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校衛 孫俊強
點絳唇
王禹偁
雨恨云愁,江南依舊稱佳麗。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
天際征鴻,遙認行如綴。平生事,此時凝睇,誰會憑欄意!
王禹偁(954—1001),字元之,巨野(今屬山東)人。王禹偁性情剛直,遇事敢言,以直躬行道為己任,曾三次遭貶黜,晚年被貶知黃州,世稱王黃州。他反對宋初浮靡的文風,提倡平易樸素,詩文清麗可愛,頗受后人推崇。
這首詞是北宋最早的小令之一,也是作者唯一的傳世詞作。全詞以清麗的筆觸,通過描繪江南雨景,寄寓了作者積極用世、渴望有所作為的政治理想和懷才不遇的苦悶情懷。
“雨恨云愁,江南依舊稱佳麗。”詞的開篇便抓住了江南水鄉的特異風光,突出了多云多雨這一地域性和季節性特點。自然景物是客觀存在,本身并不帶任何情感。但在多愁善感的詩人詞客眼里,卻往往染上強烈的感情色彩。自然界的云、雨哪有什么喜怒哀樂,但詞人覺得,那江南的雨,綿綿不盡,分明是恨意難消;那灰色的云塊,層層堆積,分明是郁積著濃濃的愁悶。王禹偁是北方人,對江南風物頗感新奇喜愛,因而,他承認,彌漫著恨雨愁云,江南的景色依舊是美麗的。
江南之景究竟多美?“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天際征鴻,遙認行如綴”兩句,對此作了形象的描繪。請看,江南的雨景是何等的清麗動人:在蒙蒙的雨幕中,村落漁市點綴在湖邊水畔;一縷淡淡的炊煙,從村落上空裊裊升起;水天相連的遠處,一行大雁,首尾相連,款款而飛。這境界,多使人神往;這風光,又怎能不招人愛戀?
如此佳麗的景色,為什么沒有使詞人歡快愉悅?原來,天邊的一行飛鴻引起了詞人內心的深長慨嘆和遐想。“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曹植詩)詞人想到的,不是鄉愁,不是戀情,更不是離愁別恨,他想到的是一生的功名事業。詞人胸懷遠大抱負,但仕途不順,屢遭挫折,面對振翼搏擊的萬里征鴻,他愈加感到自己事業無成,青春老去,所以發出世無知音的感喟。
這首詞在藝術風格上一改宋初小令雍容典雅、柔靡無力的格局,顯示出別具一格的面目。詞中交替運用比擬手法和襯托手法,層層深入,含吐不露,語言清新自然,從思想內容看,這首《點絳唇》寓情于景,格調沉郁而高曠,在宋初詞壇,不事雕飾,純任自然,令人讀來心曠神怡。這首詞對于改變北宋初年詞壇上流行的“秉筆多艷冶”的風氣起了重要作用,為詞境的開拓作了一定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