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五味

——“人間煙火味 最撫凡人心”

做 飯

原來下班晚

如今，喜歡做飯

方寸之地，潛伏著

五千年的記憶

有火就有了鴻門宴

有了三足鼎立，有了

李白的酒，東坡的肉，有了

戰壕里的干糧，有了

舌尖上的中國，有了

百姓的豐衣足食

故鄉的炊煙，仍在盤桓

看見母親，依稀忙碌著溫暖

每次點火，都有樸素的光

照亮饕餮的思想

在方寸之地，也想你

你是百姓中的一個，是我的

一片天。你喜歡方寸之地

手，熱乎乎的，檢索

鍋碗瓢盆蔬果干鮮

確信它們，與骨骼、血脈相連

你說，一個廚房就是一片藍天

流水沖走歲月，苦，辣，酸

粗細的餐具彼此包容

大小的火候，轉換，淬煉

花椒、桂皮、八角

把什么，都燉得香甜

每次點火，都有一種熱

升騰起來。不怕遇到寒潮、陰暗

只要火的種子在

未來，終會開成美的詩篇

起 床

有時黎明即起

有時日上三竿

有時疊啊疊，被褥有條不紊

疊進排列的程序

疊進熟悉的觀念

疊進一天，又一天

有時躍然而去，像風

果敢，向前。眼睛清亮

嘴角上揚，一路摘取陽光

放到需要的地方

有時神思飄忽翻卷，如同

印象派，或者超現實畫面

人物事物，都散落著

心情忽明忽暗

這一切，似乎取決于自己

做了什么樣的，夢

晨 練

晨練的地方不只有八段錦

還有樹林、鳥巢

新線桿在路旁威風凜凜

兩只喜鵲，不知怎的

相中了線桿

很高，高出所有樹梢

中空，四面是疏朗的菱形

喜鵲銜來短的樹枝

太短，從菱形里掉下去

又銜來長的枝條

太長，在菱形外面，進不去

于是，每天，展翅，俯沖

飛來，飛回。上上下下

長長短短，沒有進展

晨練的人們舉手抬頭

都笑這鳥，笨得癡頑

忽幾日，我微恙微懶

再去做操，看見線桿上面

赫然一個巢，蓬蓬勃勃

圓圓滿滿，是喜鵲的

后來有人夸我做操

堅持得好。我知道豈止是做操

我心里，住進兩只笨笨的鳥

裁 剪

長褲很長。曾在高跟鞋上

山那樣挺拔，水那般悠揚

長褲很長，歲月卻不長

黑的、白的、深棕、淺黃

各種長還沒來得及出場

人生，已然轉場

長遠的自信要留著

而挺拔，可裁去幾分

躬身隨和，自然親近

悠揚也能裁掉幾許

踏實行走，心寬地廣

裁剪了的人生有些變樣

好像，顯得矮。矮又怎樣

因為不怕矮，所以，還能成長

聊 天

從何時起，陪父親聊天

不似從前

電話里總有言語

落荒而逃，用微笑的語調

而過去，一個話題接一個話題

飯桌上總是微微的笑意

中止話題，專注地吃菜、喝湯

幽默快樂的加餐原是父親的擅長

有時捕捉眼中的小火苗

善解人意，說東道西

父親雖然笑著，火苗越來越小

我90歲的爸爸啊，多半

把聽不清藏了起來

把弄不懂擋在門外

他用微笑告訴我，他行，他還年輕

每天看電視看手機，看書看報

我問，看到了什么

微笑一閃而過，剩下寥寥數語

世界真大，人間真好

90歲的爸爸離這個世界很近

這個世界，越來越遠

他看青山多嫵媚，可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他便守住微笑，與世界做伴

如果有神仙，我真想

和他們聊天。不奢望找回什么

只讓父親走在春風里

慢慢的，青山回眸，花香迎面

我在旁邊，哪怕，不說話

作者簡介：周雅麟，中國鐵路作家協會會員，原北京局集團公司工會副主席。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鴨綠江》《長城文藝》等報刊。有作品被選入《青年文摘》《時文摘選》《精美散文》、中國作家網、大學校刊、中學生課外閱讀叢書等。出版作品有《品讀京張鐵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