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賢 符昱葉
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的發生會促使個體出現應激反應,同時表現出焦慮、恐慌等情緒,如新冠疫情的暴發誘發個體出現了一系列行為反應,而這對社會造成的影響可能遠超事件本身。不容忽視的是,公眾對于疫情風險的感知會影響個體是否采取打疫苗、做檢測等措施來保護個人和公共安全。由此可見,公眾的風險感知是疫情防控和維持社會穩定的重要因素。
風險感知指的是個體在社會、文化等背景的影響下,對經歷的客觀風險事件的主觀認識和感受。根據風險的社會放大理論,不僅事件本身的性質可以影響風險感知,并且可以通過溝通中的信號放大效應影響公眾的風險感知,而信任作為溝通的重要屬性之一,也影響著風險感知。目前已經有許多研究表明,信任和風險感知之間密切相關。根據社會學家吉登斯的理論,風險和信任是不可分割且緊密聯系的,信任是一種應對風險時所帶來的機制。面臨未知的風險事件時,信任可以降低不確定性和復雜性,有研究者通過結構方程模型探究得到信任和風險感知之間存在顯著負相關;在新加坡的一項關于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感知的研究表明,相較于低信任水平,高信任的個體感知到更少的疫情風險。
正念是指以開放、不評判的態度接納此時此刻自身而產生的覺知,隨著正念在心理健康領域的廣泛推行,學者們關于正念主題的研究越來越多。根據正念的監控與接納理論,正念練習被看作個體的監控和接納的能力,其中監控是對于當下經驗的持續覺察,接納是以平和開放的心態面對內外部的經驗,個體注意監控能力有助于個體對于風險的覺察,或者防御未來的威脅,高接納水平的個體和內在經驗的聯結會越強。有研究表明,信任會對正念水平產生影響,而個體的正念特質可以促使個體在社會風險情境中做出更多適應性行為,正念和風險感知之間存在正相關,正念水平高的個體可以注意到潛在的危險,從而做出避免風險的決策行為?;仡櫼酝奈墨I,正念被看作整體探究其與風險感知之間的關系,而根據正念與監控理論,監控和接納兩個成分不僅能夠協同發揮作用,也可以單獨發揮作用。
基于以上論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1)政府信任和新冠疫情風險感知之間存在負向關系;
(2)正念特質中的覺察和接納分別在政府信任和新冠疫情風險感知之間發揮中介作用。
本研究采用隨機發放問卷的方法,在江蘇某高校的在校大學生中進行試測,共回收問卷328份,整理后得到有效問卷304份,有效回收率為92.7%。被試者年齡18—26歲(M=21.1,SD=1.32),男生為235人,女生為69人。
1.政府信任量表
對于政府信任的測量,本研究參考對公司信任的測量方式,將信任的對象改為政府,在以往的研究中,該問卷有較高的信度。該問卷包括五個題目,測量了信任的兩個方面,如“我相信政府將會盡可能地采取措施,從而最大化地降低民眾面臨的疫情威脅”是對政府態度的測量,而“政府部門會關注人民對疫情的擔憂,并且會積極處理問題”則是對政府勝任力的測量。本研究中,該量表的α系數為0.98。
2.新冠疫情風險感知量表
該研究采用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感知量表,由席居哲等人編制,該量表共有9個項目,從對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情緒感受、認知判斷和不同尋常嚴重性的心理表征三個方面評估風險感知狀況,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信度、效標效度和結構效度。
3.費城正念量表
該研究采用CARDACIOTTO等人編制的費城正念量表,該量表共有20個題目,可以有效測量覺察和接納這兩個正念核心成分。梁妍琦等人(2018年)在中國大學生中進行檢驗,該量表的信效度符合測量學要求。
采用SPSS 19.0統計軟件,運用Pearson相關分析研究政府信任、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感知和正念之間的相關性,采用回歸分析和Bootstrap研究正念在政府信任和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感知間的中介作用,以P≤0.05作為統計量顯著性的判斷標準。
按照Harman單因子檢驗方法,運用SPSS 19.0將政府信任量、新冠疫情風險感知量表和費城正念量表所有題項進行因素分析。結果顯示,特征根大于1的未旋轉公因子有11個,最大因子方差解釋率為33.5%,低于40%。因此,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由表1可知,政府信任和新冠疫情風險感知之間呈現顯著負相關(p<0.001),政府信任和正念的覺察分量表之間呈現顯著負相關(p<0.05),和正念的接納分量表之間呈現顯著正相關(p<0.01);新冠疫情風險感知和正念的覺察分量表之間呈現顯著正相關(p<0.001),和正念的接納分量表之間呈現顯著負相關(p<0.001)。

表1 政府信任、新冠疫情風險感知、正念的描述性統計和相關
本研究采用偏差矯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法,對正念在政府信任和新冠風險疫情感知關系中的中介效應進行檢驗。變量間的回歸分析(見表2)表明,政府信任能顯著負向預測新冠疫情風險感知(β=-0.80,P<0.001)和正念的覺察分量表(β=-0.12,P<0.05),政府信任能顯著正向預測正念的接納分量表(β=0.20,P<0.01);當政府信任和正念的覺察分量表、接納分量表分別進入回歸方程時,正念的覺察分量表可以顯著正向預測新冠疫情的風險感知(β=0.15,P<0.001),政府信任可以顯著負向預測新冠疫情風險感知(β=-0.78,P<0.001);正念的接納分量表和政府信任對新冠疫情風險感知負向預測作用均顯著(β=-0.11,P<0.001;β=-0.78,P<0.001)。這表明正念的覺察分量表和接納分量表在政府信任對新冠疫情風險感知的影響中的中介效應顯著。

表2 變量間的回歸分析
在回歸分析的基礎上,進行Bootstrap95%置信區間檢驗。在覺察的中介模型1中,政府信任能夠顯著負向預測覺察,覺察能夠顯著正向預測新冠疫情風險感知,此外政府信任仍能夠顯著負向預測新冠疫情風險感知,直接效應的效應值為-0.550,占總效應的98.2%。覺察在政府信任和新冠疫情風險感知關系中的間接效應值為-0.013,中介效應95%置信區間[-0.275,-0.002],不包括0,表明覺察在政府信任和新冠疫情風險感知關系中的中介效應顯著,中介效應檢驗見表3。
在接納的中介模型2中,政府信任能夠顯著正向預測接納,接納能夠顯著負向預測新冠疫情風險感知,此外,政府信任仍能夠顯著負向預測新冠疫情風險感知,直接效應值為-0.548,占總效應的97.8%。接納在政府信任和新冠疫情風險感知關系中的間接效應值為-0.015,中介效應95%置信區間為[-0.031,-0.004],不包括0,表明接納在政府信任和新冠疫情風險感知關系中的中介效應顯著,中介效應檢驗見表3。

表3 基于Bootstrap的中介效應檢驗分析
在本研究中,個體的政府信任能顯著負向預測新冠肺炎風險感知,這與以往研究一致,即個體的政府信任水平越高,其對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感知越低。
政府信任是群眾與政府進行交流的過程中,對政府保障公民權利及應對風險能力的主觀感知和滿意程度,包括了對政府相關政策的主觀期待和價值認同。政府所執行的政策以及公眾的信任程度都會對公民的信息感知和風險思辨產生重要的影響。在AVEN等人對民眾災難的應對策略中發現,公眾對于政府等官方機構的信任可以彌補對于風險的負面認知,從而使得個體的行為都更加積極。
根據態勢感知理論,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的發生對社會是一個整體的風險,給生產、生活以及個體的健康都帶來了威脅,政府要通過調動各類資源進行治理。而民眾信任政府有意愿、有能力有效應對新冠肺炎疫情,會從一定程度上提高戰勝疫情的信心,對于風險的感知就會降低。
根據正念的監控與接納理論,本研究發現正念的兩個成分——覺察和接納在政府信任和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感知之間具有中介作用。政府信任既可以直接影響風險感知,也可以通過接納和覺察為中介對群眾的新冠疫情風險感知產生影響。
一方面,政府信任可以正向預測個體的接納水平,信任作為維持團結的整合機制,也是相信政府可以依靠的信念,也就是個體對于政府的信任程度高,對于自我內部經驗和外部經驗的接納程度就高。此外,接納部分中介政府信任與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感知的關系,風險感知是個體對外界客觀存在風險的主觀感知,當個體的接納能力較高時,對于生活的控制感會較高,從而對于風險的主觀認知就會降低。
另一方面,政府信任可以負向預測個體的覺察水平,一般來說,信任能夠影響個體對于外部經驗和信息的看法,個體會減少對于高信任來源信息的辨別和加工,而對于政府的信任程度降低時,個體對于自身內部經驗和外部信息的覺察就會提升。此外,覺察部分中介政府信任與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感知的關系,當個體對于消極經驗的覺察水平提高,就會使得個體夸大對于當下疫情影響的風險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