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27日,由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人民文學出版社、云南省作家協會聯合舉辦的我省著名作家范穩長篇小說《太陽轉身》作品線上研討會以視頻方式在北京和昆明同步舉行。
中國作協黨組成員、副主席、書記處書記李敬澤,中國出版集團有限公司黨組成員、中國出版傳媒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李巖,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臧永清,云南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翟玉龍,云南省文聯黨組書記、主席李勇,省文聯黨組成員、副主席繆開和以及來自北京和云南的二十多名專家學者出席了這次研討會。
我們整理了其中精彩片段,以下是嘉賓發言摘選。
范穩從創作藏地三部曲開始一直呈現出深入生活現場,展示民族文化的鮮明特點,面對脫貧攻堅這一重大題材,范穩再次展現出擁抱時代主題,為人民鼓與呼的文學擔當,為文壇呈現《太陽轉身》這一長篇小說。人民文學出版社一直關注范穩的創作,先后出版了《水乳大地》《悲憫大地》等作品,人文社很早就和范穩確立《太陽轉身》這個選題,并上報給中國出版集團,集團也非常重視,去年三月初稿完成后人文社第一時間組織專家閱讀全文,月底召開改稿會,《當代》雜志收到稿件后加急處理,去年9月便刊發全文。當代文學編輯部在11月推出單行本,小說出版后取得良好反響,就在幾天前這本書獲得2021年度中國好書,應該說這是實至名歸。
中國扶貧偉業造就了人類歷史上偉大的減貧奇跡,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脫貧攻堅不僅要做得好,而且要講得好,講好中國扶貧故事,必將有助于世界更全面的、深刻的了解中國,必將激勵我們在新征程、新階段取得更多更大的發展成就。《太陽轉身》就是中國作家書寫扶貧故事的優秀代表,《太陽轉身》獲得如此多的好評與范穩的創作態度密切相關,他始終堅持深入生活,扎根現實,在動筆之前范穩跑遍云南邊境19個村寨,最終將文山選定為深入生活的創作基地。在創作過程中他多次深入文山進行田野調查,積累了創作素材,經常一待就是一兩個月,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是中國當代文學的優秀傳統,無論在什么年代都應該有一批優秀的作家深入到生活第一線去,創作出來的作品更具人民性,才更能為人民群眾所歡迎、所接受。
為人民出好書是人文社建社以來一直堅守的,七十多年來人民文學出版社在黨和國家的領導下出版一大批深入記錄時代、思想性和藝術性俱佳的優秀作品。黨的十八大以來人文社更是將脫貧攻堅、鄉村振興主題作為圖書出版的重要方向,先后出版了《澗溪春曉》《太陽轉身》《中國農民城》等優秀作品,都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益,今后人文社將繼續高舉旗幟,主動承擔文學出版國家隊的使命與責任,出版更多反映時代精神、展現人民風貌的、可以傳至久遠的原創文學精品,為繁榮新時代文學做出更大的貢獻。
首先我代表中國出版集團向范穩先生表示祝賀,剛才臧社長也說了,這本書剛剛榮獲2021年度中國好書,是中國出版集團獲獎的八本書之一。這次集團有大的豐收,八本書獲獎,文學占了四種,其中也包括《太陽轉身》。這本書我從選題階段就開始關注,跟范穩老師交往多年,他多次來北京談稿子的時候我也有機會跟范穩老師見面,他這些年為這本書的努力和付出我都是親眼所見。長篇小說《太陽轉身》是近年來以文學形式反映脫貧攻堅的一部代表性作品,這部小說切入的角度好,故事的結構好,所涉及的歷史和生活豐富、復雜,也正由于此,這部小說所展示的脫貧攻堅的艱巨性、現實性才更加突出,脫貧攻堅精神才更為可信、更加動人。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中國七億多人擺脫貧困,對世界減貧貢獻率超過70%,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組織實施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力度最強的脫貧攻堅戰,取得令世界刮目相看的重要成果……(麥克關閉,沒有聲音)精準脫貧的新成就。包括“走出去”方面,我們也召開了集團扶貧類主題圖書的推介和版權輸出簽約儀式,向18個國家和地區的出版機構集中推介各出版單位重點扶貧圖書,自2015年以來受中央指定,中國出版集團定點幫扶青海澤庫縣,2020年4月21日澤庫縣也成功摘帽。
《太陽轉身》是扶貧出版的一個優秀成果,是講好中國扶貧故事的優秀代表,講好中國扶貧故事必將有助于讓世界更深刻、全面地了解中國,也必將激勵我們在新征程、新階段取得更多更大的發展成就,中國出版集團將繼續發揮文化出版主力軍的作用,面向國內外講好中國扶貧故事,作響扶貧的出版。
我講三個方面不成熟的建議,供大家參考,批評指正。
一是范穩創作《太陽轉身》這部長篇小說充分體現了云南作家高度的歷史自覺。《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深刻指出,具有高度的意識自覺、重視從歷史中汲取前進的智慧和力量是我們黨能夠從小到大、由弱到強、不斷取得勝利的重要原因,是黨的成功之道,云南作家學習領會《決議》精神,以高度的歷史自覺要求自己的創作實踐,范穩在歷史視野上思考新時代,自覺抓住脫貧攻堅這一重大主題,弘揚英雄主義這一主旋律,創作了《太陽轉身》這部長篇小說,我認為這是一個十分值得研討的內容。
二是范穩創作《太陽轉身》這部長篇小說有力見證了世界減貧事業的中國經驗。去年國務院新聞辦發布了《人類減貧中國實踐白皮書》,全面回顧一百年來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人民與貧困做斗爭,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親自指揮,親自部署,親自督戰,匯聚全黨、全國、全社會之力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波瀾壯闊的偉大歷程,全景式反映中國減貧發展成就和世界貢獻,脫貧攻堅的全面勝利是人類減貧史上的奇跡,向世界貢獻了精準扶貧、精準脫貧的中國經驗,為廣大發展中國家的減貧實踐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借鑒,這是我們黨、我們國家對包括云南作家在內的時代感召,范穩先生在世界視野下進行創作,完成了《太陽轉身》這部長篇小說,以文學藝術的形式向世界表達中國的減貧經驗,我認為這也值得深入研究。
三是范穩創作《太陽轉身》這部長篇小說生動塑造了新時代背景下的英雄形象。中國自古講究文以載道,孔子編訂的《詩經》開創了風雅頌的傳統,一言以蔽之就是主導一切社會關注,一個時代的文化必須記錄、見證一個時代的現實,并且對人們生活做出全面積極的回應。云南是全國脫貧攻堅的主戰場、主陣地之一,全省廣大作家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深入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文藝工作重要論述,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講述脫貧攻堅的云南故事,塑造脫貧攻堅的云南典型,為人民書寫、抒懷,為時代鼓與呼,樹立中國脫貧攻堅云南樣本,在新時代邁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精神標桿,貢獻有寬度、深度、高度和熱度的文學力量。范穩的創作從重大歷史題材向重大現實題材轉型,《太陽轉身》這部長篇小說塑造了脫貧攻堅戰役中最為平凡的英雄形象,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講話強調,文學藝術以形象取勝,經典文藝形象會成為一個時代文藝的重要標識,一切有追求、有本領的文藝工作者要提高閱讀生活的能力,不斷發掘更多代表時代精神的新現象、新人物,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藝術創造,以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合的美學風格,塑造更多吸引人、感染人、打動人的藝術形象,為時代留下令人難忘的藝術經典,我認為研討范穩在這個方面所做的努力也是很有意義和價值的。
《太陽轉身》今年已經獲得2021年度中國好書獎。2020年、2021年出了很多扶貧攻堅題材的作品,《太陽轉身》是其中非常醒目的一部作品,它既是我們打贏脫貧攻堅戰、反映偉大的脫貧攻堅斗爭,同時它也超過這樣一個簡單題材的概念,所以我寧可把它看成是在新時代對于中國故事的一次探索性的,也是有魅力的一次講述。
看這個小說的時候,我一開始也是覺得從警察開始,但是看著看著發現原來他是從這里開始,然后切入云南邊陲脫貧攻堅這一面。另外一方面,整個小說,我們可以看出范穩的志向和基本的構想,他還是希望在脫貧攻堅這個面上同時牽連起中國的、歷史的、現實的、廣闊的、多維度的故事,所以這種探索在現在的現實題材創作中,包括脫貧攻堅題材創作中是比較少見的,也是非常可貴的。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很多主題創作只盯著一點,直奔目標而去,反而像范穩這樣,他有一個整體性的、總體性的社會視野,也有一種要在總體性背景下改故事的志向,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整個作品看下來,還是有一些特別能夠體現范穩的特點,范穩本來是有人類學視野的作家,早年的像《水乳大地》等等,后來主要進行歷史題材的創作,范穩不斷跋涉,現在轉進到現實題材,他的現實題材創作有時代的視野,也有歷史的視野,同時也包含他原來的人類學的視野,整個這部書也特別關注像文山那個地方,那樣一個特定的文化的、經濟的、歷史的、人類學的特定民族的風貌,有的時候這種題材的變化對一個作家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因為在這樣一個現實題材下,使得范穩能夠既是高度自覺的,同時也是本能的,把他多年積累下來的多重視野有利的綜合在《太陽轉身》這部作品中,使得他在我們這三年以來的重大題材創作中具有不同尋常的份量和厚度。
總而言之,讀了這本《太陽轉身》,我還是覺得比較興奮,這不僅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收獲,也是中國作協重點作品扶持這兩三年來的一個重要收獲,在此向老朋友范穩表示祝賀,也感謝人民文學出版社、感謝很多專家在這樣一部書的出版過程中所做的大量的工作。
第一,《太陽轉身》首先是一部內容非常厚實、特色也很鮮明的優秀長篇小說,同時也是脫貧攻堅主題出版范疇里的一部優秀長篇小說。我講這個小說的時候經常說它是脫貧攻堅主題出版當中的虛構作品中最小說化的一部作品,那是在那樣的語意環境下講這本書的特點,今天我們把它作為一個文學作品、一個優秀的長篇小說來研討,所以要講兩句話。
首先我還是要把它定義在這些年來長篇小說創作這個大的范圍里來考察,在這個大的視野下考察,這樣一部作品內容的厚實和鮮明的特色非常突出。剛剛敬澤主席也講了,他刻意選擇在云南文山,云南是中國少數民族最多的地方,他特意選擇講述文山這個地區的故事,我想有他自己的考慮。第一,那是壯族居住的地方,有非常鮮明的民族文化,大家在作品中都看到了。這個地方也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南縣戰爭的主戰場之一,同時又是極貧的地區,這樣一個地域特色、民族特色、時代特色,選擇這個地方就把這個小說的厚實度設計了大的場景。所以我們在這個作品里,雖然現在講脫貧攻堅多一點,實際上這個作品本身的內容,脫貧攻堅只是其中的一個部分,它和地域、和那樣一個時代有密切關系。所以我們從作品的起始部分來看,一個刑偵老兵的人生完整歷程,套了一個對拐賣孩子刑事案件的偵破,又回到八十年代末南縣戰爭,又是因為那個地方的極度貧困,致使一些人迷失人生方向,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沒錢的。所以這幾個元素全部被范穩有機的、非常巧妙的也非常自然的、非常藝術的串聯起來,大家閱讀這個作品的時候也不覺得生硬。
這是它的內容厚實、特色鮮明的一個優秀長篇。同時又是主題出版范圍里的優秀長篇。這兩年我們主題出版主要是兩個,一個是建黨百年,一個是脫貧攻堅,這兩個領域里面非虛構作品占有相當的比重,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有些題材的處理可能用非虛構來做更方便一點。虛構作品的量相對少,即便在相對少的量里面,比較簡單直奔主題的作品又偏多,總體上來說,那些虛構性的作品里面有很多呈現出這樣的特點,主題是非常鮮明的,但是藝術特色又是不夠的,或者藝術水準、藝術講究不夠,這是當前虛構類主題出版創作里的一個問題。范穩這部作品,他首先做到它是一部優秀的長篇,我們撇開脫貧攻堅主題不講,它本身也是一部優秀的長篇小說,把它涉及到主題出版范疇來說,它也是脫貧攻堅大主題里的一個特別藝術化的、特別文學化的優秀長篇,也是基于這個因素,前幾天剛剛被授予2021年度中國好書,這也是實至名歸。
第二,這樣一部作品的出現對整個文學創作也好,品質出版也好,也給我們帶來一些啟示。從選題立項開始,因為范穩過去沒有涉及這類題材,當時文學社又把它作為脫貧攻堅主題重點選題上報,我當時對他怎么樣處理這個題材、能不能處理好這個東西心里不是特別有把握,所以當時和出版社一起對這個作品,從選題報上來以后就采取了全程追蹤的方式,中間相關的編輯也不斷地跟范穩在創作過程中保持密切溝通,當然范穩自己一腦門扎到文山埋頭創作。初稿出來以后社里很重視,相關的業務人員、相關分管領導、責任編輯看過以后,在很小的范圍里出來一個試讀本,開了一個內部的改稿座談會,大概四五個人參加,這個會上大家只對這個作品提意見、提建議,提的還是非常坦率、非常尖銳的,范穩聽到這些意見以后,當然也不是一味地接受,在他的理解下對這個稿子又做了一次比較大的修改,最后的定稿比第一版試讀本的變化相當大,編輯拿了這個稿子以后又做仔細編輯加工。所以在反復磨合過程中,最后呈現出這樣一個文本在大家面前,當然不是說這樣一個文本就是盡善盡美,我相信這里還有可以進一步改進的很大空間,但是這個文本和第一版,那個稿對他本人來說已經幾易其稿,在那個基礎上又邁出一大步。這樣一個過程至少給我們一個啟示,好作品,當然那些天才作家也可能一氣呵成,但是確實有一些好作品是打磨出來的,我們平常講“打磨”更多是停留在嘴巴上,對范穩這部《太陽轉身》來說,他這樣一個打磨是實實在在的,我們今天與會的有幾位都是親歷目睹的。
所以這樣一個傳統,本來是我們文學創作和優質出版的好的傳統,對人文社來說這個傳統可能更深厚一些,但是說實話,在這些年所謂市場經濟的沖擊下面,經濟指標的壓力下面,大家都變得急吼吼的,這樣一個傳統逐漸在消失或者淡去,所以《太陽轉身》成書的過程其中有這么一段故事,而這段故事對作家的創作、對文學出版推出優秀作品還是很有啟示的。當然值得高興的是,就是第27個世界讀書日,前幾天總書記有一個批示,這兩天文學界也好,出版界也好,組織一些論壇、組織一些活動,又把這個問題提出來,一方面要講全民閱讀,但是全民閱讀里面也提出再往前深一步的話題,也就是品味閱讀。讀總比不讀好,但是讀什么更重要,提出來品味閱讀概念。從創作和出版的角度來說也提出品質出版和品質創作。也就是說,要推出好的作品,推出有人看的、耐看的作品,所以范穩的這部作品在這方面,既是對我們優秀傳統的存續,又是在現在非常浮躁的急功近利的大的氛圍下很好的示范,所以這部作品取得這樣的成就,在一定程度上和沉得住氣、穩得住陣腳,同時能夠精心打磨,跟這個過程也是有關聯的。
范穩的這本書在剛出版的時候,評中國好書的時候,趕著翻看了一下。那時候我讀了以后留下的印象是,一個老警察在退休之后繼續戰斗,一邊戰斗一邊扶貧,這是我當時讀的印象。這兩天要開會,我再看作品,發現我上次讀到的感受,這次比上次更繁復、更豐沛,可以說這是一部直面現實、思考問題、審視人性、謳歌英雄多重意蘊混合的一部作品,可以說是現實題材的長篇力作,是范穩的長篇小說作品中更具現實性、故事性,以及思想深邃性。我印象比較深有三個方面:
這個作品我這次再讀的時候發現,扶貧涉及到了,也包含了,但并不是作品主要方面,我甚至讀到他關于貧窮的反思,貧窮可能引來的一些問題的反思,里面寫到賣孩子的儂建光,拐孩子的曹前貴,除了他們有貪欲之外,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從現實上看他們都很貧窮,貧窮使得他們有時候會失去對一些問題的判斷,比如儂建光想把日子過好一點,甚至想買好的摩托車都沒有錢。曹前貴老婆得病,沒錢治病,所以對他們而言想的是怎么樣掙大錢、快掙錢,而這個是很難的,所以遇到這種機會就會鋌而走險。所以這個作品從這些方面反面去說貧窮不改變可能會呈現一些問題,它甚至是犯罪或者滋生罪惡的一個沃土,這方面在這次閱讀中印象更為深刻。
當然這部作品內容很豐富,它的特點在于,你看起來是一個警察打拐的故事,但故事中串起不同方面的人物和生活線索,又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打拐的警察這一方,另外還有拐賣的,還有人類學的學習,以及通過田野調查,跟壯族文化的對接,內容很多,方方面面,但是我覺得這個作品主要的價值跟貢獻在于寫出卓世民這個人物。這個作品第一是內容很豐富,包含了扶貧,超越了扶貧。第二是卓世民這個人物。
卓世民這個人物之前是解放軍的偵察連長,從他的年齡來看不像是解放前,應該是五六十年代參加過保衛邊境的戰斗,退伍之后又成為警察,一直當了局長。退休之后身體出了問題,其實是誤診,但是他沒有退縮、沒有畏懼,全身心投入打拐斗爭中。而且他這個打拐是救人,除救小孩之外,他還用他的方式也在救人,比如給林芳做工作,通過林芳給褚總做工作,讓他們悔悟。包括對朱正的震懾,讓他收手,這些方面他都有一些舉措,都有一些效果,所以這個人真是本領高強,有膽有識,為民除害,為民解憂,而且人民警察為人民方面體現得非常充分,他有著為民不變的初心和高尚情懷,這個人渾身散發英雄主義的光芒,確實讓你看了很感動,尤其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到境外把人弄回來,把罪犯制服,把英雄主義的情懷、情結、本領表現得非常充分,非常感人,寫出這樣一個人物形象可能是這個作品最主要的價值。
我還有一個印象,這部作品故事性特別強,里面充滿懸念,有很多伏筆。比如打拐本身,誰把人拐走、為什么拐,這本身就是一個懸念。這里還不斷的生出很多故事,包括五孃到底是誰,所以整個故事充滿引人急讀的張力,這也是在范穩作品中比較突出的。
從這部作品我看出他很多努力,尤其是書寫英雄典型,精心編織故事,在這個作品表現特別充分,把這部作品完全說成扶貧題材可能比較勉強,但是說成描寫英雄毫無疑問,它是謳歌英雄的一部力作。
《太陽轉身》是當下中國故事大敘事當中的一部分,脫貧攻堅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是一項歷史性的工程,也是中國共產黨對人民做出的莊嚴承諾。這個小說的后記里面范穩寫想去種一塊田中說,“我們長期慰問那些從戰場上下來的新時代最可愛的人,他們為國征戰的榮耀感和自豪感至今讓我難忘,我也重新認識了邊疆、民族、國門、邊境線這樣一些不僅僅是人文地理意義上的概念,他們會使人陡升國家的認同感、我民族尊嚴感以及作為一個中國人的自豪。”范穩將這種感情賦予到《太陽轉身》中那個有著傳奇人生卓世民的身上。
小說中的卓世民在戰爭中是功勛赫赫的英雄,在和平年代成為刑偵戰線的好警察,他一生身經百戰,無論在戰斗歲月,還是在和平年代,他不斷書寫傳奇。在卓世民對生活的理解,他講波瀾壯闊的人生顯出英雄的本色,可風平浪靜的日子才是生活,但是卓世民毅然果斷放棄平靜的生活,退休后本來可以悠然自得的享受云淡風輕的日子,但是他仍然為國家和人民殫精竭慮,這就是所謂的位卑未敢忘憂國,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是農村留守兒童儂陽陽的離奇失蹤,打破卓世民原本平靜的生活,他與志同道合的戰友蘭高榮告別舒適安逸的城市,來到他們曾經共同戰斗過的南山村進行新的戰斗。
卓世民不畏強權和惡勢力,以頑強的生命毅力經歷了艱苦的尋找,最后終于揚善懲惡將儂陽陽解救,在與歹徒的奮斗拼殺當中走完他輝煌榮耀的生命歷程。卓世民終其一生都在戰斗,作為一個永不言敗的英雄,他無言的奉獻著自己的全部青春、理想和熱血,用生命的光輝照亮了道路。卓世民代表一種硬漢的精神,一種我以我血薦軒轅的人格魅力,范穩將這種精神氣質鑲嵌在脫貧攻堅的歷史征程當中,借以凝聚、喚醒和感召創造新時代的中國力量,范穩的小說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英雄氣息,他在一篇訪談當中說,“我想做一個有血性的書寫者,尤其在戰爭年代,都決定我們國家是否能夠生存,我們需要弘揚的是敢于面對強敵侵略的勇氣,這是任何民族和國家必須承擔的,我也被很多評論家說有一種英雄情結,我覺得這是人的高貴品質,英雄情結是一種風帆,只有大國才能誕生。”正是這種英雄氣魄強化小說內在的情感,使得范穩在同類題材寫作當中卓然不群,表面上看《太陽轉身》似乎中斷此前范穩長篇小說創作中形成的譜系和傳統,但是在信仰、信念和意志維度上,《太陽轉身》作為思想的補遺是一脈相承的。
《太陽轉身》本質上是為人民代言和立傳的生活之書,是新時代的人民文學,脫貧攻堅實現的是為掙扎于底層的民眾帶來新的希望,如何解決中國人民在現代化進程中遭遇的現實精神和困境,這是歷史的題中應有之義。像儂建光韋小香夫婦,楊翠華、趙四毛、曹前貴都因為貧窮而轉身走向不通的人生道路,他們向集結權利和欲望的城市,城市是最遙不可及的夢幻,儂建光和韋小香迫于生活的窘境,被逼無奈將自己的孩子賣給褚志和林芳,趙四毛因為饑餓走上犯罪道理,曹前貴為身患癌癥的妻子而販賣人口,楊翠華由于喪子的痛苦產生畸形扭曲的病態心理,事實上面對他們的人生際遇,我們沒有辦法在道德和倫理的意義上審視,他們的罪與罰是對當代對時代最有力的回響和直擊心靈的叩問,因此他們內心如此強烈渴望憧憬在北回歸線上,在太陽轉身的地方,讓貧窮的村莊有華麗轉身,脫貧致富。這種愿望在小說中主要體現在曹前寬對修路的執著,他始終以愚公的毅力和精神要為南山村修一條通往文明和現代的道路,戰爭年代曹前寬曾是卓世民的得力戰友,他身上有一種永不眼言敗的血性和韌勁,在他看來貧窮不足畏懼,而是人們缺乏戰勝困難的信念,小說中伴隨曹前寬開拓道路前進的是脫貧攻堅的不斷勝利和深入人心,在小說中頗有深意的提到壯族的創世神話,通過祭祀太陽古歌的歌謠講述開天辟地的壯舉,這個神話看似可有可無,實際上卻有深刻的寓意,壯族人的祖先最先找回自己的太陽女兒,太陽的轉身南去不是真正的離開,而是回歸的過程,也就是說我們正在經歷和進行的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脫貧攻堅事業,必將如轉身歸來的太陽一般帶來愛和希望。
《太陽轉身》接續《三里灣》《暴風驟雨》《創業史》等開創的文學傳統,是對延安文學精神的當代繼承,也可以說《太陽轉身》是范穩以文學的方式向偉大脫貧攻堅致敬的小說。
這部書我讀完之后有一個特別大的感受,《太陽轉身》之于范穩的意義,《太陽轉身》對于范穩來講,范穩長篇小說已經是宿將,《水乳大地》這樣一些著名的作品出版之后在業界產生巨大影響,但是《太陽轉身》對于范穩的意義也是非同尋常的,它也代表范穩作為一個作家的華麗轉身。以前的范穩對民族的、人類的或者對歷史的沉淀非常感興趣,他的視野、他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片水乳大地之上的,現在范穩的目光沒有離開這個大地,但是他更加聚焦于現實,聚焦于正在發生的一些變化,聚焦于這個時代人的塑造。我覺得最大的感受就是這樣,它也代表了范穩的華麗轉身。
第二,我想起錢谷融先生說的“文學是人學”,作為理論界多少年都是這樣認為的,但是我們也在創作當中呼喚典型人格的塑造,如何寫好這個時代的人,這對作家來說是非常重大的命題。這個命題范穩的完成度非常好,他寫了一個老警察,寫了卓世民,剛才各位專家也都談到了,從卓世民的角色當中,等于是凸顯或者刻描、雕塑了這樣一個人,這個人生活在角色之中,他既是一個丈夫,又是一個父親,又是一個警察,又是一個退休的老警察,作品剛開始介紹這個人得了重病,胰腺癌患者的疑似者,當然在作品進展當中這個虛驚一場,他是一個疲憊的病人,但又是一個英雄,我們如何在眾多的角色中凸顯他的人格魅力,這對作家來說是一個挑戰,讀完作品之后,我認為范穩很好的接受這個挑戰,而且出色完成這個挑戰,卓世民這個人物確實給立起來,他在種種繁復復雜的,無論是痛苦疾病,包括公安里面徒弟對他的暗算,包括他跟林芳的對話,最后他過了邊境去營救孩子,在種種的動作感極強當中,他完成了心理的或者人格的雕塑,這點非常好,一個長篇因為有一個人物立起來,我們看這個長篇并不復雜,但是一個不復雜的長篇,用一兩個自然段可以把不復雜的事件交代清楚,但是我們對人物的刻描,包括他和他的老搭檔,和戰場上的一些老戰友的對話當中,這個人物是非常有魅力的,跟我們原來看到的很多警察的平面、角色化的或者是模板化的人物不一樣。祝賀范穩的華麗轉身。
這部作品是當代文學當中的一個重要收獲,范穩把他的大部分作品放在人民文學出版社,我認為他的選擇是對的。范穩是一個有著廣闊社會視野的人,他有著邊地生活和考察的經驗,他也有一種情結,他決心把自己的作品寫在大地上,他愿意在田野的行走中、在人民群眾當中去尋找自己的創作素材和主題,《太陽轉身》就是非常鮮明的一個表現。這部作品有這么幾個氣質給我印象非常深:
第一,英雄主義精神,人活著就要有追求,有自己的精神,這個給我印象非常深。
第三,它的人物塑造也是給我們非常深的印象。
第四,它的主題不是簡單的傳聲筒的反映當代生活,它是正能量的、主旋律的,但是它絕不那樣簡單,這里刻畫的人性,人的救贖,人靈魂的掙扎,感情的細微變化,這是文學上的東西,他把握住了。
首先他通過這個老警察一番誤診之后重新思考自己生活的意義,恰好他遇到孩子被拐求救,從而使他踏上一個漫長的賦予英雄主義的道路,跟他的徒弟在自衛反擊戰當中的戰友并肩戰斗,走上這樣一個旅程。在這個旅程當中他帶出來的是現在相當復雜的社會生活,他遇到的不僅有楊翠華夫婦這樣的人,同時也有像馬紅奇(音)、丁三、魏老虎,他們被金錢、被欲望、被不良的社會風氣污染扭曲了靈魂,這些人就像暗河一樣在平常人不知道的渠道當中去生活,居然有這樣的匪夷所思的生活,尤其像魏老虎這樣的人,我們都想象不出來,從來被打扮成女的。同時還有朗沙集團董事長林芳這樣的人物,她買來一個被拐的孩子,她本身也概括了社會上的一類人,事業看似成功,但是內心非常痛苦,最后走上一條救贖的道路。所以這個作品內容非常豐富。
同時這個作品非常重要的一個畫面就是脫貧攻堅的偉大事業,老村長曹前寬為代表的,范穩在生活中接觸到的李華明,把他化為曹前寬。曹前寬跟主人公卓世民在反擊戰中是戰友,這種從戰場上下來的精氣神,在脫貧攻堅事業當中修路、多種經營等等,去開拓新的生活,這是非常重要的社會面。另外,卓婉玉這個形象代表的新一代學者也好,城市人也好,或者是逆城市化的孩子們也好,他們有一種追求,把自己的事業和當代社會文化進程結合起來,走近田野,在壯族的村莊中找到太陽神話這樣一個非常大的IP,通過自己的研究、觀察,尋找鄉村振興之路,這個形象寫得也是非常好的。
多種線索、情節,最后的處理非常好,卓世民去世之后這些人相會了,這時候我們看到有他的兒女,還有楊翠華、林芳,他們通過痛苦的掙扎放棄自己過去的生活,尤其像楊翠華、林芳回到救贖,最后朗沙集團投資500萬元,在北回歸線上的一個村莊,成立新稻穗旅游文化公司等等。所以這個作品的設計和它的完成非常巧妙,反映這些年以來范穩對社會生活的觀察,他洞察了我們這個社會當中所有光明的那些東西,但是我們社會當中那些不完善的東西,需要被遏制的那些東西,以及人在這個社會當中自己作用的發揮,他們內心初心的回歸,以及靈魂的自我救贖,等等,太陽在那個古老村莊北回歸線上轉身,同樣人也需要轉身,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事業都需要轉身,這個概括通過他所編織的廣闊社會生活傳達出來了,而且傳達得非常成功。
當然也有一些不足,我因為跟范穩是老朋友,有個別地方,比如他女兒引用的那些素材太多,直接把那個東西抄過來顯得有點生硬,如果通過講述或者通過別的途徑可能會更好。另外,跟現實過近的題材,對于作家的考驗是非常嚴峻的,怎么把我們在廣播和報紙上挺多的那些詞化成文學。
總的來說,這是一部有溫度、有情懷、有精氣神的一部作品,也是范穩的華麗轉身,我認為以這部作品為新的起點,我相信范穩就像那個老警察一樣,一定在未來也會寫出更好的作品。
由于中亞國家重要的戰略意義及資源優勢,美、俄、伊、土等國都從本國利益出發,通過政治、經濟、軍事和文化等多種方式拓展其在中亞的戰略空間。“在國際關系中,文化作為一種‘軟力量’,它總是同政治與經濟等‘硬力量’共同發揮作用的。”[3]正因為如此,美俄等國在彰顯其“硬實力”的同時,也積極憑借自身的文化優勢,并利用多種文化傳播手段向中亞國家傳播本國文化,擴大其文化影響。
范穩的《太陽轉身》首先作為主題寫作進入寫作的,他寫脫貧扶貧,但大家都看到,他不是直接寫扶貧和脫貧,而是放在一個破案小說的框架里來寫,我也很欣賞這個寫法。的確,直接寫扶貧脫貧可能只會寫出扶貧脫貧的表面化的東西,而且也很容易與大量的扶貧脫貧的小說撞車,但是我相信范穩絕不是簡單地為了避免撞車而采取這種寫法,從這里可以看出范穩對社會現實是有著更深入的思考。雖然看上去不是直接寫扶貧脫貧,但是你讀下去會發現他所認真思考的還是扶貧脫貧。
所以我想就這一點來談,因為他對扶貧脫貧有深入的思考,這也是范穩的一個特點,他的小說總是具有思想的深度和厚度,即使面對扶貧脫貧這樣一個主題性寫作,他同樣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思考,因此他不會滿足于直接將扶貧脫貧的現實情景記錄下來,這才是他要通過一個破案故事來反映扶貧脫貧的主要原因。這一點更突出體現在,他寫扶貧脫貧的同時還加入另一條線索,就是拐賣人口的線索。要知道拐賣人口也是很嚴峻的社會問題,經常成為社會議論的熱點,有時候它在多媒體上被關注的熱度都要勝過扶貧脫貧。當然拐賣人口是非常復雜的社會問題,也是非常敏感的話題,范穩敢于在主題性寫作的正面應對這個話題,這既體現出一位作家的社會責任感和思想勇氣,同時我們也看到他對這個問題處理的非常好,充分證實了他的思想是建立在辯證唯物主義和人道主義情懷的基礎之上。我看他的初稿的時候還有些擔心,因為把扶貧脫貧故事和拐賣人口故事放在一起寫,也就揭示出鄉村的貧窮與拐賣人口之間的關系,這很容易給讀者一種錯覺,以為作者是在為拐賣人口尋找解脫的理由,后來范穩對作品進行修改,使作品更加得完美,我的擔心也就完全是多余的。
故事從一次孩子的被拐賣開始,儂建光和韋小香夫婦的女兒儂陽陽遭到綁架,從而才引出卓世民與蘭高榮千里迢迢來到南方邊境破案的故事,在南山村不僅貧窮是人們的日常,而且拐賣人口也幾乎成為人們的日常,很多人都曾參加過拐賣人口的活動,這次綁架儂陽陽的曹前貴就曾經因為拐賣人口被懲罰過。在這片地方拐賣人口形成了產業鏈,鋪開一張聯絡網,甚至擴展到境外。令人震驚的是,拐賣人口的總頭頭五孃就是拐賣人口的受害者,他小時候漂泊途中被人拐賣,長大后他又成為拐賣人口的頭頭。所以在范穩的筆下,無論是曹前貴,還是楊翠華夫婦,他們并非從本性上說就是惡的,他們因為在貧窮的煎熬中守不住良好的底線而走上拐賣人口的邪路上,他們知道這是一種犯罪,甚至像楊翠華想通過交出儂陽陽以贖回自己在拐賣人口上的罪行,但他們寧可去犯罪,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是能擺脫貧窮的唯一方式,貧窮與拐賣人口相伴相生,這絕不僅僅是南山村的個別現象,應該是貧困人口中普遍存在的現象,范穩勇敢地將這一現象揭示出來,同時這也傳遞出范穩對扶貧脫貧更深刻的思考,做好扶貧脫貧工作也就是做徹底阻止拐賣人口的工作,拐賣人口是社會的毒瘤,貧窮則是讓這個毒瘤存活下來的溫床,扶貧脫貧最直接的目的是讓農村貧困人口擺脫貧困,但扶貧脫貧也是在徹底拆解掉讓拐賣人口泛濫的溫床。
在多媒體上曾經對拐賣人口問題討論非常熱烈,有人說是經濟時代導致社會倫理道德的底線崩潰了,但我以為還是范穩在這部小說中抓住問題的核心,不把農村貧困的這一溫床徹底拆解掉,拐賣人口的這一社會毒瘤總會在貧困的溫床上滋生出來。不要以為扶貧脫貧只是為貧窮的農民做善事,其實它與我們每個人息息相關,這也是范穩的《太陽轉身》帶給我們的一個重要啟示,表面看上去是在寫一部破案小說,沒有直接寫扶貧脫貧,但直到最后我們才讀懂范穩的用意,他這次最徹底的、最直接的在寫扶貧脫貧,他把扶貧脫貧的現實意義和社會意義揭示得更加深刻。
范穩這個小說,我先說一點我的直觀感受,這幾年我讀虛構文學作品,特別是長篇虛構文學作品,雖然讀的不多,但是感動的相對來說不少。當然這是我個人的感覺,我并不是批評當下的長篇小說創作缺乏令人感動的因素。范穩的這個《太陽轉身》讓我有了久違的感動,非常直觀的,其中有一些段落或者有一些情節我有要流淚的感覺,這是這些年少見的,我在想為什么會這樣?是哪些東西打動了我?前面大家談了很多精彩的意見,我說一下粗淺的感受。
范穩這個小說我認為是復活之作,是一個王者歸來之作。他復活了哪些東西,這里的含義非常豐富。對于中國當代長篇小說創作這三四十年的走向而言以及對于范穩作為了不起的長篇小說作者他個人的創作風格來說都有特殊意味。首先范穩在這個長篇小說里復活了特別經典的現實主義精神,比如小說里的人物形象塑造非常生動,都是立得住的,而人物形象本身有血有肉,有尖銳的性格,通過各種細節、各種情節確立起來,這樣的寫作方式深植于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現實主義傳統當中。
我之所以這樣說是考慮到范穩在此前的“大地三部曲”留給人的印象,包括后來處理的歷史出彩,他給大家一個強烈的印象,范穩特別善于處理歷史題材、民族學或者人類學色彩的泛題材,大家會把他往這個方向去想。但我們在《太陽轉身》里看到范穩深厚的處理現實問題的作為一個優秀小說家的功力。對他個人來說,他認為是一種轉身,是一種轉型,但實際上這個轉型本身也包含中國現當代長篇小說的傳統,這個傳統就是現實主義,這種非常深刻的反映尖銳的社會生活、尖銳的社會沖突的傳統,在《太陽轉身》里體顯得非常鮮明。
跟現實主義傳統相關的第二個鮮明特點,他復活了一種田野調查式的寫作精神。田野調查在小說當中,就范穩而言,他可能想通過卓婉玉的人類學博士的調研筆記去呈現出來,但我覺得這個相對來說比較表面,這部小說體現的那種尖銳的、扎實的、腳踏實地的田野調查精神,通過對青山州,對這些很細致的邊境的、民族的、貧困鄉村的生動現實主義描寫,你能夠看到范穩本人,他在后記里也說了,即使他不交代,我們在小說當中也能看到,范穩不是坐在書齋里寫作的人,他是腳踏青山、腳踏大地、深入基層,所謂深入基層是把根須、把觸手牢牢扎進生活深耕的人。他寫警察生活,他對公安、武警、秘密刑偵這種特殊生活有特別深刻的了解和把握。比如里面說到一個警察在尖銳的沖突當中如果犧牲了是一種正面的證據,但如果被扣上什么東西搞到監獄里才是悲慘,實際上對于警察這個特殊工種,他們在生活中遭遇的那些危險的關系,范穩體會得特別深刻,無論對警察行業的了解,還是對現實沖突的了解,那種深刻他是把握不到的,但是小說中都給我們提示出來了。
所以范穩本人無論對于邊地的生活,對于公安領域的生活,對于脫貧攻堅艱巨性的了解,對于壯族也好,彝族也好,以及云南邊地各個少數民族生活的了解,都不是停留在書齋和書本上,就像他在后記中《種一塊田》里講的,他是腳踏進田里,雖然他自己講走得有點歪歪扭扭,但他體驗的田野的科學精神是這部小說現實主義精神得以完美發揮的重要前提。而這樣一種精神曾經被當作寫真實,或者叫掌握生活細節,過去是這么來表述的,但這不是一個寫作技巧的問題,這是一種寫作哲學,是一種寫作態度的問題,在《太陽轉身》當中能夠體現到范穩對于田野精神的把握和實踐,都是達到很深的程度。
《太陽轉身》里面復活的第三個精神是英雄主義和浪漫主義精神。英雄主義精神當然是通過卓世民這個退休的老警察,在誤診的情況下他毅然卷入破案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卓世民對于警察這個工作的天職,當然這時候他作為一個人的英雄氣質被范穩寫得酣暢淋漓。之所以說他復活這樣一種英雄主義傳統,在我看來之所以是非常可貴的,因為中國當代文學在這四十年當中,中國新時期文學起步于一句詩“在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我只想做一個人”,在這種口號的感召下我們會看到中國當代文學寫作的傾向,對于英雄主義,雖然不能說鄙薄,但是有點避之唯恐不及,很多寫作者覺得寫英雄不真實或者虛假,但范穩通過對卓世民這個人物的塑造,成功的令人信服地看到英雄主義精神無論在中國人民警察身上,還是在那位南山村的老支書老村長曹前寬身上,這樣一種一脈相承的英雄主義精神從來沒有斷絕過。所以對于范穩來說,曉明老師在推薦當中說范穩是一個文學硬漢,我覺得把握得非常準,這樣一種英雄主義精神其實是當代文學這幾十年當中比較稀缺的品質,范穩在這里大膽的、勇敢的,而且是令人信服的成功通過卓世民這個人物的塑造,把這種英雄主義精神傳達出來,是對中國當代文學的一個特殊貢獻。
至于說浪漫主義精神,它的表征很多,就我個人看來,范穩本質上是一個詩人,這個小說顯性的標志,比如他通過一些詩一樣的語言來處理,像小說43頁最后一個自然段“他的嗓音被山風吹散,被云雀帶走,唯獨不被人聽見。”這就是詩。在一個充滿現實主義精神的小說當中,范穩對于詩學的精神從來不吝嗇,脫口就出。當然這種英雄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精神也是范穩本人作為寫作者,他的個人氣質所決定的。
除了復活這三個傳統之外,脫貧攻堅作為主題的書寫在小說中有非常鮮明地呈現,但范穩對這個主題的處理極其藝術化和真實。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像拐賣婦女兒童這樣的事情出現在他的筆下,他沒有把它簡簡單單當成道德罪惡或者刑法學上的犯罪事實去處理,我們看到小說當中范穩以他深刻細膩的筆觸和豐滿的靈魂,對那些犯罪的人有隱秘的、深厚的人道主義關愛。拐賣婦女兒童在法律上是不需要討論的,它是罪大惡極的行為,但是范穩通過描寫,通過人物關系,通過他把握住的社會現實,令人信服地讓我們看到更為觸目驚心的事實,這些犯罪本身是社會貧困滋生出來的,它深刻表征脫貧攻堅偉大事業的艱巨性和緊迫性。孔子說倉廩實而知禮節,這當然是非常理想化的道德設定,只要大家都安居樂業吃飽喝足,犯罪就會消失。當然不會,在犯罪學上,富人也是完全可能犯罪的。但是從社會學層面而言,貧困本身是罪惡滋生的社會基礎,在云南拐賣婦女兒童成為風氣的時候,我們在背后照見絕不僅僅是人性的墮落,更多的是社會貧困的寫照。比拐賣婦女兒童更嚴重的,云南還有什么樣的例子?比如一個村里幾十個人卷進去,在一個煤礦當中,通過打死人勒死礦主這樣罪大惡極的事情,比拐賣還要殘忍,它能夠在那個地方泛濫出來。
除了人性惡之外,范穩還寫到一個特別重要的點,我也想提醒大家注意。這種社會貧困不是靜態的,比如五六十年代,那時候云南邊地的貧困程度一定比現在更嚴重,但為什么沒有出現拐賣婦女兒童,至少很少出現,為什么沒有出現過?所以范穩令人信服地寫到,它是被今天改革開放條件下商業社會所放大激發的。這不是我隨機想到的,范穩在小說里有幾次強調這一點,比如曹前寬或者其他人物吃苦,原來我們吃苦也是不怕的,上前線打仗也不怕,但是去做生意害怕,不會講話,不會跟人打交道,范穩在《太陽轉身》當中非常尖銳的提示到過去那種靜態的貧困被置入到動態的社會結構里,這個動態的社會結構就是改革開放以后大家都在爭先恐后的致富,不管通過什么方式。這樣一個社會環境,極端尖銳的放大少數邊地村民對于現代社會的不適感,以及他們對財富的更迫切的貪婪,是在這個社會環境中被凸顯出來的,這是范穩提示我們特別注意的地方,這種道德罪惡、這種社會貧困不僅僅是靜態的,也不僅僅是人性,首先它是社會性的,其次它在當下的社會環境里,通過遭遇到的社會轉型和文化轉型,這種貧困被極端放大,人性被極端挑逗起來,范穩處理了這樣的問題,這也是非常重要的貢獻。
當然作為老朋友,我對這個小說也有一點點不滿意,這是我個人的想法,也提出來供范穩參考。我的不滿意主要體現在卓婉玉和楊先書這兩個人物身上,這兩個人物作為新時代的青年學者或者博士生,他們代表一種先進文化,小說為了突出卓世民在病重當中毅然決然投入到破案中,為了突出這種矛盾,在人物關系上,他們一開始跟卓世民對立。作為人物性格沖突的設定當然沒有問題,小說要通過沖突往前走,但是這兩個人物給我的感覺,設置和處理上相對比較簡單,有一點平面化。比如楊先書這個詩人,他沒來由地對自己的老丈人惡語相向,甚至被自己的兒子還打了一巴掌。覺得打死他也不多,因為按照小說的描寫,他的那種不近人情,以無知冒充深刻的那種狀況打死都不多,但小說在人物關系的設定上讓人感覺不是很滿意。而卓婉玉作為人類學博士,又顯得略幼稚,有點像重病小女孩抱著父親的胳膊,給一個60多歲深諳人性黑暗和復雜的父親去講救人的重要性。我覺得這兩個人物的處理都有傷人物性格的深度,由于這兩個人物的塑造在我個人看來比較弱,卓世民的性格更豐富的層面沒有被有效地激發出來,這當然是我個人的看法,供范穩參考。
我覺得范穩的確是文學上的硬漢,陳曉明老師在這本書的封底有這樣一句話,我非常認同,他是一個文學的勇士,他只啃硬骨頭,在關鍵時刻不掉鏈子。在《太陽轉身》的封底有這樣一段話,是他自己寫的,他說“我相信有的人就是為了演繹傳奇而活著”,這句話與其說是描述范穩筆下的人物,實際上也是對范穩創作的某種真實的寫照。
為了參加今天這次研討會,我這幾天又回顧了《太陽轉身》從最初開始,一直到最后作品出版的艱辛過程,記得是2020年初春,那時候正是新冠疫情肆虐的時候,范穩有一天突然來到北京,那時候封控非常嚴,我那天在社里值班,《當代》編輯室的趙萍主任打電話給我說范穩到北京來了,他馬上要到社里來。我說怎么回事?她說他要來簽合同。我當時聽了之后一個是覺得很吃驚,因為我們那時候進社里是嚴控的,如果不是社內員工不允許到社里來,那時候北京的防疫政策,從外地到北京來要自己到隔離酒店隔離,我說他有沒有隔離?趙萍也不知道,我當時和臧社長商量了一下,既然來了,就這樣進社里肯定是不行的,讓趙萍跟范穩在另外一個地方見面。后來據趙萍說是在周邊一個小茶館把合同簽下來了。
其實人文社對范穩非常看重,因為他之前“藏地三部曲”在業界也好,在社會上也好,反響非常巨大,前兩部都是人文社出的。另外他一直致力于長篇小說的創作,這之前他有一本寫抗戰的《重慶之眼》得了年度中國好書,在《重慶之眼》之前我們一直跟他約稿,他說再寫一個好的作品一定給人文社,我記得2018年左右,他跟我講,我給人文社一個歷史題材的長篇吧。其實也是寫云南的一段歷史,西南聯大歷史的,他說我想采訪誰誰誰,能不能幫我聯系一下,我當時跟他講,我們社希望你能先給我們一個現實題材的長篇,最好跟脫貧攻堅相關的。他聽了之后居然答應了。在2019年年底的時候,當代文學室報的年度選題就把范穩的《太陽轉身》報上來,當時的書名好像斟酌了幾次,最后定的“太陽轉身”。
所以這個選題一直受到非常多的關注和重視,說實話,我當時心里還是有些擔心它的完成度,基于兩個原因,一是范穩以寫歷史題材長篇見長,過去沒有寫過現實題材而且是這么當下題材的長篇小說,二是因為新冠疫情在他決定寫這個長篇的時候開始了,一直起起落落,在選題定下來的過程里疫情突然變得嚴峻,某些地方,包括云南、北京都在嚴控,范穩的寫作要進行大量的實地田野考察,要深入生活,在疫情嚴重的情況下怎么完成采訪,怎么深入生活?真的非常有難度。合同簽了,這時候他已經去過一趟文山深入生活做田野調查,他說等疫情平穩一些再去第二次,結果因為疫情,一等就等到2020年的夏天,他才又去云南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采風。但這期間我們一直保持密切聯系,尤其是責編,我們當然希望他能盡快地完成這次寫作,但這期間確實波折不斷,我在這不一一細說,經歷過很多周折和困難,對范穩來說真是不容易,終于到了2021年春節之后,他完成初稿,我和責編之一趙萍連夜把他的初稿看完了,如果按照以往的出版流程,責編、二審、終審看完初稿之后可以直接跟他溝通一些修改意見讓作者修改,但我發現這次情況確實有些特殊,因為他的這次寫作不僅僅涉及很多現實熱點問題,而且涉及到民族、文化、宗教信仰、兄弟民族的民間習俗,還有歷史、戰爭等等,牽扯這么多的領域,由此可見范穩真的是一個有創作史詩作品情懷的作家,也可以說他一直有創作史詩式作品的野心,所以他把一個扶貧攻堅題材作品的容量拓展得非常寬,也非常大,時間的跨度也非常長,這些問題在一個不到30萬字的長篇里怎么處理好?怎么在處理這些問題的過程中突出扶貧攻堅的主題,更何況剛才講的這些問題有些還是有敏感度的。
所以這真的是一塊不好啃的硬骨頭,范穩給自己出了一個很難的考試題。我們后來斟酌了幾次,社里決定還是要請一些專家們先看看這個初稿,所以我們做了試讀本,專家們看完之后有人馬上寫了書面意見,有些口頭轉達了意見,我們說還是要開一個小型的改稿會,所以我們請了不多的幾位,我記得當時有潘總,有老賀,還有施戰軍,我們只講這部作品里的問題,老賀好像那次有事,但是他提供了一個非常詳盡的稿子,里面談的全是問題。記得那次開會,范穩一直悶頭在記,從頭到尾,其實很多意見提的都是蠻尖銳的,范穩當時一直在微笑,一直在悶頭記,我覺得對范穩還是有些刺激的,我下來跟他說你回去好好想一想,這些專家都是為你好,這個作品好的地方都不說了,提問題主要是為了把作品打磨得更好。范穩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回去好好想想。結果這之后他又做了非常大的修改,最后大家看到的是這樣一個文本。
實際上這里還是有一些小問題,值得再進一步打磨,剛才說范穩又改了一遍,有些專家提的問題還是應該做修訂的,因為我已經退休了,在崗的社里的同事們,還是要把這個作品繼續修改好、打磨好,進一步把它做好。這確實是一部近年來少有的,寫我們國家西南大門脫貧攻堅的長篇小說的力作,其實在非虛構的紀實類的脫貧攻堅作品這幾年出來的不少,而且有些寫的相當好,但是虛構類的長篇小說真是不多見,寫得好的更少。范穩通過這部長篇小說的創作,再次重新確認了他和云南這塊土地的密切關系,范穩在后記有這樣一段話,范穩說“我預感到這里有我愿意去耕作的一塊田,我需要去選種育苗,精耕細作,接上地氣,吸取養分,在這天夜里走一走,在大地上去發現,云南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地處南國邊陲,守衛著國家的西南大門,四十多年前這里還戰火紛飛,英雄輩出,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才完全對外開放,因此它是云南貧困面積最廣、貧困程度最深的地區之一,脫貧攻堅戰打響后,邊陲之地的人們義無反顧地向貧困宣戰,這是一場絲毫也不遜于當年保衛邊疆的戰爭,世代戍邊的人們從來不缺乏愛國熱情,他們是家國情懷最濃郁的一群人,他們不應該貧窮,不應該永遠落后于時代,邊疆富裕了,邊防才會安穩,能夠立身于脫貧攻堅這場偉大戰役中是一種榮幸,我們是見證者,也是記錄者,對于作家來說如何呈現顯得尤為重要。”
確實是這樣,范穩這部作品融歷史學、人類學、少數民族文化學和當下紛繁復雜的現實于一爐,他有多條的人物線索,有卓世民,還有跟他一起的蘭高榮追蹤破案的線索,有曹前寬為村里修路的線索,有儂建光韋小香因為貧窮,他們從山寨到城市打工,又回到山寨的線索,另外還有像林芳等等一系列人物,都構成了一條人物故事線,所以范穩在這么多條人物線索里,巧妙的結構,讓讀者看到云南這片邊陲之地脫貧攻堅戰役的必要、艱難和偉大。追蹤破案的老警察卓世民為村里脫貧致富,像愚公一樣修路的村長曹前寬等等,這樣一些有傳奇性、帶有英雄主義色彩的人物命運,讓這部小說的人物血脈非常豐盈,這樣一些在脫貧攻堅主戰場的主人公和其他許許多多范穩筆下寫出來的這些人物命運的眾生相,讓這部作品具有非常濃厚的文學品質,同時作者試圖把歷史、邊地的民族文化和當下的現實生活打通融于一爐,他的匠心結構讓作品既有歷史的厚重,還有獨特的邊地民族風貌,又凸顯出現實的滄海桑田巨變,這些都讓這部現實題材的作品顯現出史詩般的氣質。在長篇創作當中追求這種史詩氣韻也是范穩長篇小說創作的特點,在這部現實題材的作品里他同樣有想寫出史詩的壯心,所以這部作品也讓我們看到不是很單薄的作品,它確實很厚重。
所以這部長篇小說剛剛得到2021年度中國好書當之無愧,再次對范穩表示祝賀。這部作品的書名“太陽轉身”,“太陽”和“轉身”都有其特定的意象和寓意在里面,對這兩個詞的解讀,作者在文本里反復呈現,因為時間關系我不在這里多說。我要說的是,我們在說“太陽轉身”這個“轉身”,也說范穩的長篇創作由歷史到現實進行一次成功的轉身,也有人說是華麗轉身,我認為這個“轉身”的意思不僅僅是回歸,更是他的文學寫作經過這次翻山越嶺的艱辛之后,超越了故我極限的一次成功挑戰,在這個意義上,范穩真的是一個文學硬漢,是一個文學的勇士。
范穩給人感覺是一個穩扎穩打、穩中求進的作家,他的風格就是雅正的風格,但是這次他用《太陽轉身》這樣一部現實題材的作品實現一次華麗轉身,也是在他59歲的時候,在個人的文學創作中實現一次中年變法,這對他個人來說也是很有意義的一次變法。
這本書我有幾點感受:
第一,這本書富于哲理性,就像它的書名有寓意一樣,這本書對“轉身”這個詞進行哲理性的思考。對于個人而言,轉身意味著人生和命運的一個結點、命運的一個轉折,老刑警卓世民退休之后復出,老兵重返戰場,這是一次轉身。對于林芳而言,通過懺悔、贖罪也實現自己人生的轉身。包括村長曹前寬通過改命的舉措,帶領村民修通從村里到大公路的這條路,也實現命運的轉折。這個轉身對于村落而言,對于南山村而言,脫貧攻堅也是一種轉身。同樣的,對于一個民族,一個邊遠地區的壯族,像文山州這樣的,對于國家而言,轉身也是一種變法,也是一種變法圖強、改革求進,因此這本書給人感覺是富于哲理性、思辨性的,思辨性也體現在書里有很多的格言警句式的作者獨到的思索和發現,比如“世上的三災兩病都是天上的一場雨,落到常人頭上就是雨滴,而落到他的頭上則是洪水滔天。包括找瞎子算命,最讓人放心的他即便看見你靈魂里的骯臟,但他不知道你是誰。”再比如“對于農民而言,城市不是一頭容易駕馭的忠厚的老牛,而像是別人家的一條狗,雖然它朝你吠叫,但你沒法討厭它,即便它咬了你,你也恨不起它來。”好多這種格言警句也為這本書增添了哲理性的色彩。
第二,這本書最重要的主題是一種英雄主義的主題,它的主要人物是卓世民和曹前寬,主要的故事是英雄歸來的故事,卓世民在自衛反擊戰中是一個勇敢的戰士,在復員回到地方以后是刑偵局長,退休之后在大義面前,一個小孩被綁架的時候,他作為老兵重返戰場,全力以赴歷盡艱辛把這個小孩解救回來,從作品開篇談到他面臨死刑判決,醫生懷疑他患上絕癥,最后被證明是虛假情報,在開篇就說這種死法是他最不想看到的,而最終他用一種光榮的死法,就是他向往的理想的死法,倒在自己的征戰路上,也就是解決兒童的路上,因此在凱旋路上他倒下的時候成就他作為悲情的英雄。因此小說從開篇到結尾都有結構上的精妙構思,前后很好的進行了呼應。
包括曹前寬在戰時是支前的曹連長,復員回到村里以后他同樣也是一個戰士,他戰斗的對象是惡劣的自然環境,是生態的癌癥,是戰自然、戰天斗地的戰爭,他開展的是一場挖路的戰爭,因此這本書最主要的主題是英雄主義的主題。
第三,這本書還有很多的,比如像和解的主題,這里涉及到人性倫理,也涉及到家庭倫理,這條小說有多條線索,一個是卓世民的破案,一個是林芳和她的丈夫褚志為了給兒子治病,救子心切去綁架人家的女兒。再一個是曹前寬帶領村民脫貧致富的線索。這些線索交織在一起,最后歸結到林芳和褚志本心發現,開始向韋小香儂建光坦誠自己的罪惡,認罪懺悔,最終實現兩家人之間的和解和彼此的接納,最后是一個美好的結局,韋小香也叫林芳姐,他們已經像一家人似的。第二個和解是溫煦和解,卓世民的女婿楊先書,開篇的時候和卓世民死對頭似的,兩個人經常斗嘴斗氣互相看不順眼,但是在卓世民去世以后,楊先書也發現自己的不足,主動到老丈人墓前下跪,也有懺悔的意思,這也是實現兩個人之間的和解。因此這也是這部小說的重要主題。當然這部小說還有很多主題,包括脫貧攻堅的主題,在我看來是一條暗線或者副主題,所有的罪惡都是源自于貧窮、貧困、落后,包括拐賣人口的主題,包括偵探的主題,包括企業和農業合作的主題,我認為主題是非常豐富的,是多元性、復雜性的,這些構成這部作品意蘊的豐富性。當然這部小說的人物相當鮮活,尤其塑造了習慣于做賊的賊性不改的曹前貴這樣的人物,包括對少數民族文化、對少數民族美好愛情的描寫,他們那些本色的、純樸習俗的描寫,儂建光和韋小香之間愛戀的過程也都是非常打動人的。
從整體上看,《太陽轉身》毫無疑問是一部感動人也能帶給人很多思考的現實題材的優秀作品,當選中國好書當之無愧。
第一,這本小說其實是范穩作為一個作家的文學轉身,從“藏地三部曲”,包括《水乳大地》這些名篇,到《太陽轉身》,從歷史文化素材,從他過去長期比較耕耘的題材到社會現實題材,從他的自由選擇寫作到主題創作,他在《太陽轉身》里面充分發揮作為作家的創造力,包括他對現實生活的認識能力、藝術想象能力和他的書寫能力,曉明老師在推薦語說范穩是一個硬漢型的作家,可以接重活,可以寫大活。這是作家范穩的文學轉身。
第二,從《太陽轉身》出版以來到今天我們看到很多評論文章,今天在現場又聆聽到專家老師的評論,包括他獲得的各種各樣的榮譽和認可,各種社會反響,已經對這部作品給予很充分的研究、闡釋和判斷,從人文社到中國出版集團的年度推薦,到最近剛剛公布的中國好書,這都是比較充分的論證。
第三,就《太陽轉身》這部小說的文本來說,我個人認為它是新時代文學創作當中的一個成果。一是它的內容寫黨的十八大以來新的時代涌現出的社會風貌、典型生活和典型人物形象,他用的寫法當然是現實主義的風格,題材也是現實題材,這個現實題材含括大家特別關注的打怪題材(今年“兩會”期間還出臺了一個關于打拐的文件),掃黑題材,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對于脫貧攻堅、鄉村振興、建設小康社會的背景,這些都是社會發展的重要內容,都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社會生活里的重要題材,這些內容都與老百姓信奉美好生活休戚相關,怎么寫?這是特別值得研究的。這是具有范穩氣質的主題性寫作,范穩基本是一個城市作家,雖然他長期做田野調查進入到鄉村,我也一直看到他對鄉村的關注,但是他的城市氣息還是很濃,這本小說也是這樣,從城市寫到鄉村,他怎么寫?這是他的一個構造,他以一個過去的戰斗英雄,老公安刑偵戰士退休以后怎樣接受這樣一種委托,自己逐漸具有了這樣一個責任,深入到山鄉,通過追蹤破案,最后獻身在山鄉之中,他既寫出西南邊疆少數民族地區城鄉生活的真實質感,又有作家對真實生活的藝術提煉和充分的想象。他既直面社會的熱點和民生痛點,在書寫中回應現實關切,不回避矛盾和困境,同時更加積極的寫出我們的國家治理行動,寫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里特別提倡的,鄉村文化也好,城市文化也好,有一種向善向上的積極力量,他用文學和藝術的形式表達對現實生活中這樣一種力量的認知,他不是一種理念化的寫作,而是一種文學化的寫作,才會有卓世民這個人物非常豐富和細致的過程,也寫到他跟他的家庭關系、跟他的戰友關系,他面對各種各樣的社會關系,從心理到行動的邏輯。在命題作文下面這么完成,確實是富有經驗的作家創造性的轉身。特別祝賀,也希望這本書受到更多的關注。
各位老師好,剛才聽了各位老師的發言很受啟發,我因為跟范穩老師做過一個長篇訪談發在《文藝報》上,也談到這個小說的各個方面,我今天主要談三點。
第一,范穩老師這部小說確實是他個人的華麗轉身,他以前寫歷史題材作品我們都熟悉,但他第一次寫現實題材作品,確實給我們帶來新的不一樣的視角和觀點。他寫現實題材也帶有寫歷史題材的特點,比如整體性把握世界的方式,比如他涉及到少數民族題材的一些獨特性等等,通過豐富的幾條線索編織到小說里,形成特別特別豐富的題材。
第二,從扶貧攻堅題材的角度來說,這個小說確實涉及到扶貧攻堅題材,但是又超越扶貧攻堅題材,是扶貧攻堅題材的藝術化突破。他沒有簡單的直接寫扶貧攻堅,但是通過對曹前寬包括對南山村的梳理也涉及到扶貧攻堅,并且把這個題材進行藝術化處理,所以它呈現在我們面前,對這種題材本身……(網絡信號斷)。
第三,因為是現實主義題材作品,所以我們讀這部作品總會不斷有新的發現。比如關于拐賣婦女兒童的問題,去年這部書出版發表的時候還沒有發生今年年初江蘇徐州豐縣的事件,但在這本書里已經涉及到對拐賣婦女兒童問題比較深入的思考,對貧窮滋生的罪惡,以及扶貧攻堅的必要性,在小說里也都有很好的體現。我跟范穩老師訪談的時候也談到這個問題,涉及到社會的陰暗面或者黑暗面的時候是怎么處理的,范穩老師當時大體的意思,一個是實事求是的面對這些問題,也要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而扶貧攻堅這個大的事業為徹底打擊拐賣婦女兒童提供了一種可能性。
首先祝賀范穩,真的是一次沉重的轉身。我不說華麗的轉身,這個轉身是很沉重的,他帶著他的社會責任感,帶著他的大的關懷,背著非常沉重的責任和義務來轉身,所以對他個人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轉身。當然他寫《太陽轉身》這本書,我寫這個推薦語就是幾分鐘突然冒出來的,覺得范穩就是這樣的,范穩的每部作品都是有難度的,每次都要來一個攻堅戰,他不肯輕易地寬恕自己,每次寫作對他來說都是一次負重,越過高山,他是這樣一位作家。他的作品中有一種英雄情懷,這個英雄情懷貫穿在作品始終,這種英雄情懷也是他自己寫作的時候,他有一種寫作的英雄態度。賈平凹曾經說我寫作時就變成一頭黃牛,身上披了一件牛皮,我后來據此寫了《披著狼皮的寫作》,范穩在寫作的時候就是一位英雄。所以他的作品中總是有英雄人物和英雄色彩,但是把英雄在這個時代寫的可親、可敬、可信不容易,難度很大,他過去借助一種歷史,借助神話,《水乳大地》是他的成名之作,借助英雄史詩來寫。他后來寫一些被歷史淹沒的小人物,借用歷史的格局、歷史大的事件作為背景來寫作那樣一種英雄情懷。但這個作品現實的題材,這個難度更大,雖然在理論上、文學批評上,我們看二十世紀中國文學,我們稱之為現實主義的文學,要寫出社會主義新人的形象,而這個難度從梁生寶(音)到肖上春(音),到《我們村里的年輕人》整個脈絡,他們當時依靠的是意識形態的背景,在八十年代以后文學作品已經很難寫出正面的英雄人物,有,但是不是成功值得去討論。所以范穩在這點上依然要寫出我們這個時代英雄,這個難度很大。雖然我們這個時代有很多作品,寫了許許多多的英雄人物,成功與否大家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太陽轉身》是一次成功的寫作,卓世民這個人物很飽滿,很令人信服,小說開篇就寫他等待死刑判決,因為他是干刑警的,我嚇了一跳,這跟白嘉軒一生引以為豪的是娶了七個女人,我讀到這樣一句也嚇了一跳,因為他是干公安的,怎么等待刑事判決?后來發現他是胰腺癌,后來證明是誤診,他最后死于心臟病。
“太陽轉身”有好多種語意在里面,他對“太陽轉身”的解釋是在小說中很后面的地方,小說第242頁,已經過去四分之三了,他才解釋說太陽在壯族人的傳說中是被母親尋找回來的女兒,只能由女人來祭祀。卓婉玉補充道,湯谷寨恰巧在北回歸線上,太陽在這里轉身南去,它在夏天慢慢離去,經過漫長的秋天和冬天,在春天里終于被找回來的女兒,一個女兒身的太陽,這在世界上各民族的宗教傳說中絕無僅有,因為太陽是陽性的,是雄性的,是男性的。這里還進一步解釋“我們雖然沒有太陽神殿,但它是建立在一個民族的血脈里,在他們的傳說中、服飾上、頭骨上,在北回歸線上,在太陽轉身的地方,讓貧窮的村莊也華麗轉身,脫貧致富大有文章可做。”這是他對“太陽轉身”的點題,《太陽轉身》來自于一個壯族的神話傳說,是一個女性的太陽,太陽是女兒身。脫貧致富也賦予太陽轉身的含義,從貧窮轉為富裕,脫貧致富,對于中國當代史來說這是一個大的歷史事件,中國說是幾千萬,實際上是上億人的脫貧致富,這部小說是一個人物的轉身,卓世民作為轉業軍人到地方干警察,他的轉身。包括犯罪嫌疑人林芳也是一個轉身,她曾經是上過前線的義務兵,她到地方經商成為富人,又轉身作為犯罪嫌疑人。所以都是在轉身,這個小說在“轉身”上做文章,而這個“轉身”也是對每個人物的把握,對小說整體結構的把握,這是很巧妙的,他把藝術上構思的轉身和大的歷史事件、和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故事的敘述結合在一起,從這點可以看到范穩的小說絕不是輕易地對付脫貧致富的題材,其實他平鋪直敘寫云南少數民族地區的脫貧很容易做到,因為范穩是一個習慣于做田野調查的作家,他在這方面也特別擅長,是他寫作的必然手段,他經常要到縣、鄉里面去轉,他覺得在那些地方才能找到寫作的依據、寫作的靈感,或者說寫作安身立命的那塊土地。
所以這部作品確實有舉重若輕的感覺,他把脫貧致富跟犯罪破案的案件結合起來,拐賣婦女兒童又是一個事件,其實這是中國的兩大事件,所以事件性寫作是不容易的,容易寫成報告文學,容易紀實性太強,而虛構文學虛構性的難題在于寫正面人物。現實主義的小說成功的哪有正面人物?西方資本主義文化中現實主義不可能去寫正面人物,他要寫的是受損害和受奴隸的。菲茨杰拉德說如果不是讓你撕心裂肺的東西,你寫它干什么?這是現實主義寫作的金律,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就想破這個鐵律,所以要寫正面人物,這是不同的地方。但是在某種意義來說,有非常大的難度,因為文學最重要的是引起人的同情和悲憫的情懷,而英雄、正面人物屬于史詩的時代,按盧卡奇的說法,史詩的時代已經終結了,小說的時代就是成熟的男人面對不完整的生活、面對不完整的世界去書寫,肯定寫出我們生活的悲痛和絕望,而現代主義更退一步,它甚至寫出荒誕、無法言語的生活存在。但是范穩,一個是正面的英雄人物,第二是事件性的寫作,這都是經典現實主義不敢面對的東西,特別到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后現代的作品像麥克尤恩的小說,他們都是在刀鋒上寫作,他們都寫得非常簡略,只寫生活絕境的那些時刻、那些碎片,這些寫作我們都可以看到范穩在做正面強攻,他寫作的事件是中國在二十世紀依然要面對的生存困境,竟然還有拐賣人口,還有極端的貧窮,還有因為極端的貧窮去拐賣人口。
但是范穩對這兩點還是做切割,貧窮不是拐賣人口的理由,我們把這樣一個貧窮作為拐賣人口的理由,這個邏輯是不成立的,是我們的一個誤解。傳統中國社會在任何時候都有貧窮的時候,也有落難的時候,過去逃荒把自己的孩子賣出去,讓孩子有一個活路,買下人等于是行善,做一件善事,有錢人才能買得起人口,窮人哪里買得起人口?傳統中國社會是那樣一種方式,等于是行一個善事。在困難時期多添一張嘴,所有的大戶人家都富裕不到哪去,那就是要行善,要做一件好事。中國很多地方也很貧窮,但是很多處于貧困中的人也沒有犯罪,也沒有去拐賣人口,也沒有在礦上殺人去訛詐,所以人性的丑惡,人性之惡,范穩在這部作品中盡量在這方面下功夫去揭示,那就是一群犯罪分子,就是一群壞人。當然我們不能,這可能有一點政治不正確,有一些人天生就是壞人,有犯罪的基因,在人類學上、病理學上,雖然有一定的依據,但我們都從社會上找原因。但是人性之惡,范穩還是把那些犯罪分子的丑惡揭示非常深刻,并不是在貧窮和拐賣人口這兩點上建立邏輯關系,范穩沒有這樣做。
這部作品值得解讀的地方太多了,而且每個人物都很飽滿,剛才福民兄提的兩點問題我也同意,卓婉玉寫得太完美了,小說寫正面的人很難寫,你要寫這么多正面的人更難寫,但是又想寫出年輕一代正面的形象,怎么去寫?這個很值得考究,因為范穩畢竟是60后,怎么正面寫80后,看來范穩交的女朋友缺乏80后,作為一個作家沒有生活體驗(笑),這個可能有所隔閡,他靠想象,把她想的無限美好。當然魯迅先生也說過,不一定非得親身經歷才能寫出,卓婉玉寫得很可愛、很可敬,但是卓婉玉不一定很可信,我覺得她太完美了,其實80后女孩事事很完美、很美好的我們身邊也很多,但在文學作品中怎么去寫她,在人物的搭配上怎么去處理,這還真是一個難題。這個作品可分析的地方很多,還有少數民族的生活、傳統民俗,范穩都寫得非常生動,這部作品的可讀性也非常強,一點點讀進去很吸引人,它是破案小說的結構,是一個懸念結構,同時還有黑社會的打斗、暴力、公安周旋等等又很好看,他把幾個不同的結構結合在一起,所以在藝術上這個作品也是做很大膽的嘗試。所以《太陽轉身》對于范穩來說是一次沉重的背負著責任和義務的翻山越嶺的一次轉身,他迎來了一種太陽,迎來了他小說寫作的太陽。再次祝賀范穩。也感謝人民文學出版社向社會奉獻一部杰出的作品。
這部小說很有趣,只有300頁出頭,但卻非常復雜,復雜到什么程度我們很難給它歸類。我最初聽說它是脫貧攻堅小說的時候,讀完之后非常奇怪這為什么是脫貧攻堅小說。當然我們可以認為這是從根本上談脫貧攻堅的小說,因為它可能談的并沒有那么多的筆墨在談脫貧攻堅怎么做,里面當然也輕巧的有效的寫了幾筆,但是從根本上、從歷史上尋找追問脫貧攻堅的原因,有時候可能正本溯源更有利于今天的工作,從這個角度來講它當然可以算脫貧攻堅的小說。但它又可以不是脫貧攻堅的小說,它可以是偵探小說、推理小說,甚至是間諜小說,他在這個小說當中寫到的推理探案的過程,尋找真相的過程,包括卓世民化妝改扮進入敵營的過程,那種閱讀快感不能不讓我們想起今天很多通俗小說,當然也可以想起像《智取威虎山》這樣的作品。
當然我們也可以把它看成是關于拐賣兒童的問題小說,因為小說是現實主義筆法,現實主義對現實的關切、對現實的反思,使得它可能超越一個具體的問題,超越時代,使得它超越推理小說、間諜小說,甚至超越脫貧攻堅為題材的小說、拐賣兒童為題材的小說,這種復雜性也提醒今天主旋律作品怎么寫,當我們今天說這是一個主題寫作的、這是一個主旋律寫作的時候,可能很多人都懷有這樣的判斷,這樣的小說,我們對它的文學性要求會低一些,但我始終認為恰恰這樣的小說,我們對它的文學性要求更高才對。既然為黨寫作,為國家寫作,意味著我們一定要達到某種效果,在藝術上是能夠感人的,否則不是幫倒忙嗎?這兩年的創作也讓我們看到主旋律寫作、主題寫作可以有非常好的文學性,可以非常動人,《太陽轉身》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它提示我們主旋律寫作,寫脫貧攻堅的寫作,一個厚重的作品不一定笨重,小說是特別輕巧的藝術,恰恰因為可以從多個角度理解這樣的小說寫作,反而讓小說有了非常具有趣味性的閱讀過程,并且也向我們提示所謂的意識形態建構,這其實也是意識形態領域的老生常談,當我們直接自我暴露的進行某種意識形態影響的時候效果最差,恰恰像這部小說這樣,其實脫貧攻堅問題在小說當中只是在關鍵性的時候出現,比如當渲染那么長時間的愚公移山式的修路過程,劉書記的出現給這個村子帶來希望,實際上等于我們黨的出現給這個村子帶來希望。包括后面的脫貧攻堅找企業方,找各方面人來協調一系列的工作,這是非常小的一些筆墨,但恰恰在這樣的趣味性和文學性文本中起到非常具有效果的作用。
也是在這樣一種復雜性當中,可以讓我們不僅僅從主旋律小說的角度理解這個作品,比如在這個小說當中,首先讓我感動的甚至不是我剛才說的這些推理小說、間諜小說、問題小說等等角度,而是卓世民的英雄遲暮。卓世民一出場是相當落寞的人物,自覺自己已經不再是過去那樣的英雄人物,他日常生活和他的英雄身份之間的反差,為普通讀者進入這個人物起到非常重要的人物。剛剛曉明老師也談到寫正面人物非常困難,高大上的正面人物在今時今日可能很難讓讀者進入。不管從西方傳統還是中國的傳統,一個有瑕疵的英雄,或者說一個脆弱的英雄,一個像人一樣可能畏懼死亡、畏懼與親人分離,又有一個老父親需要照顧的,有一地雞毛的世俗事物的英雄,其實是非常動人的。而小說從一開始,就是從一個英雄怕死開始的,小說從英雄怕死開始到英雄死去結束,這本身是非常完整的結構,而這個結構又讓人在日常的層面進入這個英雄。
其實在這個小說當中還有非常精妙的一筆,這個小說有感染力,包括其中的英雄主義,我覺得很重要的是,范穩老師刻意在處理人物的時候是不平均的,當然這可能是我的理解,在這個小說當中負面人物,范穩老師其實有意處理得比較模糊,當然這也跟間諜小說和推理小說的特點有關系,這樣的小說負面人物或者罪犯總是在最后落網,不可能在前面濃墨重彩的描述。關鍵在塑造這些人物的時候,范穩老師并沒有刻意對他們進行特別復雜的、過分復雜的書寫,但我們能夠看到其中的一些人物進入到犯罪行業的那種糾結和復雜性,但真正的大boss更多就是罪惡的代表,而小說把更多筆墨放在寫中間人物或者正面人物,寫出正面人物的復雜性,也讓我們看到這些正面人物或者中間人物作為日常人物生活的時候,有父愛、有子女之愛,有種種脆弱的時候,能夠在普遍人的情感當中迸發出英雄主義的光芒,這可能是打動讀者的地方。
當然,卓世民的這種英雄遲暮在本質上是時間的問題,就是一個過去的英雄,不管是邊境戰爭的英雄,還是公安戰線的英雄,最后要遲暮,正如小說當中反復書寫了一系列的時間關系,這也是小說非常重要的一個出彩的地方。非常明顯的,他寫出改革開放與改革開放之前時間的關系,改革開放帶來富裕,但是也帶來某些負面的東西,比如貧富差距的加劇,比如城鄉差距的拉開。包括更深入的就是精神層面的,這些村民在經濟上產生某些心理落差之后,在精神上會發生什么樣的蛻變,曾經之前的模范村變成一個打拐村,這樣的變化當然是觸目驚心的,改革開放前和改革開放后的歷史感以及歷史變遷在現實中引起的一系列問題,小說表現得非常充分。但是又不僅僅如此,小說談到南山村建村歷史的時候,談到他們與鎮守邊疆之間的關系,但在這一點上其實更加深入寫出所謂扶貧攻堅的意義,我們為什么要扶貧攻堅?恰恰因為像南山村這樣的村子,它是貧窮的,是不起眼的,但是它特別具有象征隱喻意義,任何一個貧窮的村子都在我們黨的視野的邊境線上,每個貧窮的村子,每個普通的老百姓,每個沒有過上富足生活的老百姓,都像南山村的村民一樣在守護著某種邊界,南山村的村民特別實際的守護著國境線的邊界,而任何一個貧窮的人也在守護我們黨的事業的邊界,所以這樣一個隱喻的寫作方式,恰恰是故事推到這個村子建村的時候,它本身就是作為邊境戍邊者的村子存在細節,為什么小說要強調它。
但我們可以在小說中把時間推得更久遠,這個小說反復談到非物質文化遺產式的對于少數民族地區的人類學調查,而在進行這些民族書寫的時候,那些筆墨全都不是白費的,所謂民俗正是長時間以來人們的社會性生活積累下來的一整套儀式和精神觀念、心靈結構,小說在解釋這些民俗的時候,其實是非常輕巧又非常點題的解釋很多民間的心理到底是如何構成的以及它的正面因素,比如小說花大量時間寫壯族鄉村當中的迷信,但是又寫到迷信的必要性,在一個貧窮的時代,迷信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信仰,是人生活繼續向前的信心,就給我們提出一個疑問,在今天我們怎樣重建少數民族貧窮子弟、貧窮老百姓的信仰,再次和脫貧攻堅的主題相合。
最后我想談一點,小說還有一個特別有趣的部分,就是小說精巧的隱喻結構,只不過這個隱喻結構很多時候我們很難說怎么去理解它,或者這個理解可能非常復雜辯證的才可以。當然最直接的就是南山村的修路者以及后來解決南山村問題的一系列英雄和改革開放之前歷史的關系,這個小說對于改革開放問題有非常深入的思考,改革開放以及老百姓的日子在這樣的情況下怎么過好,到底靠什么資源,這里當然有一種隱喻。包括卓世民這個英雄的死掉也很有意思,卓世民不是因為捉罪犯死掉,也不是因為工傷死掉,而恰恰是因為自己的心理機能在召喚回過去的激情和雄心的時候一下子梗死了,恰恰因為他的死才喚起人們對于信仰的重新忠誠,這像是過去的遲暮英雄以他最后的悲壯之舉喚醒某種東西。當然還包括小說最后部分的兄妹互相認同,當然這背后是資本家搶去貧窮的孩子,同時又要去反饋的一個過程,在這個故事當中犯罪的開始恰恰因為資本家想到自己的財產繼承問題,這不由得讓我們想起蘇童在《罌粟之家》中寫到的封建社會沒落,也包括《塵埃落定》寫到的,封建社會的沒落首先出現在子嗣出了問題,在這里代表消費社會的改革開放的那個不好的一面的資本,為富不仁的資本部分,似乎也陷入繼承問題、陷入血脈問題,而小說的解決辦法是必須把這個血脈重新救贖式的返回給人民,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脫。這一系列的種種細節,在我看來都是小說極為精巧的部分。
范穩老師的長篇小說我幾乎都讀過,非常喜歡,范穩老師寫作有一個特點,他的文本都是比較復雜的、精巧的,這種復雜在《太陽轉身》里面的體現是在文本層面,它的主線故事情節之外我們還能看到很多其他的因素,比如脫貧攻堅進程,包括壯族的歷史與民間文化,這就使得從故事的敘事角度有了很多旁逸斜出的,這種元素與中心情節之間并是必然的邏輯性的關聯,所以這樣一種結構使得小說文本成為現實社會復雜多元的人類文化共識的狀態,所以這首先是文本層面的復雜。
另外在小說的思想層面也呈現非常復雜的狀態,這幾年所謂的主題性寫作看得多了,之后會有一種質感,主題性寫作已經進入高度內卷的狀態。所謂的內卷首先在于思想的惰性,類似的主題創作不再能夠提供新鮮的思想,而只能夠在某個領域提供一些經驗、一些知識性的東西,這對于一部好的以虛構為主的長篇小說而言是非常值得警惕的問題。當然我們在讀主題性報告文學寫作的時候會強調它的真實性,但對于長篇小說這個文體在處理這樣經驗、這樣主題的時候,我首先關注的是作家是否能夠提供一些有意味、有深度的思想的點,恰恰范穩老師在這部小說里面提供很多帶有異質性的、帶有溢出效應的思想的創建。
比如我們對于鄉村的社會治理,包括黑社會團伙拐賣兒童的案中案的情節設定,其實提示出一個非常重要的鄉村倫理,剛才陳曉明老師也提示出來了,這到底是一種單純的人性的惡?還是一種積淀在中國鄉村社會千年的傳統意義上的生存和生產方式?我們不能單純地對于這樣一種現象做出道德的評判,這太過于簡化和簡單,我們要深入到事件的背后去,作家有的時候可能不太善于從經濟鏈的視角審視社會問題,而更多地習慣于從道德倫理角度對某些事情做出人性層面的善與惡的評價,但這樣的評價顯然把這個事件簡化了。因為我們可以看到,在這樣一個地域、這樣一個村莊,曾經在邊境自衛反擊戰中浴血戰斗過的鄉村,但為什么在時代的善變過程中,在市場經濟浪潮的催動之下,會產生現代社會看似成為毒瘤的現象,因為貧窮,曾經英雄壯舉的村民也都參與到拐賣兒童的犯罪過程中,包括對于女性人物的書寫,范穩老師沒有做單純道德層面的批判,而是把事件的來龍去脈,從經濟鏈的角度,從生產方式的角度,給出一定意義上的合理性,進而去思考的點深入到,如果一個鄉村社會的發展、生存或者鄉村文化文明的維系,需要依托于這樣的方式和手段的話,這樣的文明與文化、這樣的存在是否還有延續和拯救的必要?這是非常深刻的、深入的思想的點,這點讓我看后覺得非常正常,它會打破我們很多看似政治正確、看似道德層面解釋起來非常嚴密的邏輯,如果從經濟鏈條的角度會發現,每個人都被設定在他那個特定的點位之上,自有其背后運轉的合理性,但這樣一種合理性在當前現代經濟轉型的社會治理結構中自然就會暴露出自身的問題,所謂的田園牧歌也好,詩情畫意的生活也高,都是市場經濟條件下鄉村生活的表象,范穩老師通過主人公卓世民的口吻表達出中國人普遍存在的現代性的焦慮,他所謂的一個農村的只會駕牛犁田的窮小子,他要走多少路、吃多少苦、經歷多少復雜,才能把湯谷寨的太陽花兒滋養在這個飛速變化的世界,是開放在高樓大廈中,還是扎根在莊稼人世世代代耕耘的田里。這段話恰恰提示出范穩老師對扶貧,遠遠超越事件表象的深度思考,這樣的思考對于當下的主題性寫作,無論是虛構類還是非虛構類都會有特別重要的啟示性價值和意義。
各位老師好,范穩老師有四部小說入選中國作協的重點扶持項目,其中有《大地雅歌》《吾血吾土》《重慶之眼》和《太陽轉身》,《太陽轉身》列入2020年決勝全面小康決戰脫貧攻堅的主題專項,我談一下我對這本書的閱讀觀感。
第一,這部作品題材的轉變和寫作方式的轉變。這是一部現實題材的長篇小說,小說有許多線索,雖然被列入脫貧攻堅的主題專項,但這部作品不僅僅寫到新時代的社會主題、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它也涉及到打拐、掃黑、民族文化、地域特色、人生百態等眾多內容,用小說形式處理脫貧攻堅題材對作家來說是一個考驗,范穩老師有著非常豐富的小說創作經驗,他通過小說的方式更深刻的反映現實的重大主題,他充分發揮小說題材的豐富性,把脫貧攻堅這個主題寫入作品,并且在眾多脫貧攻堅這類作品中寫出新意,并且有了更大的超越。范穩老師選取了不同的角度,讓故事在城市和鄉村之間,在歷史和現實之間往返展開,在尋找失蹤孩子的同時也找回來民族傳統和民族文化。優秀的作家敢于創新創造,這部小說體現了范穩老師在藝術上的探索精神,范穩老師這種轉型轉身也體現一個優秀小說家的功力。
第二,這部作品線索眾多,內容包羅萬象,在尋找失蹤兒童的線索上穿插各種伏筆,故事內容是循序漸進展開的,每條線索的出現,每個人物之間關系都自然而然流淌在細節里,時間有限不一一列舉,這是非常符合邏輯的,沒有感覺特別刻意或者突兀,整部小說體現范穩老師高超的敘述能力、敘述技巧,以及對作品的把控。
第三,很多老師都談到田野調查,范穩老師是生活在現場的作家,他善于從現實生活中挖掘素材,而且現實的豐富性也為文學開拓廣闊的空間。這部作品在申報重點作品扶持的時候,范穩老師正在進行構思和采訪,他要計劃走遍云南少數民族每個縣和脫貧攻堅的典型鄉村,范穩老師是真正走到生活當中,他從真實的生活中選取鮮活的場景,把他的觀察和思考放在作品中,所以小說中的人物刻畫非常鮮活,人物塑造也非常豐富多樣,每個人都是立體和生動的,同時作品也有非常鮮明的時代感和深厚的文化底蘊。
最后一點,讀這部作品的時候文學性可讀性特別強,我們現在跟有的部門正在進行優秀作品影視轉化項目,所以讀這篇小說的時候,這部小說非常適宜做影視改編。
非常感謝有機會參加這個線上會議,讀到范穩老師的這部小說,時間有限,我簡單說一下。
這本書給我一個直觀的感覺,很神奇,很薄但是又很厚。很薄是說你讀得很快,而且很爽,故事很完整也很好看,感覺這個東西很快就讀完,不是特別大體量的東西。很厚是說,你讀完以后發現里面有非常多的內容、非常多的角度和很豐富的層次感,我大致談三個方面:第一是這個小說的敘事感故事性,第二是歷史感。第三是人的質感。
首先說敘事性、故事感,我之前知道這個作品是關于全面小康題材的,結果拿到書一看,后面一段說“我相信有的人就是為演繹傳奇而活著,這讓我們這樣的寫作者不至于太寂寞——范穩。”我當時看到這個愣住了,因為看這段話覺得不像是傳統意義上小康題材的主題創作,像是很好看的一部作品。我看完以后反應過來,這背后恰恰有一個特別寶貴的東西在,我們這兩年有大量的全面小康主題創作,這些創作里面大部分人是懟著小康題材找故事,把小康寫成故事,但范老師這本書特別可貴的是他不是懟著小康找故事,而是通過故事來寫小康,這個順序差異特別微妙,而且特別重要,很少有人能做到,但應該去做的方式,你通過一個自主的完整的好看故事,自然而然把一個主題性東西帶出來,范老師這本書確實做到了,你細看這部小說,里面有非常多的強推進的動力元素,它是很好的、很完整的、很引人入勝的故事在,比如基本的架構是打拐,探案懸疑的故事,這在今天是特別受歡迎的一個類型,如果今天有影視代表參加會議特別對,這樣的故事在今天非常有受眾,而且能帶出很多深刻的東西,而且有很多很出色的嘗試,石一楓的《借命而生》也是講一個老警察一直在逮一個他抓不住的人,逮了一輩子,講這樣一個故事,包括很多優秀的影視作品,包括很多優秀的影視作品,愛奇藝民族劇場里面早年的一個作品《無證之罪》,也是類似一個設置,一個老警察去逮一個很難逮的、逮不住的人,在這個過程中帶出人生百態和社會百相出來,《太陽轉身》也是通過這樣一個懸疑老警察的故事,帶出豐富的人物以及重大的時代主題,在這個意義上說,它是非常有故事有內在推動力的小說,它的故事性很強,敘事感也很強,讀起來非常好看,感受非常好。
第二,歷史感。內部也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脫貧攻堅全面小康,今天云南也有一個專門的分會場,這個大的歷史事件跟云南綁定非常緊密,云南作家寫的全面小康題材作品的會,我今天至少是第三個會議,包括《回鄉時代》也是寫脫貧攻堅的,這個作品也是印象挺深的。現在范主席親自拿出一本,確實云南是脫貧攻堅主戰場之一,這是非常有地域優勢的一座富礦,范穩老師寫的這個主題,用一個故事把它寫出來,確實在云南大地上特別有歷史感的一件事,這個事本身有歷史感,這個作品出來在文學的歷史上也是有歷史感的。第二個層次的歷史感,為什么這個村會這么窮?它現在是拐賣村,不太光彩,但它當年是一個英雄村,從現在的歷史反思到當年的歷史,寫到當年的邊境戰爭,這塊突然介紹一個縱深,而且這個縱深與當下的歷史又是緊密關聯的,這個掛鉤特別好。第三個層次還掛了一個更遠的鉤,寫壯族文化,寫當地的民風民俗,也就是敬澤書記說的人類學視野,這是更大更遠的歷史感縱深,也是特別具有范穩老師個人特色和特長的寫法,確實使這本書一下子縱深感打開。一般的作品在一個維度上有歷史感已經不錯,這部書有三個維度的歷史感,而且通過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內在邏輯,三個歷史感掛靠起來,包括書名“太陽”這個的意象都是從最老的壯族民俗歷史感里來的,而太陽和轉身的意象與戰爭年代歷史感和當下全面小康歷史感全面掛在一起,所以是很有歷史感的小說。
第三,人物感。一方面是人物性,另一方面是里面人性的深度,這個確實很打動我,剛才叢治辰說到“英雄遲暮”,這確實是關鍵詞,卓世民是一個英雄,如果現在還按照很陳舊的主題創作方式,寫英雄就是寫渾身放光,寫反面人物就是寫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寫法,可能不能滿足今天廣大人民群眾更高層級的精神文化需要,恰恰是這樣一個寫法,一個已經退休的,按理說不能合理合法甚至不能合情合理去辦案抓罪犯的老警察,他突然支楞起來,他突然說這個事我一定要把它辦了,而且他自知將死,雖然是一個誤診,讀者也覺得他時日不多,他把這個事當成遺愿來做,這時候你發現這個人物身上有一種存在主義的氣質在里面,而這種存在主義氣質又跟今天的宏大歷史事件,與今天的很多社會熱點痛點結合在一起,這個人物就變得非常有力量。甚至里面那些反面人物,寫曹前貴的時候有一個點特別打動我,他要去干這票之前,去找瞎眼孫大和尚去算說,我這事咋樣?他說你這事要下地獄的。他說我知道要下地獄我也要做,因為我要救我的老婆,這是貧賤夫妻,不管做什么我都要去。瞎子說你老婆也來算過,他老婆的想法是什么?我們一起下地獄,天堂里能人太多太擠,到地獄里我們兩個人還能做伴。這種可恨之人、干壞事的人,其實內心有很軟的、很人性善良的一面,他有他的無奈之處,一方面使人性變得更加具體,另一方面也關聯今天脫貧攻堅讓人民更合理合法更長久過上好日子的內在必然性,所以這個寫得非常有人性的彈性和人性的質感。包括后面寫楊翠華,他作為一個慣犯,但他能跟孩子們玩到一起,而且他是愛孩子的,他的內心非常復雜甚至非常擰巴,只有這種語境之下寫好人,他有他的無力和悲哀。他寫壞人,壞人內心也有糾結和擰,把這個放在一起,這個故事更加有觸摸感,能走到人的心坎里。
總的來說《太陽轉身》給我們提供了非常不一樣的主題創作案例,非常完整,有內在的自主性,有非常高的藝術水準,即便拋開主題創作或者全面小康這些大詞,它依然是很好的給我們留下很深印象的好的小說作品。
《太陽轉身》是他在新世紀推出來第七部長篇小說,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長篇小說,我知道這個作品稍微晚一些,但讀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我覺得是非常好的小說,我忍不住給范穩發了一個短信祝賀他。我想用樸素而自然來概括這個小說的總體風格。
熟悉張愛玲研究的評論家都知道,胡適先生曾經用“平淡而自然”來概括張愛玲長篇小說的風格,并且認為這是非常高的藝術境界,尤其是對現實主義作品來說。胡適先生的啟示我改了兩個字來概括范穩的這部新作,因為這部小說不是平淡之美,一些章節寫的驚心動魄,但是整部作品,無論從敘事的筆調還是節奏、人物塑造,都是樸素而自然的,我想就這部小說的結構來說說我的看法,主要是從顯性結構來看,隱性結構因為時間關系不再說。
長篇小說是結構的藝術,最重要的是處理好結構的問題,優秀的現實主義長篇小說大多是追求呈現某個時空的百科全書式的書寫,描繪人物的人生百態,這樣一來往往人物眾多,線索分散,如何確立主線,圍繞主線交織好其他線索,使小說成為一個輝煌而完美的建筑,這是長篇小說創作最重要的問題。范穩是對長篇小說結構深有研究的作家,在《太陽轉身》之前,在我看來他最好的小說是《水乳大地》,那是一部從中間起筆向兩頭展開的結構,這是他對長篇小說結構的一種探索,在我看來多少有些刻意。《太陽轉身》卻不同,幾乎按照主線的順序時間順序來完成的,非常樸素,很自然,十來個性格鮮明的人物都有自己的人生變遷、性格差異,故事扣人心弦,有的章節寫的驚心動魄,卻又圍繞主人公卓世民重出江湖解救被拐女孩的主線來完成,其他幾條線索都圍繞這個線索構成,包括一些不構成線索的人物也很自然地融為一體,使讀者們身臨其境。我們讀這個小說的時候似乎不是讀一部虛構的小說,而是親眼目睹了云南邊地現實的人間百態,這樣樸素而自然的閱讀感受,證明作家有強大的寫實能力和結構能力。
范穩的小說創作歷來重視歷史和現實的相互映照,歷史和現實在他的筆下常常是一個整體,現實是歷史的延續,歷史卻隱藏著今天。從結構來看,他常常把歷史和現實交織起來,或者隱藏著相互的關照,只不過在不同的小說中有不同的側重而已,《太陽轉身》之前那六部小說都是側重于歷史的,這部小說卻側重于現實,我們說范穩在這部小說中轉身,好像題材上轉身了,我看也只不過是一個比喻,并不是十分準確,《太陽轉身》寫的是當下的現實,主要人物和故事都以四十年前發生在云南南部邊地的那場戰爭密切相關,而且在小說中也是非常重要的內容,把歷史和現實作為一個整體來關照是優秀長篇小說的必然要求,使小說具有歷史的縱深感,從而產生閱讀的厚重感。把歷史和現實內容處理好,使它們恰到好處,自然地融為一體,考驗作家對歷史、對現實生活的理解,也考驗作家的結構能力。很多作家的創作經驗證明,要解決好長篇小說創作的結構問題,深入研究類型化的作品也就是所謂吸收通俗小說的經驗非常重要,范穩對通俗小說并不排斥,他自己還創作過比較純粹的通俗小說,我們看這個作品會發現好萊塢大片那些類型故事里的一種演化,好萊塢大片中經常有因為某些原因退出江湖又重出江湖再造輝煌的英雄故事,《太陽轉身》的主體結構其實是這一類型故事的演化,但是范穩把它寫成一部純文學作品,一部邊地思想的百科全書。
我們說它是一部寫脫貧攻堅的主題創作當然可以,因為這是小說的一個重要內容,但我們說它是書寫英雄的故事也未必不可,而且貫穿小說始終的主線就是老英雄卓世民重出江湖解救被拐女孩的故事,這就把脫貧攻堅等生活中正在發生的內容和一個英雄故事自然的完美地融為一體,小說的人物和故事都有歷史感,有人性的深度,不僅英雄人物有歷史的因緣關系,就是犯罪分子也有走向犯罪道理的歷史原因和現實原因,這就使這個作品和其他的主題創作小說有明顯的區別,又與好萊塢的類型故事有根本不同。所以這部小說像生活一樣樸素,它有了多種解讀的可能性,極大地拓展了一部長篇小說的閱讀空間。
人物關系的設置也是一部長篇小說重要的結構問題,長篇小說大多數是多條線索推動情節發展的,現實主義的作品人物關系設置不合理會使小說的情節發展也不合理,變得生硬、突兀。《太陽轉身》把人物關系的設置合乎生活的邏輯,情節發展也具有現實的邏輯性,非常自然。兩位老英雄,一位是邊境戰爭時期的偵察連長,一位是之前的民兵連長,他們在戰場上結下深厚的友誼,之后各自在不同的崗位恪盡職守,又由于他們連接起貧困山區和城市中的不同人物,由此展開解救女孩、脫貧攻堅、發現民族文化內容等等,這兩個連長實際上是小說的核心人物,其他人物都和他們有合理的關系設置,小說中十來位人物的關系設置都合乎生活的邏輯,就是出現不多的掛職副縣長葉小良作家也做了精心設置,他把他設置為卓世民女兒卓婉玉的初戀情人,這使后面的情節發展順理成章,人物關系設置非常精心,所以我們讀這樣一部虛構性長篇小說像讀一本真實性很強的紀實文學作品,這是非常難以做到的,所謂的真實性等等都已經在里頭了,這里僅從顯性結構上來說,《太陽轉身》的樸素而自然的整體風格,敘事的筆調,人物性格的刻畫,隱含的結構、包含的內容等等方面也體現這部小說的整體風格,時間關系不再展開。
范穩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同窗四十年,可以說我見證他的文學創作過程,他原來是西南大學中文系81級的學生,一個年級三個班,180個人,他現在一直堅持創作,成為著名的小說家,范穩是一個有血性、能吃苦、敢拼搏的人,他是集小說、報告文學創作于一身的多面手,一個大義書寫中國精神、云南故事的行者,我主要從兩個方面談我的認識。
第一,范穩小說創作的三個階段。前面很多專家都談到范穩小說的藝術、思想等問題,有一些方面我省略,集中談另外一個角度的問題。范穩小說創作的三個階段,我對范穩一直是跟蹤、了解、學習、思考的,范穩創作第一個階段是模仿與游戲階段,他的小說創作于二十世紀八十至九十年代,主要作品有中篇處女作《風樹太陽》《海邊看看》《男人辛苦》等等,這些小說在當時也是很熱鬧,也都是很好的,但總的來看,從文學史的角度來看還是一種嘗試之作,有的小說是新寫實小說,有的是意識流小說,其內容是寫實,其風格是嘗試。
第二個階段是文化與歷史,在我看來是范穩小說創作的中期階段。它始于二十一世紀近十年間,主要作品有“藏地三部曲”(《水乳大地》《悲憫大地》《大地雅歌》)、《重慶之眼》等等,這些小說因既有著厚重的文化色彩,有著悲壯的家國情懷,呈現出史詩性的宏大敘事特征。
第三個階段回歸與轉近,近期小說的寫作情況。范穩還年輕,生命力很旺盛,他的創作還會很久遠,所以我覺得是轉近階段。他不是轉型,轉型是告別一個過程重新開啟一個,轉近可能是過去好的繼續延伸完善。這個轉近階段緣起2020年前后,主要代表作有《太陽轉身》,甚至于他前段時間寫的《橡皮擦》,這些小說具有深度的思想內涵,揭示當下社會的重大事件,比如扶貧攻堅、鄉村建設、社會問題等等,體現作家不俗的智慧和批判精神。
第二方面,《太陽轉身》的標志性特色,剛才各位大家都有大論,談得非常好,我非常同意,我不再重復,我主要圍繞《太陽轉身》給我留下的幾點印象里談。
第一,《太陽轉身》超越了作者早期小說的單向度書寫模式。早期小說是寫實,反映社會現象、社會問題,但是反映的面,描寫的人相對窄,甚至于相對平面,但現在的小說不一樣,他是重大主題,重要問題、新課題主題、脫貧攻堅、鄉村建設、現代化進程中中國人的思考發展,簡單說是現代性、民族性的追求與思考的問題,這是大現實問題,在他的作品中反映出來。《太陽轉身》具有多重的解讀意義,可以從多個方面來思考、研究。
第二,《太陽轉身》具有文學人類學的表現方法,呈現出豐富的文化意象,多維的表現空間。《太陽轉身》不是簡單平白的轉身,轉身的背后是思想,是文化,是歷史,是意識,在這個過程中范穩很老道的通過文化人類學問題的介入,人類學方法的思考,通過古歌原始主義方法寫作,體現作品豐富的文化內涵,體現歷史的、現實的、未來的思考,如果把《太陽轉身》作為一個反腐小說、偵探小說、扶貧小說閱讀還不夠,它后面有著更深層的思想意蘊。作品中寫到的祭祀太陽古歌,這是非常有標志性的東西,是一種元邏輯的思考,這是一種神秘邏輯,但這種原始主義對太陽的追求崇拜古人就有之,今人更需要,太陽的崇拜后面是一種愛,是一種精神,是一種告別貧窮等等,從原始人狩獵打獵開始就在追求,所以范穩把人類學的東西放進去,使這個作品具有豐富的表現空間和豐富的內容。
第二,我為什么說它具有文學人類學的表現方法,如果范穩以小說的名義寫原始邏輯、原始思維,那更多的是考古學的發現,更多的是人類學的思考,從文學角度、美學角度來說做得不夠,但是這個小說的可貴之處,他有很多美的符號學方法的體現,比如他寫山歌的意義,作品中寫很多山歌,既是太陽古歌,還有其他幾個主人公唱的歌,這是小說中的符號意義,表現了潛意識詩意戚戚的生活,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還有對山川景物的描寫,對人情交流過程的描寫,在我看來很像沈從文湘西小說的風格,甚至于簡單理解也有劉三姐對歌的味道,這就是他的美學意味,這就是文學人類學思考的方法,不僅是文化的,而是美學的、文學的,文學是人學,文學也是美學,小說家把兩者巧妙綜合起來,作品就好讀、可愛。
第三,它的文學人類學表現,描寫凄厲的自然風光,展現大美的壯鄉事件。作品中寫的昌谷寨南山村等等都是范穩非常熟悉的地方,他寫得非常美,這就是當下中國自然風光、自然景物的美,怎樣來愛護它、呵護它、發展它,也是扶貧攻堅鄉村建設要努力的方面,這就是范穩的高明之處。
所以我說《太陽轉身》是好書、好讀、好看、感人至深的藝術品,值得深度研究,值得大力宣傳,我們不僅要從文本上閱讀,還可以改編成電影電視,這樣就有更多的收獲。
范穩的《太陽轉身》,首先他是在現實主義文學傳統的基礎上,以文化生態人類學視野構建云南當下少數民族地區生活的社會生態的世相,同時又融合現實主義虛構文學的史詩性的宏闊傳統,和文化生態人類學對地方進行田野考察的紀實的、真切的地方寫作的線索,使得這部作品既是一個通俗生動、弘揚現實主義主旋律的現實主義力作,同時又顯示出作品紀實的質感。
在這個基礎上范穩的寫作,在《太陽轉身》里面,就“轉身”的意思,小說里面呈現四個層次的轉身:第一個層次,社會世相各個人物普遍的人的生活和命運的轉身,這里呈現人物的群像,像楊翠華的犯罪服刑,林芳和褚志在私欲下的淪喪以及母愛,以及曹前寬和卓世民的戰友之情,以及面對各自命運的掙扎等等,一個個鮮活的人物,有血有肉,有愛有恨,有善有惡。轉身其實是一種選擇,在命運的面前走向正道還是走向邪道,走向光明還是走向陰暗,是一個轉身的選擇。
第二個層次,在這樣一個社會世相面前,作者借由卓婉玉對壯族民族文化和人類學研究的田野考察,反過來在這個視野下表現儂建光、韋小香、林芳等等這些人的理解,呈現出這樣一種趨勢,楊翠華最后走向自我救贖,儂建光和韋小香在與林芳和解之后回到家鄉參與鄉村振興,以及曹前寬在條件極端惡劣的條件下體現民兵連長堅持修路的英雄氣概,和退休警察卓世民這個英雄形象互相呼應,形成多聲部的合唱,體現作者強調社會個體命運的復雜轉身中呈現出來社會向著光明、向著正義轉身的主旋律。
第三個層次,小說塑造的退休警察卓世民的英雄形象是從他被誤診為癌癥,也就是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下,小說恰恰勾勒從命運返回來的生命的升華,可以說是靈魂生命在時代的一個非常高壯的轉身。
第四個層次,范穩寫作的轉身,從他早年寫四川地區的歷史,到寫《水乳大地》《悲憫大地》《大地雅歌》以及“藏地三部曲”,再到《太陽轉身》,范穩是四川人,他來到云南大地之后扎根云南大地,堅持現實主義道路,扎根在時代上進一步拓展時代轉身。
專家朋友們,由于時間關系,我本來寫了一篇兩千來字的答謝詞,這里不照稿念了,把自己的一點感激之情、感謝之情簡單地說一下。
各位評論家和領導在疫情期間撥冗出席線上作品研討會,既是對我作品的肯定,也是對云南在脫貧攻堅中取得的偉大成就以及在大時代發生天翻地覆變化的贊美和褒獎,同時我為自己能成為忠實的記錄者而深感欣慰。雖然大恩不言謝,各位老師對我的幫助支持一以貫之,但我還是要再次感謝各位專家、學者對《太陽轉身》的肯定和鼓勵,你們的真知灼見對我在以后的創作中吸取更多的經驗和教訓,一個作家總是在不斷地寫作中提升自己對文學、對社會、對人生的認知能力和表達能力,正如《太陽轉身》的創作和修改,這樣一個完成的過程有中國出版集團、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各級領導,還有很多評論家、學者、編輯們的關心和厚愛,跟他們支持分不開。近年來我的幾乎每部作品都得到評論家們的批評指正,因此可以說我的每一點進步都和大家高屋建瓴的指點和鼓勵分不開,所以最后說一聲謝謝你們,再次感謝大家。
感謝各位領導不辭辛勞,也感謝你們的精心準備發表了真知灼見,也感謝你們對范穩、對人文社的肯定和指示,我們會吸收意見,推出更好的作品。另外也向各位領導和專家報告的是,這本書在出版前后已經引起各大影視公司的關注,經由我們文學社控股的中版昆侖傳媒公司牽頭,多方努力,現在已經跟一個非常大的影視機構簽了影視版權協議,我們相信影視作品出來以后,那時候會給大家更好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