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通“上中下” 彌合“視角差”發揮預期管理作用

□ 葉前

內容提要 世紀疫情持續蔓延，全球經濟社會發展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中國經濟也面臨諸多新問題。經濟報道如何廓清迷霧、明辨大勢？如何把專業問題通俗化、廣而告之？又如何回應關切、較真碰硬？本文旨在以疫情期間新華社經濟報道為例，闡明做好經濟報道、發揮媒體在統籌經濟社會發展和疫情防控中獨特作用的三重功夫：上要見思想之光洞察時勢，中可助政策之力提振信心，下能感民生之痛克難攻堅。如此，可以有效貫通“上中下”，彌合“視角差”，發揮經濟報道預期管理的獨特作用。

2022年以來，新冠肺炎疫情和烏克蘭局勢導致全球風險挑戰增多，中國經濟發展環境的復雜性、嚴峻性、不確定性進一步上升，穩增長、穩就業、穩物價面臨新的挑戰。有學者認為，這是自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經濟發展遭遇的“最困難一年”。在此背景下，經濟報道如何觀察大勢、回應關切、提振信心，是一道不易回答的“必答題”。新華社經濟報道一向以權威著稱，去年以來，經濟報道的高度、密度、深度不斷提升。作為履職盡責的重要抓手，全社上下都在經濟報道上發力。

梳理疫情以來的經濟報道，筆者以為，面對新的經濟形勢和媒體格局，做好經濟報道，特別是從地方經濟發展實踐出發做好報道，要處理好“上中下”三個層面的關系，做到既接天氣，更接地氣；既看清大勢，更感同身受；既找亮點提信心，更道實情建真言，有效發揮經濟報道獨特的預期管理作用。

上要見思想之光 洞察時勢

從亞當·斯密“看不見的手”到凱恩斯主義，再到理性預期學派、新古典綜合學派，經濟思想是引領人類社會發展的“靈魂”和源動力之一，通常也會引起輿論的高度關注乃至爭論不斷。新聞報道要見思想性，就必須在理論功底和專業性上下功夫。于當代中國而言，習近平經濟思想，就是我們研究復雜問題、撥云見霧洞察時勢的一把“金鑰匙”，也是提高新聞輿論影響力引導力的重要武器。

傳播黨的主張和理論，本就是主流媒體的重要職責。但媒體不是學院派、新聞報道不同于學術研究，要讓人們更深入聯系經濟發展實際，更深入洞悉經濟規律，不能從理論到理論，也不能照本宣科。

2021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召開前夕，新華社連續播發“習近平經濟思想的生動實踐”系列述評，聚焦“美”“實”“效”“協”“共”五個關鍵字，精準闡釋習近平經濟思想的內涵特質，深刻揭示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根基”和“實踐密碼”。無論是這五個關鍵字或五個鮮明特征的提煉，還是文中覆蓋全國的小處著墨、生動故事，都體現出這組報道思想性和通俗性的統一，既彰顯出思想的智慧光芒，也讓人聽得明白、聽得進去，做到了讓黨的創新理論“飛入尋常百姓家”。

世界的未來充滿不確定性。有學者認為，當今世界處在“烏卡（VUCA）時代”，其顯著特點是越發不穩定的、不確定的、復雜的、模棱兩可的世界。世界變得越來越分裂，鮮有共識，經濟前景越發不明朗。中國經濟早已深度融入全球化，不可能“獨善其身”。當前，復雜嚴峻的經濟形勢，特別是部分領域、行業、地區出現的新問題新挑戰，說“難字當頭”也不為過，不少人憂心忡忡。

□ 港珠澳大橋景色。（新華社記者 陳曄華/攝）

□ 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俯瞰。（新華社記者 鄧華/攝）

如何看待這些困難和問題，如何看清中國經濟的大格局、大趨勢、大氣象？在思想引領的基礎上，更需扎根中國大地，最廣泛地接觸經濟參與主體，既看當下，也要看長遠，既能看到一地一企，也能看清整個行業整個國家。如新華社播發的《“時與勢在我們一邊”——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推動增進中國經濟發展新優勢述評》，全面深入解讀當前中國經濟發展的大局大勢，既反映了以勢待時、以時取勢的當下，同時又前瞻未來，以充分的事實和理性的分析，展望中國經濟厚積成勢、勢不可擋的光明前景，彰顯出中國經濟的蓬勃動力和強勁韌性。

做好形勢報道是經濟報道的重要抓手，必須“踩準時機”，結合每季度、半年度、年度經濟數據發布等重要節點，綜合運用新聞評論、新聞分析、數據圖表、專家訪談、署名文章等多種形式，從“官員怎么說”“專家怎么評”“市場怎么看”等多個維度進行全方位解讀。如2022年一季度經濟數據發布后，新華社播發的《中國經濟面面觀》《當前中國經濟十問》等文章，就是在關鍵時刻，一錘定音。

如何能夠察明大勢、看清形勢并形成報道？實踐表明，要善于發現經濟現象、經濟數據背后的經濟活動規律，善于從世界經濟總體態勢理解中國經濟競爭力，善于從政治、文化、科技等方面判斷中國經濟潛力和底氣。廣東是全國經濟重鎮，經濟總量占全國約1/9，進出口總額占全國約1/4，是改革開放的先行者，許多經濟領域的創新從這里突破。如1985年新華社廣東分社記者黃紹進、唐煒采寫的《從“人追魚”到“魚追人”》，用擬人化的標題，透過農產品市場的一個小變化，道出了價格改革的重大意義，從而為當時有爭論的改革舉措保駕護航，也讓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大趨勢為更多群眾所理解。

察大勢，才能堅持走自己的路，走正確的路。明大勢，才能從容面對挑戰困難，于危機中育先機。胸懷“國之大者”的媒體人，要能在“亂花漸入迷人眼”中做到“亂云飛渡仍從容”，讓更多的受眾也能看清方向和方位，保持耐心和定力。

中可助政策之力 提振信心

經濟政策對經濟發展運行影響重大，也是新聞報道關注的重點。中國各級政府為經濟發展制定了產業政策、稅收政策、科技創新政策等，凡此種種，可謂繁巨，既體現出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優勢，也反映了政出多門、政策難以真正抵達亟待形成合力的短板。

在基層采訪時，記者向市場主體、消費者問及某項優惠政策，常常得到的回答是：“?。坑羞@個嗎？”顯然，這反映出部分政策并未被政策設定的對象所知曉，自然也就無法落地。因為政策不能抵達，帶來政策效果打折扣、市場主體得不到本該有的好處和激勵、分肥者趁機渾水摸魚等諸多問題。

對新華社記者而言，首先是國家層面的宏觀大政策需要我們做好受權發布和權威解讀。如《2022年中國經濟七大政策“靠前發力”觀察》，用七個詞概括了七大政策的落實情況：穩、準、暢、新、活、協、保。把專業術語以及嚴謹的政策文件話語“翻譯”成大眾都能聽得懂的通俗話語。記者的專業性恰恰體現在能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而不是在話語上故作高深。照搬照抄所謂專業表述，往往是因為記者自身不懂或偷懶。當然，這樣也就很難通過報道將一項政策傳播開來、讓更多符合條件的企業和人獲益。

其次，特別需要媒體放大政策效應的是地方政府和部門制定的政策。今年以來，市場主體普遍反映經營壓力大，困難超過預期。地方各級政府的紓困政策可謂“層出不窮”。媒體的報道不少，但有點“曲高和寡”。筆者調研發現，經濟政策部門與市場主體、消費者之間存在較大的“視角差”。比如經常見之于報端的“某地（部門）助企紓困政策預計可為企業減負××億元”，記者從政策制定者處獲得信源，也按照政策制定者的視角去寫作，看上去不是告訴企業有什么支持政策，更像告訴人們“某個地方（部門）為企業做了什么好事”。媒體處在決策者和市場主體之間，更應該多視角或轉換視角看問題，既要從政策制定者角度講清楚“誰可以受益”，也要從市場主體角度講明白“我能獲什么益”。如《“3分鐘我貸到了200萬元”——廣東小微企業誠信納稅換來貸款不難》，講的是為小微企業貸款出臺的金融新政策，但沒有從金融部門或機構出發，而是以一個小微企業的現實經歷講清楚到底能從中獲得什么支持，現身說法，很容易引起共鳴，從而放大了政策效應，讓更多企業知曉并積極申報。

第三，專業的政策解讀還能有效避免政策誤讀造成市場錯亂。對政策的誤讀已成為經濟報道失誤的重災區，且具有不小的危害。如《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發布后，有網絡自媒體解讀為這是否要重回計劃經濟。對文件中的“統一”“調配”這些詞過于敏感。還有去年11月，商務部的例行文件《關于做好今冬明春蔬菜等生活必需品市場保供穩價工作的通知》中提到：“鼓勵家庭根據需要儲存一定數量的生活必需品”。這一句話被很多媒體做成標題，在網絡上廣泛傳播，造成公眾誤以為食品短缺，一度引起搶購。凡此種種，都需要專業的經濟報道進行正確而全面的解讀，避免誤讀引起市場恐慌。

經濟越是困難的時候，信心就越是珍貴。決策者要有信心，市場主體和消費者的信心更重要?？v觀不少經濟體的經驗教訓，往往是信心崩盤引發市場連鎖反應和“踩踏”“誤傷”。提振信心、穩定預期，正是新聞媒體服務經濟社會發展大局、發揮預期管理作用的重要體現。宏觀政策、紓困政策往往能夠提振消費者、資本市場乃至整個經濟運行參與主體的信心。留心新華社播發的重大政策解讀報道的傳播就會發現，地方政府和行業機構往往積極轉發，以致引起微信“朋友圈”的一波刷屏，形成層疊效應，信心在逐級傳導、放大。

下能感民生之痛 克難攻堅

經濟報道要著眼于穩定預期、增強信心，但并不是說只能說好、不能說壞，對存在的問題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我們常說“好新聞是跑出來的”，這同樣適用于經濟報道。圍繞黨和國家重大經濟部署，記者需要深入企業、碼頭、工廠等一線調研，與企業家、企業管理層、科研人員、工人交心，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所期所盼。

記者采訪中，時常會被采訪企業負責人問到：“你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筆者理解，所謂真話是把具體到某個企業的真實需求和某項政策的落實情況攤開了、講明了；所謂假話是大而化之、泛泛而談。但企業愿不愿意同記者講真話，則很大程度上體現了一個媒體的民生視角是否被認可，體現了一個記者是否與采訪對象打成一片，真正愿意并能夠為民說話、為企撐腰。

新華社擔負著耳目、喉舌、智庫的重要職責。講真話、察實情是履職盡責的題中之義。在改革大潮涌動的年代，許多突破政策的先行先試在企業率先探索試點，但爭議批判甚至政治風險隨之而來。翻開新華社的經典名篇，可以看到前輩為改革貢獻智慧和力量，揚民富國盈之事實，止空虛迂腐之謬議。如1979年，作為招商局集團常務副董事長的袁庚在深圳試辦蛇口工業區，當時給工人每搬運超出定額的一車土獎勵4分錢，結果釀成政治上姓資姓社的軒然大波。時過境遷，在招商局博物館里，仍然保留著當時新華社記者采寫的報道和領導人批示的影印件，兩位記者把這件得到工人歡迎且實際證明更有利于經濟發展效率的真實情況反映上去，得到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批示肯定，這場“4分錢風波”才得以平息，改革舉措才得以推行。無獨有偶，20世紀80年代初，在廣東清遠氮肥廠發生過因為“超計劃利潤提成”引發巨大政治風波的事情，新華社廣東分社記者采寫的稿件被時任廣東省委書記習仲勛同志批示并作為省委會議文件印發，及時肯定這一改革做法并推廣至全省，大大調動了工人積極性，促進了改革事業發展。

□ 參展人員在第130屆廣交會現場。（新華社記者 劉大偉/攝）

毫無疑問，類似的報道都堪稱經典的經濟報道。如今，無論經濟領域的改革，還是經濟利益的調整，都更為復雜。但對于記者和媒體而言，這方面的使命并未改變。只是報道、謳歌企業和消費者遠遠不夠，新華社記者血液里還流淌著伸張正義、為民請命的基因。加強和改進輿論監督報道，讓企業和群眾有地方說話、有地方說理也是胸懷“國之大者”、履職盡責的題中之義。從《杭州西湖：高檔“會所”擠占景區引發爭議》到《違建別墅怎樣獲得“準生證”》，從《地溝油變身食用油 黑作坊竟成精煉廠》《全國勞模跑“章”記》，記者直面經濟工作中存在的問題，特別是緊盯經濟建設中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和亂作為、不作為現象，針砭時弊、激濁揚清。

經濟生活就是每個人的日常生活，我們是記錄者、見證者，更是直接參與者。要讓我們的筆和鏡頭對準人民群眾反映強烈的經濟問題，要回應企業和群眾的真正關切，報道做到了想群眾之所想，急群眾之所急，憂群眾之所憂，謀群眾之所需，就能夠推動有關政策的改進、機制的優化、失誤的糾正，為經濟社會發展攻堅克難提供“靶子”和“助推力”。不回避問題，直面熱點難點、回應質疑批評，往往能夠有效緩解焦慮、疏導情緒，傳遞迎難而上的正能量，激發更持久的信心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