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瑞

編者按:
隨著我國快速進入老齡化社會,老年人維權問題日益突出。如何完善法律援助制度,為廣大老年人維權提供幫助,成了亟待解決的問題。
近年來,針對老年人的騙局屢見報端,老年人的權益屢屢受到損害
2022年3月的一天,69歲的詹奶奶在鄰居陪伴下到派出所報警,說她被騙了。
2021年3月,詹奶奶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了自稱省公安廳原領導、現市政府巡視組組長彭某。彭某說自己關系很硬,已經幫好幾個人安排了事業單位的工作,還能幫忙辦很多事情,讓詹奶奶有事盡管開口。詹奶奶的娘家侄子當時正找工作,詹奶奶便約彭某吃飯并送給他兩條香煙,請他幫忙安排侄子去事業單位工作。彭某爽快地答應了。之后,彭某以疏通關系為借口,多次向詹奶奶索要財物。詹奶奶覺得托人辦事難免要花錢,便陸續將自己積攢的3萬余元現金和10條香煙交給彭某。其間,她多次詢問彭某事情的進展,彭某都以各種借口讓她再等等。一年過后,侄子的工作還沒有著落,詹奶奶意識到可能被騙了,便找到彭某,說事情辦不了就把錢還給她,香煙不要了。彭某說錢已經給人辦事用了,他也沒有錢。詹奶奶氣得不行,又不敢告訴女兒,只能傷心大哭。
警方立案后偵查發現,彭某無業,虛構身份只是為了騙取錢財。公安機關很快將彭某抓獲,但是詹奶奶想要追回損失還需要復雜的程序,警察建議她聘請律師。詹奶奶說她已經沒有錢請律師了,讓公安局給她做主。警察讓詹奶奶到社區去問問,看看有沒有針對老年人的法律援助項目。詹奶奶去社區咨詢,社區工作人員幫她打電話到法律援助中心詢問,被告知詹奶奶不符合申請法律援助的條件。
2022年6月,70多歲的李奶奶被游說參加低價一日游,交1元錢不僅可以坐大巴車去某地看荷花,還可以領30個雞蛋。結果,李奶奶坐上車,沒看多長時間荷花,就被拉到一個偏僻地方的購物店,聽服務經理講了近3個小時的課。李奶奶架不住專業忽悠,花1200元錢買了一些保健品,但一出店門就后悔了,要求退貨。店家不同意,說她是自愿購買,事先說好了不退貨。李奶奶回家后到附近的法律服務所咨詢,工作人員說她不符合法律援助的條件,要請律師最低需要1000元代理費。李奶奶感覺太麻煩,只好算了。
近年來,針對老年人的保健品騙局、投資騙局屢見報端,老年人的權益屢屢受到侵害。
我國在司法實踐中一直以經濟困難為申請法律援助的唯一標準,并局限于特定的幾類案件和事項,范圍太窄
我國法律援助條例列舉了可以申請法律援助的事項,包括請求國家賠償,請求給付社會保障、贍養費、撫養費、扶養費等,以及幾種刑事案件,申請的條件一律是“因經濟困難沒有委托代理人”。而公民經濟困難的標準,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規定,有的地方是按照低保標準,有的地方是按照最低工資標準,還有的地方是按照其他收入標準。上述詹奶奶不符合法律援助條件,就是因為她的退休金較高;李奶奶不符合法律援助條件,是因為她請求的事項不在法律援助事項范圍內。
《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援助條例》自2003年頒布以來,司法實踐中一直以經濟困難為申請法律援助的唯一標準,并局限于特定的幾類案件和事項,范圍太窄,其實是沒有考慮老年群體的特殊性。老年人由于生理、認知、精神上的限制,屬于社會弱勢群體,權益受到侵害后單靠自己無法很好地維權,需要國家給予特殊關照和保護,賦予老年人特殊的權利救濟渠道。
因為地方法律援助中心按照制度規定篩選的老年人法律援助案件太少,老年人維權需求又太多,一些有社會責任擔當的律師事務所就自己規定,每年辦理一些按照自己標準篩選的老年人維權法律援助案件。為了保證辦案質量,有些律師事務所還要自己補貼辦理法律援助案件的律師,以彌補辦案經費的不足。
比如,鄭州一家律師事務所2021年辦理了3起法律援助中心分配的老年人法律援助案件。其中一起案件的主要當事人是一對80多歲的老夫妻,案件牽涉老年人無行為能力宣告、夫妻監護人確認和老年人意定監護協議簽訂等多重法律關系,律師需要做現場調查、行為能力鑒定、與意定監護人溝通、到法院開庭等很多工作。承辦該案的劉律師認真負責,支出超出了規定費用的一倍以上。為了辦好案件,律師事務所給了他額外的補貼。另外,這家律師事務所還根據自己發現的案件線索,篩選了老年人涉外婚姻糾紛、老年人被消費欺詐和老年人生前預立遺囑服務事項等作為法律援助案件,全部義務辦理。這些案件都不在現行法律援助的范圍之內。
為老年人更好地提供法律援助服務、保障老年人權益需要多方發力
注重預防應是老年人法律援助制度構建的一大原則。2022年8月的一天,公安局監測平臺監測到一個詐騙電話打給了70歲的劉大爺,遂指令派出所民警與劉大爺聯系。劉大爺起初還以為民警是騙子,不予配合。派出所又派另一名民警與劉大爺聯系,說服劉大爺見面溝通。警方的介入,讓劉大爺避免了經濟損失。民警注意到,劉大爺離異獨居,身體不好,兒子遠在國外工作,很難照顧到他。在征求劉大爺的意見后,民警為他聯系了法律援助中心,擬辦理老年人意定監護事宜,讓他在親屬或朋友中選定一個人作為監護人,照顧他的日常生活。
在法律援助人員的幫助下,劉大爺與兒子溝通后,選擇了兒子的同學小毅作為他的意定監護人。小毅每周三固定時間看望劉大爺一次,跟他聊天交流;每月還會抽個周末帶上家人和劉大爺一起外出游玩;在劉大爺有需要的時候,隨時提供幫助。
此后,劉大爺和小毅來往密切,不僅日常生活得到了照顧,精神也得到了一定慰藉。
作為年滿70歲的老年人,劉大爺享受到了當地的好政策——可以享受任何事項的法律援助服務,而不需審查經濟狀況。
針對老年人申請法律援助,應降低門檻,設置差異化、人性化的申請標準。在經濟困難之外增加其他標準,比如患有重大疾病、長期臥床、長期獨立居住,被認定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且無贍養人和扶養人等。另外,老年人遭受家庭暴力、虐待、遺棄而主張權利的,也應考慮納入法律援助的范圍。
88歲的王奶奶,曾經是醫務工作者,在省會城市有自己的住房,有較高的退休金,兒女的工作也很好,收入較高。但她年邁后雙目失明,腿也不好,行動不便。兒子一家在她的房子里與她共同居住,保管她的工資,卻對她疏于照顧,嫌收拾大小便麻煩,讓她少喝水、少吃飯;怕她女兒將來要求分割遺產,便不許她女兒來照顧、看望她。她女兒顧及兄妹親情和哥哥的前途,一直忍耐。直到有一天,王奶奶饑餓難耐,自己艱難打開了被反鎖的家門,爬到樓下向鄰居討要吃食,并許諾誰給她吃的,她女兒就會給誰錢。居委會發現后,為王奶奶申請了法律援助。好在當地政策已經擴大了老年人法律援助的范圍,王奶奶沒有經濟困難,有兩個具備贍養能力的贍養人,依然得到了法律援助服務,較為妥善地解決了生存問題。
強化法律援助機構同社會組織合作,多方鏈接資源。可以先通過社區老年協會等組織收集老年人的法律服務訴求,在法律援助機構備案,派遣法律援助律師與老人所在社區對接,用恰當的方式減輕老年人的心理負擔。對于需要其他附加服務的老人,制定與其他社會組織銜接的流程規則,為老年人鏈接服務資源。
比如,某法律援助中心與某社工機構簽訂了老年人法律援助服務合作協議,在丁奶奶法律援助案件中為她指派了社工小王。丁奶奶68歲,在一年內連遭不幸,先是老伴去世,不久獨生子又患病去世,生活的打擊使得她情緒低落,有明顯的抑郁傾向。小王是個26歲的女孩,善解人意,對丁奶奶耐心陪伴,逐漸打開了她的心結,把她拉到社區的集體活動中心,讓她參與集體活動,多和人接觸。在小王的幫助下,丁奶奶逐漸回歸正常社會生活。
總之,為老年人提供法律援助服務,更好地保障老年人的權益,需要政府、社區、組織和社工多方參與,多方發力。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