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赫伯特·福勒檔案學思想研究

肖秋會 張博聞

摘 要：喬治·赫伯特·福勒是二十世紀英國著名檔案學家，也是英國歷史上第一個郡檔案館的主要建立者。1946年，文華圖專檔案管理科第四屆畢業生鐘耕華和石安福共同翻譯了福勒的代表作《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文章在對該中譯本手稿進行整理的基礎上，分析了福勒檔案學思想產生的背景和條件，從價值形態、業務工作、教育功能、管理體制四個方面梳理了其檔案學思想，闡釋了其意義及局限性，并總結了對我國檔案工作的啟示。

關鍵詞：喬治·赫伯特·福勒；《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文華圖專；外國檔案事業史

分類號：G279.1

A Study of George Herbert Fowler’s Archival Thoughts： Based on The Care of County Muniments

Xiao Qiuhui1， Zhang Bowen1，2

（ 1.Schoo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 of Wuhan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2； 2.National Demonstration Center for Experimental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Science Education of Wuhan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2 ）

Abstract： George Herbert Fowler was a famous British archivist in 20th century and the main founder of the first county archives in British history. In 1946， Zhong Genghua and Shi Anfu， the 4th graduates of the Archives Management Department of Boone Library School， jointly translated Fowler’s representative work The Care of County Muniments. The background， conditions and content of Fowler’s archival science thought are sorted out from the 4 aspects of value form， business work， educational function and management system. Its significance， limitations and enlightenment to archival work in China are explained in this paper.

Keywords： George Herbert Fowler； The Care of County Muniments； Boone Library School； History of Foreign Archives

1 福勒及其著作《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

喬治·赫伯特·福勒（George Herbert Fowler，下文簡稱福勒）博士出生于1861年，長期擔任倫敦大學動物學教授。1906年，福勒在父母去世后遷回故鄉貝德福德郡。出于對地方歷史的濃厚興趣，他于1912年組織建立了貝德福德郡歷史檔案協會（Bedfordshire Historical Record Society），同年通過補選成為郡議會議員。1913年，福勒加入貝德福德郡議會檔案委員會，任檔案委員會主席。1914年，在福勒的推動下，貝德福德郡建立了檔案室，這是英國第一個現代意義上的郡檔案館，揭開了英國地方檔案館網建設的序幕，深刻影響著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檔案館的早期發展路徑。[1]直至1940年去世，福勒一直擔任檔案委員會主席，任職期間，他對貝德福德郡檔案事業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被譽為“英國地方檔案工作的先驅”。[2]

福勒于1923年出版了代表作《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The Care of County Muniments），后于1928年、1939年再版。全書共5章28節，第一章“總論”探討了檔案的定義與價值；第二章“檔案納收與分類”介紹了檔案登記、分類排列、存毀鑒定的業務流程；第三章“檔案之整理”總結了檔案編目、裝訂、修復等業務工作經驗；第四章“檔案館之建筑與設計”提出了檔案館室建設所遵循的基本原則；第五章“檔案之功用”引入了私檔登記制度，強調了檔案對教育的重要意義以及管檔員的必備職業素養。福勒認為，“本書乃一融合各種名著，而以地方檔案為對象之著作，對地方檔案之管理，最切實際”。[3]本書涵蓋了檔案管理的各個環節，吸收融合了同時代檔案學與圖書館學著作中的先進思想，具有突出的代表性。私立武昌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下文簡稱“文華圖專”）為了教學需要引進了大量外文著作，[4]其中就包括《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的英文原本。1946年，文華圖專第四屆檔案管理科畢業生鐘耕華和石安福在汪應文先生的指導下翻譯了該書第3版，形成手稿共78頁，現存于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文華圖專特藏室，是目前已知最早且唯一的中譯本，具有較高的學術史價值。遺憾的是，由于戰亂頻繁、機構變遷等原因，文華圖專當年所購置的英文原著已經遺失。為此，筆者從海外購得該書第3版并與文華圖專特藏室所存手稿進行對照、轉錄，整理后約2.7萬字，在此基礎上試對福勒的檔案學思想進行探究。

2 福勒檔案學思想的形成背景和條件

2.1 20世紀初英國地方檔案保管狀況的分散性和無序性

19世紀末20世紀初，由于缺乏充足的資金來源與國家層面的業務指導，英國地方檔案的保管狀況整體上不容樂觀。福勒在《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序言中開宗明義地指出，“本書之寫作的目，在喚起地方當局對地方檔案價值及利益之注意，使其能分類排列盡其所用”。[5]英國地方檔案財務委員會1902年發布的一項調查報告表明，地方檔案保管中普遍存在著受潮、破損、腐爛、蟲蛀等安全隱患。[6]英國皇家公共文書（檔案）委員會1919年發布的調查報告顯示，地方檔案丟失、破損嚴重且缺乏監管，并提出了公共性質的地方檔案應在管卷大臣的監督下得到更加正式的保管，以及在公共檔案館中設置地方檔案檢查部門等建議，同時確立了地方檔案保管的三個目標。[7]可見19世紀末20世紀初英國地方檔案保管的分散性和無序性較為突出，由此帶來的不良后果已經引起了中央和地方的關注。這一時期，個別地區開始建立由官方主導的檔案保管機構，如：赫德福德郡與貝德福德郡議會分別于1895年和1898年任命檔案委員會；伍斯特郡也于1898年成立了檔案與慈善委員會。[8]這些零星建立的地方檔案機構雖未形成全國性的檔案館網絡，但在地方檔案工作模式的形成中發揮著極為重要的探索性作用。

2.2 各方社會力量對建立統一的地方檔案保管機構的推動

19世紀末，針對地方檔案分散保管的狀況，英國社會法律和史學界產生了一股推動地方檔案集中統一保管的思潮。這主要是因為英國是普通法系判例法的發源地，各地法庭檔案對法官日后審理同類案件具有重要參考價值；同時，歷史學者也需要利用地方檔案開展學術研究。1888年《地方政府法》出臺之際，律師威廉·菲利默爾（William Phillimore）與牛津大學現代史皇家教授約克·鮑威爾（York Powell）等提出了建立統一的全國性與地方性檔案保管機構的建議。[9]雖然因財政資金的不足、圖書館等相關機構的反對以及社會檔案意識的欠缺，該建議并未被采納，但卻引起了當局的關注，對日后建立統一的官方檔案保管機構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2.3 英國地方自治傳統與地方檔案管理的多元化特點

英國擁有悠久的地方自治傳統。1888年頒布的《地方政府法》與1894年《區及教區議會法》奠定了現代英國以郡制為中心的地方自治制度的基本格局。[10]根據這兩部法令，每個郡或郡級市、區都設立了由民選產生的議會。作為獨立的自治體，地方政府的日常事務不受中央政府干預。英國的地方自治制度孕育了高度分散的檔案管理體制。1838年《公共檔案法》并未將地方檔案納入規制范疇，公共檔案館、皇家歷史手稿委員會等中央機構亦未將地方檔案納入管理范圍。在中央與地方檔案機構缺乏法定行政領導關系與業務聯系的情況下，地方檔案機構受所在區域政府政策與文化傳統的影響，呈現出多元化的發展路徑。主要包括：以米德爾賽克斯郡為代表的由治安法官領導的季審法庭（Quarter Sessions）檔案室模式、以布里斯托市為代表的市鎮存儲庫模式、以約克郡和多塞特郡為代表的文化遺產機構代管模式、以倫敦市政廳和伯明翰圖書館為代表的公共圖書館模式以及以貝德福德郡為代表的郡議會檔案委員會模式。[11]檔案機構發展模式的多樣性也為福勒檔案學思想的萌芽和發展創造了制度環境。

2.4 福勒在長期的地方檔案工作中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

福勒擔任郡議會檔案委員會主席后，親自主持開展了一系列檔案收集、整理、編目、修復等工作。1914年，在福勒的倡導下，委員會對現有的小型檔案室進行了改造，形成了郡檔案館的雛形。與此同時，他設計了快速檢索信件材料的分類方案，提升了檔案查閱的效率。福勒意識到了培養年輕檔案工作者的重要性，從1923年開始，他對學生弗雷德里克·喬治·埃米森（Frederick George Emmison）進行了系統訓練，使其具備了熟練從事檔案工作的能力，并最終成為埃塞克斯郡檔案事業的主要推動者。此外，福勒從1933年起對12名倫敦大學畢業生以及其他郡的檔案工作者展開了實踐訓練。[12]作為英國地方檔案工作的先驅和典范，福勒在貝德福德郡積累的豐富地方檔案工作經驗為其學術研究以及檔案學思想體系的形成奠定了實踐基礎。

3 福勒檔案學思想的基本內涵

福勒的檔案學思想建立在其長期的地方檔案工作經驗基礎之上，體現了他對檔案的價值形態、檔案業務工作、檔案教育功能的獨特認識以及對地方檔案集中式管理的構想四個方面。本文以《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為基礎，參考其他相關研究成果，對其檔案學思想進行系統梳理。

3.1 關于檔案價值形態

福勒在“總論”中用Record與Archive共同指代“檔案”這一概念，Record意指“在行政過程中已辦畢之公文，將其繼續分類保存以供調閱，而作日后之參政或證明之用者”；Archive則是“非經行政過程而由贈送、購買、儲藏等渠道收集而得者”。基于“檔案”的含義，福勒將其價值形態分為三種：一是行政價值。“官吏制作檔案，乃為自身辯護之需要，倘遇挑釁者，則可依檔案控訴之，遇有已忘事件，可再依其重述”。此外，檔案可以使官員的繼任者熟悉機構的演變過程，以便迅速上任。二是立法價值。“政府擬定法律，多系根據各方面之有關檔案為之”。三是歷史價值。“倘欲研究一個民族之結合，惟以其歷史是賴，而歷史之編輯，又以中央各政府部門之案卷，及各地方行政檔案，為最好之資料”。三種價值應當分別由行政機關官員、立法家以及管檔員來判定。福勒還提出了檔案價值中心點隨時間轉移的規律。他以亨利八世時代的財政賬目為例，其與今日地方委員會財政局已無任何關系，保存目的不為官署行政，而在于歷史，亦可作為立法家采備資料之來源，即“檔案價值中心點已他移”。此外，福勒還指出了檔案價值的大小與保管狀況、記載程度之間的關系。例如早期的文契，若在購買前不明此契之保管情況，則不能具有完整之檔案價值。也就是說，若檔案的保管與流轉狀況不明確、不完整，則很難證明其真實性，其價值也會相應減損。

3.2 關于檔案業務工作

第一，檔案納收與分類。福勒將“尊重檔案群（Record Unit）”奉為科學原則，主張將來自同一機構的檔案放置于一處集中保管，保持“檔案群”內檔案的原始整理順序，反對按照管檔員個人的分類意愿拆散檔案。“管檔員并不負責做分類排列之事，其只有權將已整理妥當之文件，再作排列，一切文件送檔案室之前，應以其最后經久無更動之排列次序排列之”。對于檔案分類，福勒將公共檔案館所運用的數字與字母結合的分類方案加以改造，運用在郡議會檔案委員會及季審法庭檔案的分類工作中。分類法以組織為基礎，主要包括機構名首字母、事由名首字母及卷號細目。例如分類號S.H.E.23/13，S.H.代表Small Holding，E.代表Real Estate，23/13代表23柜第13項細目。這種分類法具有直觀清晰、易于檢索的優點，至今仍被廣泛采用。對于分類法的設計，福勒特別指出，“管檔員不能預言將來各方面之發展，分類表須具彈性，以備加添新項目”。

第二，檔案鑒定與銷毀。福勒認為，移交之前保存在行政機關的文件，應由行政官員判定其價值，管檔員不可代替行政官員決定檔案的存毀。“凡政府官檔（Official Records），每一文件均應經主管長官熟思考慮，以其個人之行政經驗，決定何者應保存，何者應銷毀”，銷毀時，應制作銷毀表冊，并確保完全銷毀。福勒將檔案保管期限分為“一年卷”“三年卷”“永久卷”，檔案室只保存其中具有永久價值的部分。但福勒同時也指出了實踐中普遍存在的行政官員公務繁忙、精力不足，無暇對單份文件逐一進行鑒定，以及陳年舊檔積壓嚴重的現狀，他認為當管檔員受過高級的特殊訓練或有多年管檔經驗后，可以從事檔案的鑒定工作。福勒也總結了個人的檔案鑒定工作經驗，提出了永久保存價值的8項判定標準，如“蓋有國家印章者”“內含地圖或計劃書者”“關于不動產建設者”等。對于從私家收集的檔案，管檔員“須有長遠眼光及想象力，以斷定何種私檔將來必具有歷史價值”。

第三，檔案整理與修復。福勒針對皮料、紙張等不同的書寫材料，采取了不同的排列與裝訂方式，并著重介紹了幅面較大的地圖或圖表的修裱與整理方法。福勒根據工作經驗，總結了適宜在檔案館中使用的涂誤藥水類型，如白蜜蠟與松節油溶液、白膠與酒精混合溶液，核心目標是確保檔案修復過程中字跡的清晰完整。福勒堅持經濟原則，優先采用價廉質優的材料進行修補，倡導管檔員盡可能收集修復過程中的廢棄邊角料如碎屑、皮子等制作膠水，以實現循環利用的目的。

第四，檔案建筑與設備。福勒認為，理想檔案室，應建立在遠離街衢，與其他建筑物不相毗連之地方。他提出了庫房建設的三項要求即“防火、防塵、防水”：其一，“檔案室建筑須用鋼筋水泥、石棉瓦及耐火磚等為之，絕不可用木材”；其二，“窗外須加網罩以防止灰塵煙霧，室內時常加以清掃，塵埃應每日拭拂”；其三，“自來水管、蒸汽管等設施應埋于地下以免對檔案造成損害”。此外，福勒還主張運用活動檔架擴充庫房有限的存儲空間。他羅列了一個合格的檔案室所必備的裝訂、修復與閱覽設備，包括：壓力機、固定鉆孔機、地圖夾、書撐架與彈簧紙夾。

3.3 關于檔案教育功能

福勒主張通過對檔案內容的宣傳教育以強化其歷史價值，提升全社會的公民意識。對此，檔案室可做出三點貢獻：一是“印刷富于教育內容之檔案，交政府散發各學校應用”；二是鼓勵公開研究，“將自身作為研究地方歷史之中心”；三是“選擇適宜的檔案交與地方教育當局”，并在展覽會、談話會、教員訓練等成人教育場合中宣傳檔案內容。他特別強調檔案室應當為歷史學者之研究與學生學術參考創造便利條件，并有選擇性地向外界提供制作或抄錄的副本及編研成果。此外，檔案室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從民間主動購買有價值的私檔并妥善保管，豐富館藏資源，全面記錄地方歷史，為學校教育提供完整的素材。

3.4 關于地方檔案集中式管理的構想

福勒在已有的郡檔案委員會的基礎上，從保管機構、組織結構和專業人員三個方面提出了地方檔案集中式管理的構想：其一，“成立一聯合檔案室于鄉鎮中，凡區檔、教檔、縣（郡）檔、鄉鎮檔、保甲檔等等，均可集中于該室作一安全之管理”；其二，改革現有的檔案委員會的人員構成，由副鎮長擔任委員會書記以主管檔案事務，人員構成應多樣化，既包括來自政府部門、季審法庭、議會的官員，同時也應吸納社會上對檔案頗有興趣之人或熱心此項事務者。其三，檔案委員會應雇傭接受過專門訓練的人從事檔案管理工作以提升效率和質量。針對20世紀初英國檔案學高等教育與職業教育匱乏的現狀，他倡導在圖書館員訓練課程中另外增加特殊的檔案訓練以培養適宜的管檔員。

4 福勒檔案學思想的意義與局限性

4.1 福勒檔案學思想的意義

第一，豐富了檔案鑒定理論體系。希拉里·詹金遜（Hilary Jenkinson）是同一時期英國著名檔案學家，其提出的“行政官員決定論”引發學界廣泛關注。詹金遜的研究重心聚焦于國家層面的公共檔案館，而福勒則聚焦于地方檔案機構的管理活動，二人曾有過面對面的交流。[13]詹金遜的《檔案管理手冊》（A Manual of Archive Administration）于1922年出版，僅一年后，福勒便出版了《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福勒深受詹金遜檔案學思想之影響，在該書中多次引用詹金遜的論述。在檔案價值鑒定方面，福勒總體上堅持了“行政官員決定論”的核心思想，將行政官員視為檔案鑒定的主要責任者，但也根據地方官員行政工作的實際情況對這一理論做了適度修正，并不排斥檔案工作者的參與，注重發揮檔案工作者在價值鑒定中的輔助與補充作用，在內容上深化了“行政官員決定論”的內涵，豐富、拓展了檔案價值鑒定理論體系。

第二，創新了檔案實體管理策略。福勒對檔案實體管理的貢獻首先在于將活動檔架引入了檔案工作領域。20世紀初，圖書館書庫開始使用活動架，福勒敏銳地意識到了活動架的優勢，創造性地提出將其應用于檔案室庫房，通過固定軌道上活動檔架的來回移動，增加庫房存儲空間，以有效應對一戰后地方行政機關檔案數量驟增的情況。其次，福勒將檔案的保管狀況與檔案價值建立聯系，認為那些保管與流轉狀況記載不完整的檔案欠缺行政與歷史價值，這一觀點有助于提升地方當局對檔案保護的重視程度，使其強化對檔案管理活動的全過程監管，并在保管狀況發生變更時及時做好相應的記錄。此外，福勒在實踐中始終堅持循環利用的原則并在《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中予以系統論述，此前未有檔案學者對這一原則進行總結提煉。在該原則指導下，福勒力圖用最少的經費使檔案得到妥善的管理，一方面體現了“節能”“環保”的檔案工作理念，另一方面也適應了一戰后英國地方政府經濟困難的現狀，在保證檔案工作質量的同時最大限度節約成本，兼具生態效益與經濟效益。

第三，提出了檔案職業核心素養。1947年，詹金遜在倫敦大學設立檔案專業時發表演說，宣告檔案管理員將作為一種新的職業在英國誕生，標志著英國檔案職業的獨立化進程取得重大突破。[14]而早在20年代，福勒就已經提出了良好的管檔員應當具備的核心職業素養：首先，由于檔案工作的重復性與枯燥性，管檔員需要有充足的興趣與耐心；其次，管檔員應當學習法律知識、歷史知識和古文書學知識，具備合理的知識結構以挖掘檔案的法律與歷史價值。此外，福勒認為郡當局應當委任一專門檔案管理員，給予適當的住處與豐足的薪金，通過創造良好的物質條件促使其安心工作。這些提議在當時具有較強的前瞻性，預示了未來檔案職業的發展方向，在檔案工作者職業意識的形成與職業共同體的塑造過程中發揮著奠基作用。

第四，推動了檔案資源開放利用。貝德福德郡檔案室于1919年正式開放，福勒提出了八項“借檔規程”，嚴格規定了檔案的借閱條件、流程及禁止事項，并附于《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末尾。在當時英國各地檔案借閱缺乏統一標準的情況下，福勒制定的“借檔規程”幫助貝德福德郡檔案借閱實現了制度化、規范化。福勒將檔案室的服務對象從單一的行政官員擴大到在校學生與歷史學者，且對學生利用檔案免予收費，拓寬了檔案利用的主體范圍，為學術研究創造了有利條件。福勒曾嘗試突破英國根深蒂固的保密文化傳統，將貝德福德郡檔案的封閉期限縮短為20年，只要不涉及隱私或機密事項，檔案形成滿20年即可公開。福勒的改革措施樹立了英國地方檔案利用工作的標桿與典范，從可獲取性層面提升了檔案資源體系的透明度，為英國其他地區檔案開放利用制度建設提供了有益經驗。

4.2 福勒檔案學思想的局限性

受制于政治制度、經濟條件、科技水平、文化傳統等因素，福勒的檔案學思想不可避免帶有特定時代環境的烙印，因而也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首先，《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僅涉及貝德福德郡，未能考察不同地區間檔案工作及檔案管理體制的差異；其次，福勒將檔案的價值限定在“行政”“立法”“歷史”三個維度，忽視了檔案價值形態的多面性，研究視野較為狹窄；最后，福勒對檔案開放利用的整體態度仍然較為保守、謹慎，檔案利用者群體僅限于行政官員、在校學生與歷史學者，未能擴大到廣大社會公眾，即便是這三類群體利用檔案，也需要提前向治安書記官（Clerk of Peace）履行繁瑣的申請手續，允許利用的檔案范圍十分有限，僅限于經特許公開之檔案，檔案利用權利的保障機制也有待進一步完善。

5 福勒檔案學思想對我國檔案工作的啟示

《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立足于英國貝德福德郡檔案工作的現實狀況，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雖然英國的分散式檔案管理體制與我國“統一領導，分級管理”的體制存在著較大差異，但福勒的檔案學思想中仍包含著一些超越國界，具有普適性的基本原則，對我國檔案工作提質增效具有重要的參考借鑒價值：一是經濟性原則，檔案機構在整理、修復過程中應注重對廢棄材料的回收加工以及對有限空間的高效利用，以最小的資源投入獲得最大的效益產出，在新時代檔案工作中貫徹綠色發展的生態文明理念。二是協同性原則，檔案機構應吸納在校學生、專家學者、文史愛好者等多方社會力量參與檔案資源建設、檔案價值鑒定等工作環節，通過協同合作、集思廣益提升檔案治理體系的效能。三是能動性原則，福勒始終將教育功能視為檔案歷史價值的重要體現，強調地方檔案室要充分發掘并積極向學校與社會提供具有教育意義的檔案內容以啟發民智。對于我國各級各類檔案機構而言，應緊密圍繞習近平總書記對檔案工作“存史”“資政”“育人”三大作用的重要論斷，改變以提供行政決策參考和檔案查閱利用為主的被動服務方式，主動走向學校與社會大眾，運用互聯網新媒體推廣代表性館藏資源，廣泛設立大中小學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借助新技術提升用戶服務體驗，充分發揮檔案的宣傳教育功能，在經濟社會發展中貢獻檔案力量。

綜上所述，《英國地方檔案管理法》凝結了福勒在檔案工作中長期積累的經驗與智慧，兼具學理的深度與實踐的廣度，部分思想至今仍具有重要意義。文華圖專師生對福勒原著的翻譯工作反映了民國時期檔案教育與學術研究中西交融的濃郁特色，為國內學者研究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英國的檔案事業和檔案學術研究提供了寶貴的歷史資料。筆者將繼續對文華圖專檔案教育史料展開系統整理，使這一學術資源寶庫潛藏的價值得到充分釋放。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文華圖專檔案教育史料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21BTQ023）階段性研究成果。

注釋與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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