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來志愿者

上海/劉光倫

今年三月，申城暴發疫情，從四月開始浦江兩岸進行封控管理。

小強上班的理發店關門停業了，他被居家隔離在一個老小區的出租屋里，每天除了做核酸和抗原，就是玩手機和睡覺。第一周過得還算輕松，第二周便開始有些無聊了，第三周簡直有度日如年之感。

看到窗外一個個身著白、藍、紅“戰衣”，正忙碌著為社區居民查核酸、測抗原、做消殺、發物資的身影，小強心里既有幾分感激又有幾分不安。小強是四川某職校美發專業畢業生，去年才來上海，在一家理發店上班。他先跟師傅們當助工打下手，瞅準機會才慢慢開始從老人和小孩頭上練習手藝。在這些人當中，小強尤其要感謝的人是張大爺。

據說這個張大爺早年曾在上海內遷四川的工廠里待過好些年，而這家工廠就坐落在小強的家鄉。大概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吧，張大爺對小強特別關照，他是第一個把自己那頭蒼蒼白發交給小強做“練習”的人。雖然小強以“狗啃”般的效果“報答”他，但張大爺為了持續鼓勵小強，從此便再沒找過其他師傅理發了，并且還把社區的老人們也介紹給了小強，使得小強的理發手藝進步很快。

小強同張大爺雖同住在一個社區里，但各自隔離在家，一直無法相見。社區終于從“封控區”變為了“管控區”，大家總算可以下樓在小區內活動活動了。小強見到散步的張大爺頭發有些凌亂，便提出要跑回宿舍去拿工具來為他修剪一下。張大爺說自己還不要緊，倒是社區里有一部分行動不方便的老人已好長時間沒理過發了，要是能幫他們服務一下就好了。小強一聽，心想反正自己正閑得無聊，不如趁此機會為社區老人們做做好事。于是經居委會批準，小強成為了一名志愿者，專為有需求的老年人理發。

小強是社區唯一一位“外來志愿者”，他為此感到非常興奮，穿上“工作服”的第一時間便自拍分享到朋友圈。

小強根據張大爺為他提供的老人名單，每天扛把椅子，背上工具，做好消殺，讓行動方便的老人下樓理發，為行動不便的老人上門服務。小強這位有點“特殊”的外來志愿者很快就引起了社區居民和居委干部們的關注，大家對這個川娃子印象都不錯。

這天深夜，小強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開門一看，是張大爺和一個居委干部站在門口。原來社區里一位孤老突發腦梗去世了，社區干部們為讓逝者體面地離開，準備先為其剃頭、擦身、更衣后，再連夜送殯儀館火化。可疫情期間殯儀館缺少這方面的人手，而這種事情沒人愿意做也是情理之中。關鍵時刻，還是張大爺想到了找小強來幫忙解決這個難題。

疫情期間，電視上天天滾動播放抗疫報道，其中自然有不少事關老百姓日常生活的人和事。有一天小強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電視畫面上，并且他還對著鏡頭講了幾句不太流利的川普：“我是一個外來務工者，平時經常得到像張大爺這樣的好心人的關心和幫助，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他們。這次疫情我能成為一名外來志愿者，為大家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感到無比光榮……”

好小子！大家紛紛為小強點贊叫好。可這時的小強心里卻犯起愁來。為啥？是因為他們理發店的同事紛紛指責他犯了行規大忌，自斷手藝人財路，擔心疫后復工老板可能要炒他魷魚。

小強面臨丟工作的不安，讓張大爺很過意不去，他安慰小強說：“我就不信像你這樣有愛心的小青年，還愁找不著好工作和好老板！這樣吧，等疫情結束后我騰出一間屋子給你免費住，反正我兒子定居國外很少回來，你就權當給我們老兩口搭個伴吧。”

張大爺話音剛落，小強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理發店老板打來的。老板通知小強，如今疫情已社會面清零，讓他做好復工的準備，并表揚他做志愿者有愛心，所作所為給外來務工者增了光添了彩，說上班后要給他加薪獎勵。

掛上電話，小強望著張大爺傻傻地笑，眼里噙滿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