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美言 崔 一
中國和韓國有著悠久的文化交流歷史,文學是交流的重要項目。 韓國現代文學從20 世紀初開始翻譯介紹到中國。在這個過程中,既有翻譯繁榮期,也有停滯期,但從整體的傳播和翻譯史來看,可以說一直保持著穩定趨勢。1992 年,兩國建交,兩國間現代文學正式開始交流,中國讀者可以閱讀許多韓國文學作品的中文譯本。從此,樸婉緒的多部短、中、長篇小說被譯成中文傳播到中國。
樸婉緒(1931—2011)是韓國著名小說家,她的一生經歷了日本殖民統治和國家的解放、戰爭、分裂以及近代化過程,其作品更多體現了韓國的歷史,在韓國無人不曉,成為韓國文壇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作家。 值得關注的是,樸婉緒的小說一直在進行翻譯和出版,她的作品在韓國曾榮獲包括“李箱文學獎”在內的多項文學大獎。如今她的作品陸續被翻譯成多國語言傳播到世界各地。中韓兩國建交以后,兩國友好交流關系的發展對樸婉緒的小說漢譯起到了推動作用,同時對中韓文學交流研究產生了直接的影響。本文擬就樸婉緒小說在中國的翻譯出版現狀及接受特點進行探討。
筆者依據韓國文學翻譯院“韓國文學數字圖書館”所確認的翻譯書刊信息以及楊磊的《樸婉緒小說漢譯研究》等韓國文學翻譯相關研究成果,對樸婉緒小說在中國的譯介情況介紹如下。
中韓建交后,作品在中國翻譯出版的眾多韓國作家中,樸婉緒算比較早的。中韓建交后至2000 年,共有4篇樸婉緒短篇小說在中國翻譯,這些作品分別是《歲暮》《周末農場》《佛爺身旁》和《相機和軍靴》,均由趙習翻譯(如表1)。這個時期可以說是樸婉緒小說在中國翻譯的起步階段。

表1 中韓建交至2000 年樸婉緒小說在中國單行本、期刊翻譯出版情況
自20世紀90年代后期開始,在女權主義思潮影響下,女性主義文學在中國文壇上越來越受到關注,并成為熱門話題,直接影響了韓國文學作品的漢譯。1995 年9 月,沈儀琳和畢淑敏編輯的《韓國女作家作品選》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這本小說集共收錄了10 位韓國女性作家的18 篇小說,該小說集擺脫了文學作品的政治評價功能,側重于純文學的研究。這個時期樸婉緒的4 部翻譯作品均為她初創期的短篇小說。這些作品都是由同一譯者翻譯的,其翻譯手法和策略大都一致。因為讀者對韓國文學作品還比較陌生,譯者為了提高樸婉緒小說的可讀性,努力采用中國式翻譯,為今后更持久的中韓文化交流打下堅實的基礎。
中韓建交后,隨著兩國文化交流的頻繁,韓國文化在中國以“韓流”的形式流傳開來,并促進了韓國現代文學在中國的傳播,對其出版產生了重要影響。以韓流的持續發展為目的,韓國政府成立了韓國文學翻譯院和韓國大山文化財團,贊助了韓國文學的中文翻譯和出版。在這個背景下,更多的樸婉緒小說被譯成中文介紹到中國。特別是《孤獨的你》是韓國文學翻譯院成立不久,贊助其在中國翻譯出版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讀者通過這部小說集了解了當時韓國民眾的生活和韓國社會習俗。
2004 年,《小說山莊》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該小說集收錄了薛舟和徐麗紅夫婦翻譯的樸婉緒的短篇小說《為了思念》,這是2001 年第一屆黃順元文學獎獲獎作品。2002 年1 月,同一譯者將樸婉緒的長篇小說《那么多的草葉哪里去了》譯文刊登在《當代外國文學》雜志上。2006 年5 月,樸婉緒于1998 年出版的第7 部小說集《孤獨的你》作為首次被翻譯成中文的短篇小說集,由樸善姬和何彤梅翻譯,在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 這本短篇小說集有《難以忍受的秘密》《她的家》《戲球的女人》《當無聊的電影結束時》《虛幻的蝴蝶》《我的冤家對頭》《J-1 簽證》《花刺》《枯花》《孤獨的你》共10 篇小說。
2007 年樸婉緒的長篇小說《裸木》首次在中國翻譯出版。2007—2010 年間,在韓國文學翻譯院的贊助下,樸婉緒的作品每年都在中國翻譯出版。2007 年8 月,描寫樸婉緒自己初戀的長篇小說《那個男孩的家》在韓國出版3 年后,繼而在韓國文學翻譯院的贊助下由王策宇和金好淑進行翻譯出版,該作品的特征在于不僅敘述了個人故事,還描繪了朝鮮戰爭以后特殊時代背景下人們的生活。該小說就像2007年10月由金蓮蘭翻譯的作品《裸木》那樣具有很強的自傳性。這一階段韓國翻譯家也參與了翻譯。樸婉緒成名作長篇小說《蹣跚的午后》是由李貞嬌(韓國)和中國翻譯家李茸共同翻譯,使作品在中韓翻譯家的合作下可以更加完美地再現。2008 年,樸婉緒的長篇小說《祖父在童年里走啊走》翻譯出版,短篇小說《孤獨的你》由金京善翻譯后收錄在小說集里,《夢中的育嬰器》由薛舟和徐麗紅夫婦翻譯出版;2009 年5月,長篇小說《非常久遠的玩笑》由韓國著名翻譯家金泰成翻譯,為中韓文學交流做出了重要貢獻;2010 年,中篇小說《在機場遇到的人》由李麗秋翻譯后刊登在《高麗亞那》中文版雜志上;2016 年,短篇小說《親切的福姬》由李貞嬌(韓國)和陳亞男翻譯后收錄在單行本中;2018 年,由李麗秋翻譯的《故鄉飄已遠》由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出版;2021 年1 月,由游芯歆翻譯的樸婉緒短篇《我畢生的摯愛》發表在麥田出版社的《誰能說自己看見天空:韓國小說大家經典代表作 (戰后篇)》上。
如上所述,樸婉緒小說的翻譯介紹從中韓建交初期的起步階段到2000 年以后,逐漸迎來了翻譯全盛期,共有16 部作品在中國翻譯出版。這些譯本的出版不僅得益于中韓文學間密切交流的關系,也得益于樸婉緒出色的創作能力。中國翻譯韓國文學作品的目的并不在于傳播韓國作品,而是通過文學拓寬中國讀者的視野,了解韓國文化,為中韓兩國文化及文學交流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因此,在樸婉緒小說作品的翻譯中體現出的中國式習俗和文化轉移不可避免地具有本國化的特征。
中國對樸婉緒小說譯介的接受特點,筆者將從外部文化環境、樸婉緒小說作品內在特征及翻譯者的主體性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可以說,近現代中國社會歷史背景和多元化意識形態的影響,是樸婉緒小說得以翻譯成中文的一個重要契機。進入20 世紀90 年代后,中國經濟迅速發展,已初步形成市場經濟格局,改革開放取得階段性成果。中國文壇開始關注后現代主義、后殖民主義、女性主義等為代表的西方思潮,探索與世界文學同步的對話。因此,中國作家一直在努力擺脫外國作家的陰影,尋求真正的中國文學。20 世紀90 年代在中國文壇出現的“個人寫作”“女性寫作”等現象與韓國女性作家的創作傾向存在相互一致,更有利于中國文學的新發展。
作為韓國女性作家,樸婉緒在小說里寫進了個人經歷、韓國曲折的現代史和歷經多種歷史巨變的體驗,小說以女性的眼光展現了想要在戰爭的混亂和絕望中站起來的主體覺醒和戰爭期間女性主體的誕生。從這一點看,樸婉緒的小說作品符合中韓建交后中國文學的創作思潮,因此受到了中國翻譯家和出版社的關注。
樸婉緒的作品大致可以概括為戰爭悲劇、中產階層生活、女性問題、自傳性敘述等主題,每部作品都以特有的辛辣視角和出色的現實感完整地展現了韓國人的生活面貌。樸婉緒的小說特點是經常使用帶有韓國文化的詞匯或諺語,甚至作家還親自創作特色詞匯或慣用的表達方式用于小說中。在韓國出版了一本收錄樸婉緒文學作品中帶有韓國特色、日常用俗語或慣用表現、詞匯、成語等的《樸婉緒小說詞典》,具有很高的翻譯研究價值。樸婉緒的小說作品就是以多樣的素材、韓國式的詞匯和作家個人的體驗為基礎,展現同一時代人們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并將這些日常生活中人物的生活生動、全景地展現出來。
翻譯者的主體性是指翻譯者自覺性人格意識和出現在翻譯過程中的一種創造性,而譯文中反映的翻譯者的藝術人格和創造力就是這種主體性的體現。翻譯者個人的翻譯策略、語言樣式、文學氣質、認知能力和翻譯者所處的環境的文化模式、審美價值取向決定了翻譯本的最終格調。從文學翻譯最終目的是文化交流這一點上看,可以說翻譯對人類創造文化共同體起到了核心作用。同樣,樸婉緒將各個時代親身經歷的事情細致地表現在她的作品中,可以說很有價值。另外,樸婉緒樂于使用自己創造的個人詞匯也是小說創作的獨特之處。
為了再現樸婉緒小說之美,譯者還優先照顧了閱讀譯文的中國讀者,由于中國讀者對韓國文化的理解不足,用符合中國人文化習慣的詞匯來減少陌生感。樸婉緒小說進入中國后必然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成為符合翻譯語言環境文化特征的中國化文學翻譯作品。在此過程中,譯者對小說作品的理解與適當調整,起到了使她的文學作品從陌生到熟悉的文學作品的再創造的文化溝通的重要作用。
中國從自身的需求出發,有意識地關注了樸婉緒的小說翻譯,這一過程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語言文字的轉換,而是一種創造性的工作,使其在一個新的語言、民族、社會、歷史環境中被賦予了新的生命,并納入中國文學的發展脈絡,同時可觀照同一時代韓國文學的發展情況,使探索后殖民時代東亞文學具有可能性。在中國,樸婉緒小說作品的譯介深受讀者喜愛,也為研究韓國文學的中國文學家提供了很好的資料,從這個意義上說,樸婉緒的小說在中國的譯介對中韓兩國文化及文學交流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以特定時期或特定內容為中心對韓國現代文學的翻譯進行分析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從宏觀層面來看,中韓建交后,韓國現代文學在中國的翻譯歷史上是史無前例的。樸婉緒自1970 年步入文壇,在長達40 多年的創作活動期間,先后留下了15 篇長篇小說和100 多篇中短篇小說、隨筆和童話等多種體裁的文學成果。樸婉緒的小說主要描寫朝鮮戰爭和南北分裂問題,諷刺物質中心主義,揭露社會現實,反對女性壓迫。中韓建交以來,樸婉緒的作品在韓國現代文學中得到了韓國文學翻譯院的翻譯贊助最多,而且是在中國翻譯作品出版最多的作家。樸婉緒的小說作品在中國翻譯出版后,以一種新面貌被中國讀者所熟知,在中韓兩國文學交流和研究進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