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污點的男友

○任宏偉（內(nèi)蒙古）

趙光頭是個慣偷，眼看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年了，他手里還沒幾個錢。為能偷到錢包，他每天上街尋找目標。可現(xiàn)在的人都用手機支付，一連三天過去，他也沒開張。

第四天上午，趙光頭決定到車站附近碰碰運氣。他在車站外等了大半天，突然看到一對小情侶出來。女的他認識，是鄰居周天順的女兒周雪艷，男的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見過。

趙光頭和周雪艷打了聲招呼，周雪艷卻嫌棄地掃了他一眼，低頭過去了。男的看見他后，神色有些慌張，也假裝不認識側著臉過去了。

趙光頭仔細想了想，終于想起男的叫陳永威，三年前曾和他在某市同一拘留所里待過。兩人都是偷錢包進來的，因此很快就混熟了，陳永威還是個初犯，為學些經(jīng)驗，沒少討好趙光頭。不過，陳永威偷的錢不多，僅在拘留所待了五天就出去了。

趙光頭暗想，周雪艷你還瞧不起老子，估計你還不知道，帶了個賊男友回來見父母。轉念一想，他有了來錢的主意。

趙光頭家住城郊的棚戶區(qū)，周家和他家住一排，兩家相距六十米左右。第二天早上趙光頭起床后，站在院門外等著，等了大半天，他看到周雪艷和陳永威有說有笑地出了門，由此看來，周天順和老伴對陳永威很滿意。他跟蹤兩人大半天，周雪艷突然對陳永威說：“我去趟衛(wèi)生間，你等我七八分鐘。”

趙光頭忙跑過去對陳永威說：“陳老弟艷福不淺，多少人追過雪艷都沒成功，沒想到被你弄到手了。”

陳永威尷尬地說：“原來是趙哥，好幾年沒見了，你過得還好嗎？”

趙光頭嘆了口氣：“我快揭不開鍋了，兄弟能不能借我兩千元？”

陳永威既吃驚又意外：“我手頭也很緊。”

趙光頭壓低聲音：“那我只能到你岳父家串個門，順便說說咱倆當年的事兒。”

陳永威這才明白被敲詐了，他猶豫了片刻朝廁所里瞅了一眼：“趙哥，你拿出手機，我加你微信。”

兩千元到手后，趙光頭正高興地準備離開，陳永威：“趙哥，錢算我送你買年貨的，以后你不要再找我了，行嗎？”

趙光頭：“江湖規(guī)矩我懂，以后我保證不找你，見了面我也假裝不認識你。”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趙光頭信守諾言，果然沒再找過陳永威的麻煩。在此期間，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偷到兩個錢包，錢加起來一千二。對這樣的“收入”他很不滿，決定年后再想出路。

年后初八，趙光頭突然發(fā)微信約陳永威出來。兩人在郊外的一片小樹林里見面后，陳永威不滿地說：“姓趙的，你咋不守信用呢？”

趙光頭自知理虧：“陳老弟，我約你出來不是要錢的，是想拉你入伙一起發(fā)財。”

接下來趙光頭說出想法，他覺得在當今的環(huán)境下再走偷錢包的老路是不行了。他打算入室行竊，不過一個人干風險太大，必須有個人進屋，另一個人院外望風。

陳永威說周雪艷人很正派，他怕作案失手被抓住后失去女友。接下來，他還勸趙光頭改邪歸正。

趙光頭冷哼一聲：“你小子幾天不當賊就教訓起老子了。你不干也行，我現(xiàn)在就到你岳父家去拜個晚年，好好給老兩口講講，你當年是怎么低三下四向我學經(jīng)驗的。”

陳永威怒視了趙光頭幾秒鐘后服軟了，問找到目標了嗎？

趙光頭說，他這兩天踩了幾個點兒，不過都沒十足的把握。等他踩好點兒，再找陳永威。

轉眼過了三天，趙光頭給陳永威發(fā)微信，讓陳永威晚上七點到他家去，準備夜里行動。

陳永威一直和周天順住一個屋，吃過晚飯后，他看了看手機已經(jīng)六點五十了，就對周雪艷說，剛才他聊微信，才知道有個朋友出差到了這里。朋友住在附近一家賓館，邀他過去聊聊天。周雪艷沒起疑心，讓他早點回來。

陳永威走到趙光頭院外，看看四下無人才敲了敲門。趙光頭開門后兩人進了家，趙光頭說先睡一覺，晚上才有精神干活。

陳永威睡到十點時醒了，趙光頭卻鼾聲如雷睡得正香。陳永威給周雪艷發(fā)了條微信，說朋友突然病了，他得在醫(yī)院陪一夜床。周雪艷很信任他，讓他注意身體。

凌晨三點鬧鐘突然響了，兩人起床出院上了趙光頭的破二手面包車。車行駛了二十多分鐘，在一個大院外停下。

陳永威問：“趙哥，您有把握嗎？”

趙光頭：“我已經(jīng)打聽過了，這家三口人都到外地旅游去了，正月十五前才回來。昨天晚上我還翻墻進院看了看，沒安監(jiān)控。一會兒我進去干活，你給我好好望風。事成后，我分你兩成東西。”

陳永威點點頭下了車，趙光頭下了車先撬開院門門鎖，然后進了院。陳永威在院外等了一會兒，趙光頭就把一臺電腦搬上了車，接下來是電視機、衣物、廚房用品、生活用品……

眼看車快裝滿了，趙光頭打算搬完最后一趟東西就開車。可出了院門他卻傻了眼，沒等他反應過來，兩個警察撲了過來。

趙光頭惱怒地問陳永威：“你是怎么望風的？”

陳永威笑了：“你有眼無珠找錯了人，你剛一進院，我就給警察發(fā)了短信。”

到了派出所后，趙光頭才知道，其實那天出了小樹林，陳永威就到派出所報了案。但因趙光頭還沒作案，警察沒法抓他，于是警察讓陳永威當臥底。

審完趙光頭，已經(jīng)快六點了。一個警察對陳永威說，你可以回家了。陳永威卻說，他現(xiàn)在回去會打擾女友全家。警察給他安排了間房。

由于昨夜沒睡好，陳永威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才起床。他忙回周家，誰知剛進門，周天順就把他推了出來：“你給我滾出去，我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一個進過拘留所的賊。”

陳永威想不明白，他進過拘留所的事兒怎么這么快周天順就知道了？原來，昨夜有個剛入職的小警察第一次抓賊很激動。今天早上，小警察下班后逢人就宣傳，還把趙光頭敲詐陳永威的事兒也說了出去。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地傳到了周天順耳朵里。

陳永威扭過頭向周雪艷求助，周雪艷說：“你先找個賓館住幾天，我得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三天后我聯(lián)系你，在這三天里，你不許聯(lián)系我。”

陳永威：“雪艷，你聽我解釋。”

周雪艷：“請你馬上離開我家，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的花言巧語。”

陳永威無奈，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了周家。他在一家賓館里焦急地等了三天，周雪艷突然給他打電話。

兩人見面后，陳永威問周雪艷考慮好了嗎？

周雪艷說，她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覺得陳永威身上雖然有污點，但這次不但沒和趙光頭同流合污，還報警立功了，這就說明陳永威已經(jīng)改邪歸正了。她決定繼續(xù)和陳永威交往。

陳永威問：“那你爸媽是什么意思？”

周雪艷：“我媽和我想法一樣，不過我爸很愛面子，他堅決不同意。還說我要是敢再和你來往，就斷絕父女關系。”

接下來周雪艷唉聲嘆氣地問陳永威，該怎樣說服她爸？

陳永威笑著問：“你是不是也認為，進過拘留所的就一定是犯了法的？”

周雪艷：“沒犯法誰會進拘留所？”

陳永威：“我就是什么壞事兒也沒干，主動進拘留所的人。”

瞅著周雪艷疑惑的表情，陳永威說出了真相。陳永威從小就夢想當演員，為了實現(xiàn)夢想，三年前他到一個劇組里當群演。他的運氣不錯，一個導演給了他個演賊的小角色。但他試了幾次戲，導演都不滿意。后來，導演問他愿不愿意到拘留所里體驗幾天生活。

陳永威也覺得，要想演好一個角色，必須體驗實際生活，于是他同意了。在導演的安排下，他進了拘留所，除了所長知道實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里面“虛心”向趙光頭請教，出來后再演賊，導演非常滿意。不過后來，因為種種原因，電影一直沒上映。

拍完那部電影后，陳永威又干了一段時間群演，因收入不高還不穩(wěn)定，他決定去打工。打工期間，他認識了周雪艷。

陳永威原以為，他這么一解釋周雪艷就信了，誰知周雪艷卻問他：“你當過群演我知道，但你進拘留所體驗生活的事為啥從沒跟我說過？”

陳永威：“電影沒上眏，我很失望，所以一直沒說。”

周雪艷：“你的話我信。不過想讓我爸相信，必須拿出證據(jù)。”

陳永威說他這三天在賓館里也沒閑著，他聯(lián)系了導演和拘留所所長，兩人都愿意給他作證。所長還專門寫信，蓋了章給他寄了快遞，估計馬上就寄到了。

周雪艷放心了。不過她不明白，既然陳永威不是賊，為啥會怕趙光頭的敲詐？而且還出封口費。

陳永威問周雪艷，聽沒聽說過“三人成虎”？

周雪艷說她知道，大意是三個人都造謠城里有老虎，聽的人就信以為真了。

陳永威說，如果他不給封口費，趙光頭一定會添油加醋到處造謠。他是個外地人，當?shù)貨]人知道他的底細，很容易信謠。謠言傳開，人們就會真把他當賊看，雖然他可以向周家人解釋真相，但不可能向所有人解釋。為避免謠言帶來源源不斷的麻煩，他才出了封口費。

兩天后，所長的信到了，周天順看過信后，不僅把陳永威請回家，還同意兩人五一結婚。周家人這關是過了，不過周雪艷走在街上，背后還是有不明真相的人指指點點，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謠言有多可怕。

轉眼到了五一，兩人舉辦了婚禮。婚禮上放了部捉賊的電影片段，賊是由陳永威扮演的。原來，那部電影終于在五一前上映了。電影片段放完，陳永威當眾講述了他在看守所體驗生活的事兒。他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消滅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