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工業的可持續發展之我見
——寫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清潔生產促進法》頒布20周年之際

劉仁志

0 前 言

當前，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疫情、戰爭、政治沖突、民族矛盾等等都在威脅人類，并使全球經濟出現危機。人類面對如此之多的巨變，都有力不從心的感受，不知道出路在哪里。這個變局中的一個重要因素，是一度創造了科技和經濟奇跡的資本主義社會，在發展到帝國主義階段，正從頂峰上開始跌落。它現在正努力阻止這種下跌的趨勢，希望能重新崛起。于是四處出手，在制造世界動亂中收獲紅利。但是，歷史唯物主義告訴我們，逆歷史潮流而動的任何力量，都改變不了歷史的進程。同時，辯證唯物主義也告訴我們，任可事物都有其兩面性，人類的發展和進步，也在對賴以生存的社會和環境帶來負面的影響。

人類生存的環境隨著人類生產生活質量的改變和發展，在不斷發生著改變。在這些變化過程中，科學技術的進步發揮著重要作用。這種進步使人類可以應用的工具越來越多，材料的利用也越來越豐富多彩。特別是城市化進程的加速，使人們在都市生活中享受著物質文明帶來的各種樂趣和便利，感受生活環境的巨大變遷。但是，這些由生產力發展帶來的改變卻隨之也帶來了自然環境的持續惡化。這一點馬克思主義創始人之一的恩格斯早就有所預見。

工業化的初期，人類并沒有認識到工業化對環境帶來的改變，最為典型的是18世紀英國工業發展早期形成的持續不散的工業廢氣，使倫敦成為世界有名的“霧都”。這種環境污染到了20世紀，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嚴重起來。20世紀60年代，發達國家開始注意到工業生產對環境的影響，70年代初，聯合國委托環境問題專家在征求了58個國家的152位各專業領域的權威人士后，由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巴巴拉·沃德( Barbara Word )女士和洛克菲勒大學的著名微生物學家雷內·杜博斯( Rene Dubos )執筆，發表了著名的環境問題報告：《只有一個地球》[1]。這本書的副標題是“對一個小小行星的關懷和維護”。這本書作為1972年聯合國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召開的“人類環境會議”的背景材料，盡管只是一份非正式的報告，但是很快在全球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催生了許多環境保護政策。當時尚處于“文化大革命”中的我國和其他一些國家，還以“批判”的名義翻譯和發行了這本書。

發達國家針對在自己國家發生的環境污染，在采取了治理措施的同時，紛紛將嚴重污染的行業和技術向第三世界轉移。而第三世界的國家則因為生存和發展是首要的問題，而不得不在實際上采取了犧牲環境的策略。對于發達國家，他們以為只將污染業拒之于自己的國門之外，就可以保證自己不受到環境污染的傷害；而發展中國家則期望在經濟發展以后再來治理污染。但是，他們都錯了。因為地球是圓的，當英國和北美都受到酸雨的侵害時，他們意識到遠在亞洲和非洲的那些日夜開工并肆意排放煙塵和廢水的工廠，對水體和大氣的污染最終會影響到地球上的所有地方，不管你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而生態環境一旦遭到破壞，要想重回原來的狀態，幾乎是不可能的。許多發展中國家已經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最為可怕的是，這種狀況并沒有因為人們有了一定程度的警醒而有所改善。這樣下去，我們將留給子孫們怎樣一個地球？我們的子孫們將生活在怎樣的氣候環境里？是每一個地球人都不得不思考和面對的問題。

在《只有一個地球》發表20多年以后，在人類即將進入21世紀的時候，英國學者A.J.麥克邁克爾發表了《危險期地球》[2]（中譯名，原文標題：Planetary Overload，意為超負荷的行星 ）。這本書從生態結構、人類健康、生態系統超載、人口增長、貧困與健康、溫室效應與氣候變化、正在變薄的臭氧層、土壤與水、生物多樣性、森林、食物和藥物以及城市的發展、觀念限制和障礙等多視角地全面地對地球不堪重負的現狀進行了分析和描述。 并對許多國家特別是發達國家將大量經費用于軍事和政治的爭奪提出了嚴厲的批判。

影響地球人生存和發展的還不僅僅是環境污染的問題。自然資源的緊缺也日益成為嚴重的問題。當前最令人擔心的首先是能源，具體地說就是石油問題。我們的地下還有多少石油可供我們揮霍，可能是一個不容樂觀的數字。

針對全球環境惡化的問題，人類開始重視并且行動了起來。1989年5月聯合國環境署工業與環境規劃活動中心( UNEP IE/PAC )根據UNEP理事會會議的決議，制定了《清潔生產計劃》，在全球范圍內推進清潔生產。該計劃的主要內容之一為組建兩類工作組:一類為制革、造紙、紡織、金屬表面加工等行業清潔生產工作組;另一類則是組建清潔生產政策及戰略、數據網絡、教育等業務工作組。該計劃還強調要面向政界、工業界、學術界人士，提高他們的清潔生產意識，教育公眾，推進清潔生產的行動。1992年6月在巴西里約熱內盧召開的“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上，通過了《21世紀議程》，號召工業提高能效，開展清潔生產技術，更新替代對環境有害的產品和原料，推動實現工業可持續發展。中國政府亦積極響應，于1994年提出了《中國21世紀議程》，將清潔生產列為重點項目之一。并且于2002年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清潔生產促進法》（以下簡稱“《清潔生產促進法》”）。

自《清潔生產促進法》頒布以來的20年間，我國生態環境發生了很大變化，“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深入人心，各行各業特別是制造業的在不斷改進設計和采用先進綠色工藝、提高管理水平和資源綜合利用方面都取得了良好成績。從源頭削減了污染，提高了資源利用效率，減輕了對環境的危害，促進了生存環境的持續改善和人民健康事業的發展。

1 中國的工業化之夢

100多年前的中國，備受帝國主義列強的欺負和掠奪，促使當權的清朝的政府也不得不考慮要發展中國工業的問題。以此為契機，在清政府內出現了以學習西方科技為目標的“洋務派”，并開始在國內開展興辦工業的運動。其中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清代洋務派代表人物之一的張之洞在湖廣總督于1890年創辦的漢陽鐵廠，“開地球東半面未有之局”，被西方視為“中國覺醒”的標志。圖1為張總督聘請的盧森堡籍工程師歐仁·呂貝爾視察漢陽鐵廠。我們將這張圖與18世紀英國圈地時代的工業區（圖2）比較，就可以想象當時中國興辦工業的規模和決心。從圖中也可以看出當時對于廢氣的排放是完全粗放的。

圖1 漢陽鐵廠

圖2 圈地時代的英國工廠

漢陽鐵廠的誕生，可以說是中國人希望通過工業化實現強國夢想的一個重要的實際行動。從這里開始，中國的工業化過程，走上了艱難、曲折的發展之路。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全國人民建立了新中國以后，中國的工業化進程才走上了發展的康莊大道。

新中國成立后，我國在建設布局上采取了兩項極為重要的戰略措施，奠定了我國持續發展的基礎。這兩個重要的戰略措施之一是在我國實行國民經濟五年計劃制度；另一個戰略措施就是建立我國特色的國防工業體系。值得慶幸的是，這兩項重要國家戰略，一直都得到持續的執行，基本沒有受到若干次國內“路線斗爭”的影響。這足以說明強國之夢是全體中國人民的堅定意志和強烈共識。百年來備受帝國主義列強凌辱的中國人民，絕不能讓國家再度貧弱，絕不允許帝國主義再來掠奪中國。

從第一個五年計劃起(1953-1957年，圖3），到現在的第十四個五年規劃（2021-2025年，圖4），我國已經從一個農業國發展成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成就舉世矚目。同時我國也已經制定了2035年的遠景目標。屆時，我國的經濟實力要進一步大幅提高，基本實現新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這些規劃表明了我國國民經濟持續發展的雄心，也指明了實現這些目標的路徑。而我國建立的國防工業體系，從第二機械工業部到第七機械工業部，涵蓋了現代武器裝備的各個領域，從航空航天到核工業，從電子工業到艦船工業，從常規火力到火箭導彈，中國軍事工業體系為國防建設做出了極大貢獻。這些體系中的骨干企業在改革開放中都有了新的發展，在融入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中后，不僅仍然保持了為國防建設服務的能力，而且為民營經濟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圖3 我國第一個五年計劃

圖4 第十四個一年規劃和2035遠景目標

隨著第十四個五年規劃的實施，我國的工業現代化進程進一步加速。同時，在面臨巨變的世界中的諸多不利因素的疊加，我國還采取了加速基礎設施建設，進一步提升備戰備荒能力。這加大了城鎮化速度，也讓環境承受更大的壓力。在這一過程中，保持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就更為重要。

2 堅持走可持續發展的工業化之路

新中國工業發展過程中，也曾經走過不重視環境保護的彎路。有些地方政府錯誤地認為，為了發展經濟，可以先污染再治理。這種思想帶來的危害是巨大的。以最為脆弱的水污染為例，統計數據顯示出的水污染程度觸目驚心。

直到上世紀末的1990年代，我國的水污染情況都非常嚴重。據環境部門監測，當時我國城鎮每天至少有 1 億噸污水未經處理直接排入水體。全國七大水系中一半以上河段水質受到污染，全國 1/3 的水體不適于魚類生存，1/4 的水體不適于灌溉，90% 的城市水域污染嚴重，50% 的城鎮水源不符合飲用水標準，40%的水源已不能飲用，南方城市總缺水量的 60% ～ 70%是由于水源污染造成的。

截至 1996 年底，全國 600 余座城市年排水量為353 億立方米，處理量為 83 億立方米，處理率僅23%。城市市政系統年納污水 209 億立方米，建有城市污水處理廠 153 座，集中處理量為 23.8 億立方米，處理率為 11.4%。盡管全國每年新增城市污水處理能力 3 億立方米，但仍以每年處理能力缺口 21 億立方米的速度在不斷增大。

根據統計，中國有3.2億農民沒有飲用水，大約有1.9億農民喝的是受到污染的水。此外，灌溉農田的水散發著惡臭，而且漂浮這一些污染的泡沫。而這樣條件下生產的食物，卻登上了人類的餐桌。

我國是一個水資源短缺、水災害頻繁的國家，水資源總量居世界第六位，人均占有量只有2500立方米，約為世界人均水量的1/4，在世界排第110位，已被聯合國列為13個貧水國家之一。

我國地表水資源污染嚴重，地下水資源污染也形勢嚴峻。

我國北方五省區和海河流域地下水資源，無論是農村（包括牧區）還是城市，淺層水或深層水均遭到不同程度的污染，局部地區（主要是城市周圍、排污河兩側及污水灌區）和部分城市的地下水污染比較嚴重，污染程度呈上升趨勢。根據北方五省區（新疆、甘肅、青海、寧夏、內蒙古）1995眼地下水監測井點的水質資料，按照《地下水質量標準》（GB/T14848-93）進行評價，結果表明，在69個城市中，Ⅰ類水質的城市不存在，Ⅱ類水質的城市只有10個，只占14.5%，Ⅲ類水質城市有22個，占31.9%，Ⅳ、Ⅵ類水質的城市有37個，占評價城市總數的53.6%，即1/2以上城市的城市地下水污染嚴重。至于海河流域，地下水污染更是令人觸目驚心，2015眼地下水監測井點的水質監測資料表明，符合Ⅰ-Ⅲ類水質標準僅有443眼，占評價總數的22.0%，符合Ⅳ和Ⅵ類水質標準有880和629眼，分別占評價總井數的43.7%和34.3%，即有78%的地下水遭到污染；如果用飲用水衛生標準進行評價，在評價的總井數中，僅有328眼井水質符合生活標準，只占評價總數的31.2%，另外2/3以上到監測的井水質不符合生活飲用衛生標準。

為了推動對水資源進行綜合性統籌規劃和管理，加強水資源保護，解決日益嚴峻的缺水問題，開展廣泛的宣傳教育以提高公眾對開發和保護水資源的認識，1993年1月18日，第47屆聯合國大會確定自1993年起，將每年的3月22日定為世界水日。

除了水污染外，固體廢棄物和廢氣的排放對環境的污染也是極大的問題。因環境污染帶來的全球氣候變化的危害越來越明顯。這種變化不僅使全球氣溫升高，加速了南北極冰川的融化，使海平面升高，一些沿海城市和低海拔島嶼面臨被淹沒的危險，而且使災難性天氣出現的地域和頻次都在擴大和增加。這已經危及到全人類的生存環境，如果不認真面對，制定強力措施并切實執行，后果將是極為嚴重的。

3 制定《清潔生產促進法》加強環境保護

值得慶幸的是，1983年全國第二次環境保護會議將環境保護確定為基本國策，揭開了我國環境保護的新序幕。這是國家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戰略。而制定《清潔生產促進法》就是實施這一國家戰略所采取的具體可行的重要措施。隨著清潔生產促進法的深入推廣，我國工業環境治理取得了很大進步。

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推動生態環境保護決心之大、力度之大、成效之大前所未有，大氣、水、土壤污染綜合治理行動成效明顯，天更藍、山更綠、水更清。祖國大地正在綠起來、美起來。

近年來，全國上下以前所未有的決心和力度推進美麗中國建設，在各行各業推行清潔生產執行和審核制度，淘汰落后產能、實行清潔生產，取得一系列良好成績：

在淘汰水泥、平板玻璃等落后產能基礎上，退出鋼鐵產能1.7億噸以上、煤炭產能8億噸；

加強散煤治理，推進重點行業節能減排，71%的煤電機組實現超低排放；

提高燃油品質，淘汰黃標車和老舊車2000多萬輛；同時加大推進清潔能源汽車的研發和生產。截至2021年6月底，全國新能量汽車保有量達603萬輛，占汽車總量的2.1%。其中，純電動汽車保有量493萬輛，占新能源汽車總量的81.7%；

加強重點流域海域水污染防治，化肥農藥使用量實現零增長；

推進重大生態保護和修復工程，加強荒漠化、石漠化、水土流失綜合治理等等。這一系列成就，彰顯了我國認真執行環境保護和治理國策的堅定決心和強大力量。

習近平總書記說：“我們要以更大的力度、更實的措施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加快形成綠色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著力解決突出環境問題，使我們的國家天更藍、山更綠、水更清、環境更優美，讓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在祖國大地上更加充分地展示出來。”

全國人民遵從習總書記的教導懷著建設美麗中國的雄偉決心，砥礪奮進，碩果累累。“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已經深入人心。

現在，國家進一步加強了建設美麗中國的各項措施。新組建了自然資源部、生態環境部；黨的十九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章程（修正案）》，再次強化“增強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意識”；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修正案》，生態文明正式寫入國家根本法，實現了黨的主張、國家意志、人民意愿的高度統一。為我國工業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法律保障，為把我國建設成為強大的現代化社會主義強國，實現又一個百年奮斗目標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謹以此文通過對中國工業化進程和環境改善歷程的回顧，作為對《清潔生產促進法》實施20周年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