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背上行囊,遠走他鄉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故鄉已被我裝在了旅行袋中。
而今,屈指算來,我離開故鄉已有三十多年之久,其間每每思鄉情切,淚眼迷蒙的時候,老家門前那七棵柳樹總是最先涌向我的腦海,壟斷我對故鄉的思念。
還記得小時候故鄉的一個春天,柳條青青,我們幾個頑皮的小家伙專揀嫩長的柳枝折下來,做成“鹽老鼠”,直奔自家鹽缸里釣“老鼠”,到頭來,“老鼠”沒釣著,鹽倒是“釣”出了不少。父母一回來,對不起,你跑得快可逃此一劫,跑不快——小心腦袋“鑿頂箍”!而我,卻又偏偏是那跑不快的。于是,直到現在,當我偶爾看見有些小調皮鬼玩這些早已過時但趣味不減當年的“游戲”時,我還不由自主地替他們擔心——可要小心腦袋“鑿”的疼啊!
當柳枝也因我們的頑皮而快速變硬時,夏天到了。嫩柳枝是找不到的了,但不用擔心,我們自然有玩的“絕招”。
嘿,你瞧,我們幾個男扮女裝全副“武裝”的“荷花仙子”來了?——衣服嘛,是三片大荷葉組合而成(即把每片荷葉掏個洞往身上一套,衣服就成了),再折幾根粗柳條,編絞成一個圓形,在頭上盤成一個圓圈,圓圈周圍呢,插上我們采的五顏六色的野花,仙冠就誕生了,再配上耳環,項鏈(全是原生態的就柳取材),我們一個個就變得“花枝招展”了。
再然后,我們就要變成“神仙”啦!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神仙”是個什么概念,但聽爺爺奶奶講是神仙是那能夠騰云駕霧會飛的……于是,大家一起動手,在每兩棵柳樹間系上繩子,我們就這樣拉著繩子飛過去飛過來過“神仙癮”——運氣不好的,摔下來,也顧不得疼痛,拍拍灰趕緊再去打荷葉做衣服。首先還會為“仙裝”的破損而難過。
也許是我們玩得太過份了,柳樹很快就力不從心了,她變老了,葉子都發黃了。
秋天到了。
大人們日夜忙著收割,我們幾個調皮鬼也不閑著。一到夜晚,家家門口都點上一盞大油燈,人們都忙著趁好天氣打谷。我們幾個一吆喝,來到柳樹下,“茲溜”一聲,我們幾個就都到了柳樹上。揀個稍粗點的枝丫,再用繩子把自己和柳枝綁在一起——一閉上眼睛安心睡到被父親一巴掌打醒。睜眼一看,天剛亮,心里不免要埋怨父親的“粗魯”,但聽說母親跑遍整個村子都找不到我的焦急時,心里又不免一陣自責:開這種玩笑也確實沒有理由怪父親那一巴掌。
當我們傻呼呼地為不能給每片落葉都建一座高級“墳堡”而悲傷的時候,冬天又匆匆地搭上了歲月的列車。
大雪掩蓋了一切,枯黑的柳枝也像是擦上了雪花膏。看不到半點蒼老的容顏。
顧不得暖暖的被窩,我們都早早起床,聚在一起打雪仗。也許當你正專心致志地打著“敵人”的時候,你的后脖子不知被哪個“叛徒”塞進了個雪球,但即便是這樣,我們還是玩得很開心。童年本來就是像雪那樣純潔,那樣美麗的啊!
走過歲月的四季,我們最終還是失去了童年,太多的不舍與留戀,都被柳條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的承諾所沖淡,當年的小伙伴也都如我一般因為生活而遠走他鄉,行走在人生路上,我們的相交點僅限于在那幾棵楊樹下,但我們在那幾棵柳樹下結下的情誼卻值得我們回味幾生幾世。
九十年代初,老家門前的幾棵柳樹因為要擴建公路而被伐倒了,我聽后心里徒感一陣失落,我不否認我對故鄉的思念并非僅僅只是由那七棵柳樹所支撐,但那七棵柳樹確實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現在,它們被伐倒了,我在痛惜之余又不免想起了過去的種種。故鄉的柳樹啊,要是那時候有相機……不!我的眼晴里、腦海里、心窩里存著你!比相機更先進;柳樹帶給我的童年快樂永遠可以回放在我的記憶里!
作者簡介:
吳雷,男,七零后;畢業于湖北大學,從小對古藉、古詩詞楹聯及古色古香的民居、擺飾、陶瓷、化石、器皿等特別鐘愛并專注搜尋、研究;吳雷不是雷軍(小米科技創始人),但有著與雷軍同樣的韌勁與執著。從不熟識漢川文化到成為漢川的“活詞典”、“活地圖”、“活百科”、“漢川歷史文化研究者”;吳雷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常常在夜深人靜之時還在專心研讀,他的積蓄大多用來購置書籍,用來加深對漢川文化和中國傳統文化的學習。盛譽之下,飽含著他的韌性、堅持,和一如既往的熱愛與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