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之詩[三章]

林 蕭

羊湖的臉

跋涉的步履叩擊著一道道山巒，夢幻的羽翼展開了浩蕩的畫卷，繽紛的詩句飄蕩在云水之間，圣湖的斑斕醉了朝圣者的雙眼。這是羊湖的臉。

我不知道，造化的神筆竟能如此浪漫——用千百萬年在隆起的山脈勾勒出大美的曲線；

我不知道，天邊的圣水咋能被染得這般蔚藍！莫非是銀河里的藍寶石墜落？又似布達拉宮里的綢緞般柔軟。

你可曾映照過文成公主那動人的臉？

你可曾聆聽過倉央嘉措那愛的詩篇？

古人云：“羊大為美。”羊湖的臉舒展為巨大的圣書，這綢緞猶如羊頭的兩個犄角置于地球的屋脊，那偉大的龍骨之間，默默地輝映著萬年的圣潔。

攝于羊卓雍錯

而來自都市如我一樣的俗人在這高原的山路，每邁出一步都有些艱難，無法貼近圣湖的臉。那是因為我們離物質的現“食”太近，離精神的信“氧”太遠。

致天上宮殿

我沒有匍匐倒地，磕長頭擁抱塵埃；我沒有搖轉經筒，念藏經向你跪拜，

我僅用雙腳馱著一個靈魂，我只揣著無數迷離的夢幻，

千里跋涉來到你的面前，不僅仰望，不只覲見，

還想聆聽來自天宇的啟悟；還求得到圣地佛祖的箴言。

我乞盼雙眸貼近你真實的容顏，我渴念心靈去回望你蒼茫的昨天。

我想看到——喜馬拉雅的風撫摸著你的顏色，你的黃，你的紅，你的白；

我還想聞到你的氣息，你的嵯峨，你的曠遠，你1300 年的滄桑，你與天相接的莊嚴。

攝于布達拉宮西廣場藥王山

瑪布日山的堅石抬起日光殿凌空高貴的飛檐，紅宮的壁畫佛雕印證著你前世生命的輪轉，

陽光透過窗欞給靈塔鍍上了輝煌，搖曳的油燈給狹窄的僧舍點亮昏暗，

朝圣者的紙幣塞滿了佛像的視線，酥油燈杯流出的燭液如人的淚眼。

那是釋迦佛祖深邃慈悲的眼，那是松贊干布與文成公主的曠世姻緣，

是倉央嘉措被折戟的浪漫，是幾代達賴早逝的英年，

是無數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掠過如煙，是多少萬名工匠和農奴，

掙扎著，呻吟著，用血和汗把喜馬拉雅的山石搬來，用淚和命讓恢宏的圣殿扎在山間。

風雪中，你送走了多少生命而去，又吸引著多少圣徒匍匐而來。輪回著日月，轉世了天地，

穿越了十三個世紀，跨過了萬水千山。

雪山上依然盛開著雪蓮，天葬的禿鷲依舊飛向云天。

我看到信仰的光芒照耀下，無數佛的信徒從天邊而來，用身體和四肢聽從著前世呼喚。匍匐叩地，衣衫襤褸，圍繞著你一頭又一頭，一圈又一圈，伴著風霜雨雪，伴著星移斗轉。

而當我的肉身飛離你的身邊，靈魂卻仍在仰望那片高原。

即將消失的對視

河水的寂寞是冰凍，冰凍的河面載過無數人的夢。而今夢接近破碎，沉睡的冰河已經懷春。她在期待——與你打一個照面：

我可是你的昨天？或是你的童年？你可還識我的心？你還認得我的眼？

很多人從我眼前走過，卻從未多給我一瞥，他們匆匆奔向了都市的喧囂，忙碌的腳步，很少把我想念。

攝于吉林市郊松花江畔烏拉主題公園

其實我知道你并沒完全拋棄我，我也許還藏在你心底。

你在等待燕子歸來的翅膀，你在向往春風再次拂過江面。

只是到了那時，你再來到我面前，我早已不是今天的我，眼睛和心被驕陽融化，化作春水一泓流向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