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姐—寫給節日里的姐姐

于無聲處

二姐在父母親的6 個孩子中排行老二。因為家就在洪澤湖岸邊，距湖僅有300 來米。二姐水上、干農活都是一把好手，會游泳、撐船、捕魚、放草排。

二姐出生于20 世紀60 年代后期，二姐從小就是男孩子的性格，好動、果敢。二姐9 歲時就挑起了家務的擔子，由于父母要到生產隊掙工分，養活一家老小8 口人，每天早晨二姐都是和父母一起起床。如果是夏天，二姐則先挎起籃子到田里打豬草；之后再背起畚箕（一種家務農具）割青草交到生產隊，回到家做飯；其間再幫助睡醒的弟弟妹妹穿衣服。若是秋天，二姐則要把頭天晚上切好的薯片挑到麥場或別的空曠地撒開晾曬，晚上還要把曬干后的薯片一片一片從地上撿起屯放好，為冬季備口糧（那時，玉米薯片糊和玉米面拌薯片粉做的餅是我們家冬季甚至全年的主食）。記得上小學那會兒，二姐怕我挨餓，上學前都要把洗干凈、一圈皮都去掉的薯片放到我書包里，拍拍我的腦袋：“給我弟弟帶上‘銀元’，將來考上狀元。”

二姐會在洪澤湖放草排，那是我們村和周邊有口皆碑的。村里未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之前，做飯用的柴草大多是洪澤湖中的蘆葦或其他水草。而這些要到距家數十里之外的楊毛嘴湖蕩里砍割。每年秋季砍割蘆葦的時候，二姐就和父親帶上玉米餅和薯片，撐起小木船，少則砍割一兩天，如能找到灘地住下，要在一個星期。二姐在前面把蘆葦砍倒在水中，父親在后面把蘆葦一個個捆起來，擺放整齊，再用草繩串聯起來，形成草排，往回放。放排中，父親撐船在后面推趕，二姐則在湖中踩水帶著草排，數十里的水路，二姐居然能一直漂浮，不讓父親換一下，就把草排放到岸邊。

二姐會捕魚、游泳，我記憶中那是驚心動魄、刻骨銘心的。我已經上中學了，那是盛夏一個星期天，已近中午，從學校回家，二姐為給我增加營養，就拿起絲網（一種捕魚的漁具），撐起小木船到洪澤湖中捕魚，我也跟著二姐坐在船上。魚兒并不是見網就鉆的，所以，網下到湖中要等一陣工夫才能收，二姐就撐著船，讓我在船頭敲打鐵器，驚動魚向網上鉆。天氣突然特別悶熱，湖面一絲風都沒有，我和二姐都沒在意此時的天氣已醞釀成大風和暴雨。無意間，二姐抬頭，發現烏云已經壓到頭頂：“不好，要起風，網來不及收了，快回岸。”二姐顯得有些緊張，迅速掉轉船頭，下篙奮力往岸的方向撐船。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距我們不遠的湖面已經翻起白浪。如果說“山雨欲來風滿樓”，那么“湖雨欲來就是騰巨浪”。 二姐看到勢頭不妙，鎮靜而大聲地告訴我：“抓牢船幫，千萬不要掉進湖里。”二姐試圖控制船頭，保持逆風，船不被大風掀翻，但風太大，二姐根本就控制不住，就順勢將船篙的一頭伸到我面前：“抓緊，千萬不要松手，跳！”幾乎在我和二姐一同跳進翻滾湖中的同時，小船被一個巨浪掀翻。盡管我會“狗刨”，手里還抓著船篙，但還是嗆了好幾口水。二姐迅速游到我身邊，奮力推著我游向下風處漁民的籪塘（一種大型的捕魚工具）。“抱住籪樁（高出籪和水面，固定籪的木樁），爬到籪的鋼繩上。”二姐指示著我，并奮力將我的身體向上舉。然而當我剛剛爬到鋼繩上，一個巨浪，籪樁從根部折斷，我再次落入巨浪中。“不怕，二姐在呢，嘴抿緊，別再嗆到水。”二姐安慰我的同時，推著我再一次拼命地向另一根粗壯籪樁游。我腳蹬著籪的鋼繩，死死地抱著籪樁，二姐則在我的腳下，雙手抓住鋼繩，身體隨巨浪起伏，竄上竄下……

終于風停雨住，岸上十幾只小船向我們駛來。岸上的父母被眾親友一次次攔住，母親昏厥幾次，我和二姐上岸后，父親還在休克中。上岸后的二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白酒，倒頭便睡，母親手拿蒲扇一直守在二姐床邊給二姐扇風……

“你的命是你二姐給撿回來的，你可要好好報答她呦。”每當二姐生活上遇到困難，母親在電話里總是這樣向我念叨。“你爸的命是你二姑在風口浪尖上奪回來的，將來你們可要好好孝敬二姑呵。”我也學母親，沒事的時候，當作故事講給孩子們聽。“爸，二姑那是救您，要是救別人，不就是舍生忘死、見義勇為的女英雄么！您應該寫下來，作為故事傳誦。”

是啊，女兒的話提醒我，應該記錄下來，不為傳誦，只為記憶保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