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霓
想要給思斯貼上一個標簽很難,電臺主播、音樂人、棒球選手、制作人、策展人……她像一個永遠不知疲憊的工作狂,奔忙于自己熱愛的各種事業,她以自身豐富多元的經歷代言了新一代的青年人。在她的眼里,就算到了80歲,只要擁有自由的思想和對世界的好奇心,仍舊算得上是“新青年”。
第一次知道思斯,是在成都“馬丘比丘”咖啡館的一場音樂會上,她為聽眾演唱了一首自己寫的歌。思斯的熱情與自信似乎是天生的,她一登臺,便能讓人感覺到她散發出來的活力因子,許多觀眾會被她帶動起來。接受采訪這一天,思斯穿著一身隨性的白色T恤,一頭短發來到我面前,看起來就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她說自己顯小和保養關系不大,也許是因為一直在做喜歡的事——只要唱歌,你就會美麗,你就會快樂。

思斯在江西萍鄉長大,煤礦子弟,根正苗紅。那個革命老區有它特有的性格和氣質,講究江湖義氣,愛憎分明,但也有不少因閉塞帶來的傲慢與偏見。思斯有與生俱來的江湖氣,也有對家鄉小社會的反思。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會出走外面的世界,去尋找真正的“同類”。
思斯喜歡唱歌,小學便開始參加礦上和市里的唱歌比賽,得了名次就能掙錢,有時候,一場比賽下來得的獎金比爸爸一個月工資還高。
一次偶然的機遇,她代表江西省去北京參加一個全國的聲樂大賽,在北京待了個把月的經歷讓她認清了現實,“我從沒有過明星夢,那段經歷更加讓我確定自己不會靠音樂吃飯,我只想純粹地唱歌,把它當做愛好就好。”在北京,思斯看到自己和那些大城市小孩之間的差距,讓她明白一次全國性大獎實在不算什么,每年都有各種類似的比賽,榮譽只是過眼云煙。但那一次,她仍然不負眾望地代表江西省獲得大賽冠軍。
“那個時候我的偶像是主持人敬一丹,最愛看的刊物是《中國青年報》的《冰點周刊》。”因為從小就有比旁人更多的社會責任感和表達欲,思斯高考時的志愿是人民大學新聞系,她仍然是向往北京的。但北京分數線太高,她沒夠上。第一年,思斯收到的是南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當然要復讀!”她剪了頭發,決定從頭再來。高考結束的假期,她帶著復雜的心情去武漢大學找一個同學散心,武大美麗的校園打動了思斯,于是她有了新的大學目標。第二年高考,她如愿以償地考上武漢大學新聞學院。

思斯讀大學的費用是通過助學貸款的資助。她懂事很早,“上了大學就是大人了,怎么還能用家里的錢。”入學不久她開始各種兼職:給動畫片配音、給教授家的小孩當家教,賺了生活費,慢慢還清了貸款。從大一就開始主持學校大大小小活動的思斯是新聞院學生會副主席,經常一專多能地組織演出和活動,還和原創音樂協會籌辦了華中地區首屆大學生原創歌曲大賽。為了籌錢辦活動,她組建的樂隊在武大櫻花大道賣唱,沒有音響,就在路邊彈琴清唱,一唱就是一整天,幾天后籌到了七八千元。后來活動非常成功,現場火爆。一開始,她走到哪里都按照家鄉習俗給人鞠躬,過分禮貌惹得同學們忍俊不禁。秋天她又去情人坡撿野柿子和同學分享,那份純粹和執著打動了許多人,她在校園里小有名氣了。思斯不會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她一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時,沉睡的音樂夢想再次被喚醒,思斯在大二時組織了一支原創樂隊“小馬樂隊”。
武大是個自由開放的校園,讓思斯體會到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之思想,獨立之人格”,大學老師們的氣度與風骨鼓勵她活出自己的天賦。武大新聞院有個很令人羨慕的傳統,在大三實習時,學生填報想去學習的媒體意向,便可以獲得學校推薦,名正言順地去往理想的媒體實習。思斯當時的選擇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中國之聲”欄目組。廣播是她從小的夢想,所以實習期間她每天凌晨三點騎自行車從廣安門外大街的出租房到復興門外大街的電臺上班時,從不覺得苦。總有無窮工作熱情又充滿靈氣的她成為同批次畢業生里唯一有自己的直播節目、得到臺聘名額能留下擔任主持人的人。
以為這是一個勵志北漂女青年的朋友可能要為接下來的故事而感到遺憾。
那年夏天,思斯因初戀男友還在武漢讀研而辭去了北京的工作。
離開北京是可惜的,或者是冒險的。但直到今天問她是否后悔,她依然特別坦蕩地說:“當然不后悔!”



因為對思斯而言,如果你是一顆真正的太陽,走到哪里都能發光。“我熱愛廣播這件事本身就是底氣,只要我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業就好。”半年北漂生涯結束后,思斯進入湖北廣播電視臺工作,如愿與男友在武漢重逢。
后來男友碩士畢業,被成都的設計院錄取,思斯又過關斬將通過招聘考試來到四川廣播電視臺,從此定居成都。幸運的是,思斯的幾次就職都相對順利。她說,“之所以看起來沒那么難,也許因為我目標明確,按照那個標準去努力就好了,這是很基礎的事情。”
在四川廣播電視臺,思斯最開始主持《思斯的一封情書》,這是一檔在每晚9點播出的情感節目,讀美文,接熱線,為觀眾解惑,思斯安慰人,有時也罵醒人。但這些陽春白雪的東西并不能完全滿足她的廣播理想,在有一定知名度和粉絲群體之后,她自己創辦了一檔叫《成都新青年》的訪談節目。那時沒有助理和編輯,每天寫兩篇公眾號,自己找節目嘉賓、策劃、日播,經常加班到深夜才能離開,比下夜班的人還走得遲,她說這叫“關機班”。就這樣,堅持了五年的時間,采訪近一千個人物,思斯感覺這樣的生活節奏身體吃不消,只好把《思斯的一封情書》調整到周末播出。那時雖然辛苦,但她仍然沒想過辭職。在成都的工作已經相對穩定,因為電臺主播是不需要坐班的,她在白天會參加一些文化活動,主持一些同城讀書會,認識了許多新的朋友。

但思斯意識到廣播的黃金時代早已過去,“如果我是一只鳥,我不會站在一棵沒有生命的樹上。”思斯很明確,她入行時傳統媒體就已經在走下坡路,而她依然選擇廣播,是因為自己的新聞理想尚未破滅,所熱愛的聲音事業也依舊有生命力。她可以接受一個行業的沒落,但不能接受它的腐朽,“對我來說做選擇的關鍵從來不是成功與否,而是美丑,是真偽,是愛與希望。”因為做《成都新青年》時請到了很多音樂人嘉賓,比如聲音玩具、馬賽克、童黨等,很多音樂朋友在北京時就與思斯相識,每次來成都,都會上她的節目做客。和這些音樂人交談,說起那些有趣的往事,那些青春與熱血,思斯重新燃起了組建樂隊的渴望。于是,她著手組建了Post Radio樂隊,用音樂開啟自己的新生活。


那是2021年的驚蟄,她從夢中醒來,腦海中只盤旋著簡單的4個字:時候到了。從沒想過把音樂當作職業的思斯辭職了,如今成為一名全職音樂人。
思斯的離開對于電臺來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最后一期告別直播,她和聽友們都哭了。在熱線里,聽友們分享自己是如何聽著思斯的電臺欄目從學生時代到畢業工作再到成家生子,思斯也訴說了無盡的感謝和不舍。但,少女長大了,聽友們也都尊重并祝福她的選擇——聽了太多故事的她要去書寫屬于自己的故事。
在她成為一名獨立音樂人后便擁有著3支樂隊。3支樂隊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和分工,分別承載著她的天真、浪漫與理想價值。
“Post Radio后電臺”樂隊是思斯在成都的第一支樂隊,由思斯擔任詞曲、主唱、鍵盤,成員包括吉他手蚊子、鼓手一帆、貝斯手Tao,這是一支演出超過百場的原創樂隊,也承載了思斯個人創作的樂隊表達;“快樂的孩子愛歌唱”兒歌樂隊成立于2018年春天,除思斯外還有音樂人賈錦江和大米夫婦,他們發行的兒歌專輯銷量火爆,為海內外華人提供了一個令身心舒服的兒歌選擇;“A-Touch”是一支雙女主唱獨立流行樂隊,2020年由思斯和Sky、Tao三人發起,后加入鼓手小奇、吉他手李開,現在也活躍在成都大大小小的演出舞臺上。
每周的樂隊排練和“成都新青年”棒球隊的訓練,讓思斯擁有了幾乎每周都見面的朋友,她無比珍視這樣的伙伴友誼。“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幾個是你每周都要見到的人呢?父母都很難見到,朋友就是自己選擇的家人。”
比如她的鄰居——“魚尾紋”樂隊的主唱施穎,她有時寫了歌就拿去給施穎聽。最近由她創作并演唱、由施穎編曲的關于玉林的單曲《住在這城市》,獲得了不少的關注。
當音樂又響起的時候,
花間有詩人停留,
住在這城市,芳華橫街過小河,
住在這城市,盛宴流動著,
白夜傳說,
像傳說,
住在這城市,
小酒館前酒和歌,
住在這城市,
玉林二巷的宿舍,
樹幾棵,畫幾多。
思斯說,這首歌是為一場與成都玉林社區相關的宣傳活動而創作的,受到創作邀約時,內心既開心又惶恐,那么多人都熱愛的玉林,可千萬不要被自己寫壞了。當這首歌與《1993-2022回答玉林城市更新展》一起亮相時,歌曲中輕松與坦然的氛圍隨之而至。玉林曾是一片田地,我們雙腳站立之處,常有暗河蜿蜒流過;玉林始終是青年文化百花齊放的地方,多元價值與審美是玉林社區擔得起“包容開放”的底氣。一個玉林人唱一首玉林歌,萬個玉林人也可以唱萬首玉林歌,這都是玉林,是我們住在這城市的歸屬。畢竟,“回答”不是結束,觀察則不應止于“玉林”,我們或許可以從這場展覽開始,以一種新的觀察和實踐的視角,去“回答”更多的“玉林”。這么多年過去了,玉林有很多人后來都成為了文化藝術領域的閃亮星辰,而“斜杠”很多的思斯,一直在尋求變化與突破的思斯,也漸漸作為音樂人而受到關注。這個一直為自己的熱愛而永不停歇的現役歌者,這個直來直去,時而閃閃發光,時而令人捏把汗的少女,我們,很難預料她下一步又將作出怎樣的改變。但我們知道她唯一不變的,是為熱愛而不斷進取的內心。期待她為成都這個城市涂抹上屬于她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