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鯨航
蟬鳴聲在悶熱的季節(jié)里熱鬧起來,明亮的光線分割了青春的影子。
襯衫的領口灌入了清晨的風。
青春,顏色總是那么透明。
學校停課了。
我在家里沒有事做,靠在窗邊,大口大口地呼吸。下一秒,又托著腮傻笑起來。
他們此刻都在干嗎?
邊想邊拿出手機,翻閱通訊錄,最先出現的名字是“顧上進”。
按下了通話鍵。
“次建,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就是想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
“在看以前做過的卷子。”
“好好加油哦!”
“嗯,謝謝次建。”
掛斷了電話。
之后我打給王耀。
“王耀,你在做什么?”
“這還用問,肯定在看書啊!我發(fā)現自己還有很多東西沒看呢。次建,你呢,我借給你的碟片都看完了吧?”
“沒有,有些還沒看呢。”
“那趕緊啊,中考一結束,我可要全部收回的。”
我笑了,對電話那頭的王耀說:“好了,不打擾你了,好好復習哦。王耀你一定行的,我在僑中高中部等你。”
“次建,我不一定會報僑中的,說不定會去一中呢。”
“真的嗎?你的底細我難道不清楚嗎?好好加油!”
“嗯。”
王耀掛斷了電話。
下一通電話,我準備打給林怡微,又怕這樣會打擾到她學習。我的心里開始糾結起來,我怎么會這么在乎林怡微?
在手機屏幕光暗下去的前一秒,我的手指不聽使喚地按到了通話鍵。
等了許久都沒人接,直到響起:“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真讓人掃興。
石英鐘上的指針不快不慢地走著,陽光已經從窗臺邊移到了我的床上。一個小巧的長方形禮品盒放在枕頭旁邊,上面印著一排細小的英文。
它是我昨天在飾品店看到的,我不知道當時自己為什么要把它買下來,難道是想送給一個人嗎?
大概中午的時候,我接到了林怡微的電話。
“次建嗎?我是林怡微。”
電話那頭依舊是林怡微的經典開頭。
“微微好!”
不知為何,我也變得客套了。
“對不起,我早上在背書,把手機調成靜音了。準備吃午飯的時候才看到你的電話,對不起哦。”
我很少聽到林怡微說話時能夠用到“對不起”,而且還放在一段話的頭尾。
“沒事,我是在家沒什么事做,就想打電話騷擾你一下。怎么樣,你考一中肯定沒問題吧?”
“還好,其實我自己心里也沒底。”林怡微頓了一下,“謝謝你,次建。”
“太客氣了,我都和你前后桌這么久了。”我頓了頓,為了給她減壓,繼續(xù)說,“如果沒考上一中,僑中的大門也是百分之百為你敞開的。這樣你也不用去太遠的學校念書,可以每天回家多陪陪你媽媽……當然,我只是說如果。”
說到這兒,林怡微沉默了,隨后她用一種略顯試探的語氣問:“次建,那張海報……是不是你送的?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生日?”
林怡微是很聰明的女生,她能這樣問我,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我騙也騙不過去,便也招了:“對啊,竟然被你發(fā)現了,是我送的。”
“哈哈,其實我想了很多人,但只有你嫌疑最大。主要是因為那張海報是在你重新回到班上后出現的,而且那天你來得很早,沒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停!”我打斷了林怡微的講話,正巧瞥見手邊禮品盒上的那行字,便轉移話題道,“對了,我念一句詩給你哦,就當是補上生日祝福了。”
于是一陣無比蹩腳的英語發(fā)音傳到了電話那頭:
“From majestic mountains and valleys of green to crystal clear waters so blue,this wish is coming to you .”(越過青翠的峻嶺和山谷,直到晶瑩湛藍的水邊,飛來了我對你的祝福。)
本以為林怡微在聽完這段英語后會勉強說聲“謝謝”,誰知她又繼續(xù)問:“次建,我挺好奇,你怎么會知道我喜歡那張海報呢?”
我當然不會告訴林怡微我曾幾次看她站在音像行櫥窗前盯著海報發(fā)呆的事情,就打起馬虎眼,說:“哦,是因為……我也喜歡這張,所以就把它送你了,沒想到好巧好巧。”
“你也喜歡他?”林怡微窮追不舍。
“哦……對啊,對啊!”我尷尬地回答著,怕她又步步緊逼,就把我媽拿出來當擋箭牌,說,“我想起我媽讓我去看看魚,先不跟你講了哦。”
林怡微自然識趣,說了一聲很誠摯的“謝謝”后,就掛斷電話了。
時間上了發(fā)條,沒有人能讓它停住。
就這樣,兩天過后,那些如花的少年就要交出成長的試卷。命運是不是對誰都公平?
開考那天一早,我睡不著了,拿過手機群發(fā)短信。
“想證明自己是一個強者的時候到了,不要畏懼哦。你勇敢,世界就讓步了!”
王耀是第一個回我的人,回復了:“我會加油的!”
顧上進是在半個小時后發(fā)來短信的:“上次的一中保送考試沒過,我下定決心,中考時一定要更加努力。今天,這個時刻到了,我要證明我一定行!”

而林怡微卻一直沒回。
墻上的石英鐘指向八點,他們都上了戰(zhàn)場。
一個上午過去了,一個下午過去了。
第二天上午過去了,第二天下午過去了。
世界好像改變了什么,又似乎沒有多少改變。
“次建,你知道嗎,原來中考沒有齊老師說得那么難呢!”
是王耀的聲音,他興奮地在電話那頭說道。
“真的嗎?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就不參加保送了,說不定能考上一中呢。”我笑了笑,假裝很懊悔地說。
“但也沒有那么簡單!我只求能待在僑中就行了。”王耀繼續(xù)說著,“對了,那些碟片什么時候還我?真想今晚就惡補一下呢。”
“呃……”我把這個字拉了很長一段尾音,“晚點再說吧。祝賀你順利考完試。你真棒!我媽快回來了,先掛了。”
沒等王耀答話,我就掛斷了電話。
第二個打電話給我的是顧上進。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又和你同校了。”顧上進說話的聲音不像王耀那么激動。
“你那么確定?”
“嗯。我估了一下分,跟以往僑中的錄取分數差不多。”顧上進深呼吸了一下,又說道,“次建,這兩天考試,我發(fā)現微微好像狀態(tài)有些不太對勁,你有時間跟她聊聊天。”
我不安起來,害怕是她家里又出了事。話到嘴邊,問出的卻是:“她是不是生病了?”
“不太清楚。”顧上進沉默了一會兒,說,“次建,我們改天再聊哦。”
“嗯。”
我按下掛斷鍵。
我思考了很久,還是沒給林怡微打電話,因為害怕聽到的又是她爸爸的聲音。
我突然發(fā)現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個膽小鬼,特別害怕林怡微會難過。她難過一次,我的心里就有一塊石頭被扔進了深海。
但是,到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林怡微卻打來了電話。
“次建嗎?我是林怡微。”
沉著而淡定,如同從前。
我不知道該問她什么,總害怕說出的話一不小心就會露出刺來。
“我之前把手機拿給我爸保管了,剛剛才看到短信。謝謝你的鼓勵,我很好。”
“真的?”
“嗯。一切都蠻順利的!”
我舒了口氣。
“什么聲音?”林怡微問。
“哦,是風從窗子邊吹進來了。”
“真的?”林怡微笑了笑,“不會又騙我吧。聽你這么緊張,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沒……沒什么。”
電話兩頭,都是笑聲。
“這么說,微微你一定會去一中了吧。”
“我……不知道。”
“別裝了。”我鄙夷地說,然后假裝失落的樣子,“好可惜啊,以后坐在我后面的就不是你了。”
林怡微沉默了一會兒,又笑了笑,隨后直接掛斷了電話。
“喂,喂……”我朝著手機的內置話筒喊著,確定是她那頭先掛的。
我感覺林怡微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青春是一座秘密的花園,我們隔著繁茂的花枝,躺在夏夜的風中迎接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