和最大定居點，居民主要來自于挪威、俄羅斯和烏克蘭，這里也是唯一的對外機場所在地。在朗伊爾城，設有醫院、中小學，還有斯瓦爾巴大學，并且設置了地區議會，承擔著相當于市級議會的職能，同時有配套的各種居民生活公共設施。群島上有豐富的煤炭等礦產資源，挪威和俄羅斯的采礦公司都在這里進行著開采工作，也由于這里靠近北極點，很多科研機構設立了工作站，其中就包括我國的北極科學考察站——黃河站。

斯瓦爾巴群島可以說遠在天邊，但為什么和我們中國淵源頗深呢？ 上面提到在1920年《斯瓦爾巴條約》簽訂并明確了主權和締約國的權利，在1925年通過的《斯瓦爾巴法令》則確立了此地作為挪威王國一部分且為自由貿易區及非軍事區的地位。當時北洋政府派出代表在法令上簽字，中國成為了條約的締約國。可是接下來的幾十年動蕩歲月，讓所有人都忘記了中國曾經簽下的這個條約。直到1991年的夏天，我國的北極科考研究員高登義被邀請前往挪威卑爾根大學參加活動，在此期間，大學的教授贈送給他一本北極指南的書，正是在這本書里，記載著我國是《斯瓦爾巴條約》締約國的史實。高登義非常激動，聯系教授反復確認，最終證實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隨后他馬上向國家有關部門進行了匯報。直到2004年7月，我國的北極科考站黃河站正式落成使用。也正是因為他的這次發現，讓我國成為北極事務和未來北冰洋航路探索研究上合理合法的相關方。

中國是《斯瓦爾巴條約》的締約國，這不僅給我國的科研工作帶來了便利，同時我國公民也相應擁有了合法在斯瓦爾巴群島自由居住、經商和采礦的權利。在遙遠的極地，有一片土地，是中國人不需要經過批準就可以長期居住和生活的地方。不過目前為止，因為其地理位置實在偏遠，只能通過乘坐飛機才能前往，而且我國沒有直航的航班，所以真的想去北極看看這片土地，還是要借道挪威并且持有多次入境的申根簽證才可以。

夏季是斯瓦爾巴島上比較熱鬧的時光，尤其近些年，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會選擇到此領略極光風景，觀賞百萬年前的冰川，乘船出海觀賞海洋生物，這里很容易看見成群的鯨魚或海象，也可以在船上觀察是否有北極熊的出沒。海島大部分地區都被列為了自然保護區，狩獵是被嚴格限制的行為，僅限于特定地區、季節和動物種類。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個群島上真正的霸主其實是北極熊，在這里北極熊的數量比定居的人類還要多，大概5000頭左右。如果你走在城鎮中心的街道上，迎面走來一頭碩大的北極熊，不要吃驚，更不要尖叫和停留，趕緊找地方隱藏好自己，躲進車輛或者建筑物中，關好門窗，靜靜地等待它離去才是最好的選擇。北極熊會時不時來到鎮上尋找食物，在它們沒有攻擊人類或者造成人員生命危險的情況下，不可以用致命手段去對付它們。但是當地人為了以防萬一，大多會選擇在出門時攜帶槍支以防被北極熊攻擊。

朗伊爾城最值一提的，還有一座被稱為“末日種子庫”的設施。該種子庫是2006年挪威政府建造的一個非營利性儲藏庫，用于保存全世界不同地區的農作物種子，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種子庫，為了防止未來在特定地區或者全球范圍出現災難性危機導致種子基因遺失而建立的種子備份儲藏庫。為什么會選擇在這里建造種子庫呢？是因為斯瓦爾巴群島有永久性凍土層，發生地震的概率也極低，同時富含煤礦，能給種子庫提供充分的能源。

種子庫被建在一座山的內部，深入凍土層，海拔高達130米，即使北極冰川全部融化也不會被淹到，同時能承受10級的地震危害。其內部設有制冷機，假設在極端的天氣情況下，制冷機全部失效，內部的溫度自然升高到0℃，也需要大概200年的時間。目前已經存放在這里的種子樣本數已突破100萬份。2015年敘利亞發生戰亂，破壞了當地的種子保存工作，位于敘利亞阿勒坡的國際干旱地區農業研究中心向斯瓦爾巴種子庫提出提取種子的申請，并且順利培育出植物，這是自種子庫建立以來第一次提取。

種子庫肩負了巨大的責任，也面臨著挑戰。2016年，隨著全球氣溫升高，斯瓦爾巴群島的平均氣溫也高于以往水平，冬季積雪減少再加上暴雨侵襲，使得種子庫入口被雨水和融化的凍土層融水入侵，積水一直浸到走廊內，由于內部溫度很低，走廊內結了冰。雖然這次事件沒有對種子保存樣本造成損害，但也給所有人提了個醒。此后，挪威政府出資在種子庫內部增加了防水墻等一系列防水改造，以保證種子庫在各種環境下都能正常、安全運作。

斯瓦爾巴群島上的基礎設施其實還是比較健全的，有醫院、超市、學校，也有酒吧和商場，雖然規模不大，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里只有一家超市，不過基本能買到所有需要的東西，物價尤其是生鮮食品類比挪威大陸還要高一些，因為所有的物品都要從挪威運輸過來。挪威本就屬于世界上消費最高國家行列，可想而知這里的生活成本。但有一些物品，如戶外衣服和用具、北歐特產類等，反而比挪威大陸略微便宜一些，這是由于斯瓦爾巴群島屬于挪威特別經濟區，沒有關稅的緣故。在朗伊爾城的主街上，有幾家合法售賣當地動物皮草制品的商店，里面可以看見整張的馴鹿皮、整只北極狐的皮毛、海豹皮，甚至還有整張北極熊皮，這些都是允許經營的。雖然在這里北極熊受到保護，但是每年也會有北極熊因為老去或者意外而喪生，所以允許經營北極熊的皮毛制品。但是我們看看就可以了，畢竟世界很多國家海關都是不允許攜帶受保護動物制品過境的。

那么，如果讓你自己抑或帶著家人到斯瓦爾巴群島上生活，你覺得自己能堅持多久？這里沒有車水馬龍的街道，只有一條一眼望到頭的所謂主街;這里也沒有人來人往的小吃街，只有幾家餐廳還是限時開放。在漫長的極夜里，你可以騎著雪地摩托車或者坐在這里冬季主要的交通工具——狗拉雪橇上，馳騁在絢爛的北極光照耀下的雪原曠野，除了在朗伊爾城能看見一排排在雪中若隱若現的木屋燈火之外，其他地方放眼望去皆是荒原。我們的科考隊員，在這樣最難熬的冬季極夜時間，也需要留守在黃河科考站，往往一個人要在黃河站度過4個月的冬季，同時還得做研究工作。黃河站坐落在新奧爾松島上，更靠近北極點，為了減少人為因素干擾，進行更精準的科研，所以只有各個國家科考站的人員駐扎。

在斯瓦爾巴群島，在你看見的任何東西前面加上“最北”的稱號其實都不為過，比如最北的教堂、最北的郵局，甚至路邊垃圾桶被冠以最北之一都不算過分。對于習慣了各大菜系、習慣了便捷生活的中國人來說，如果真的來到這里生活，興奮感消退后，剩下的可能就是清修般的望眼欲穿了吧。不過有意思的是，這里有不少旅館是泰國人開的，據說最早來這兒開酒店的一個人賺到了錢，他的親戚朋友便陸續來到這里從事這個行業。一個熱帶國家和位處北極的地區有這樣的聯系，恐怕一般人想不到，然而實際上，泰國裔人口在北歐是非常龐大的。

世界最北的大學斯瓦爾巴大學。

居住在群島上的除了挪威人，還有很大的一個族群就是俄羅斯人。因為這里的煤炭資源非常豐富，俄羅斯的礦業公司在巴倫支島上開發煤礦，俄羅斯工人最多時有超4500人在這里工作，但是政策波動以及煤炭的銷路問題，導致俄羅斯礦業公司開采進度放緩甚至一度停產。為了吸引工人來這里工作，俄羅斯政府開出了非常優厚的條件：只要愿意到島上定居，發錢、送別墅還確保工作，所有的家屬都會有一筆不小的收入，但即使是這樣的優厚條件，還是沒有人主動申請到島上來居住生活。

這里最特殊的事情，就是斯瓦爾巴群島是一個不允許出生和死亡的地方。想死在這里真的犯法哦！究其原因，是因為這里遍布厚厚的凍土層，人死亡后的遺體沒辦法自然分解，所以，如果在島上生了重病或者有生命危險，都要被運送到挪威大陸去醫治和休養。同樣，因為醫療設施和醫護人員數量有限，孕婦在臨產前至少1個月就要到挪威大陸去待產，斯瓦爾巴的醫院是不進行接生的。

最近一些年，各國的游客把目光都聚焦在了斯瓦爾巴群島，尤其是在極晝的夏季，來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都會在這個世界的盡頭之地探尋屬于自己的故事。隨著到訪人員越來越多，自然環境的承受能力也面臨巨大的考驗，因為環境特殊，自然生態系統很容易遭到破壞。所以，所有有幸來到這里的人，除了裝進相機的美景與美好的記憶外，請不要帶走任何的一草一木，也不要留下不屬于當地環境的任何外來物種。當你看見百萬年的冰川融化分解墜入大海的壯觀時刻，要知道此時我們也正在失去馬爾代夫的迷人沙灘;當你看著海面上的浮冰一塊塊變小的時候，也要知道北極熊的生命正在變得危機四伏。希望大家一起來珍惜我們的星球，讓這個星球能保持住她該有的美好樣子。

選自《世界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