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光烈：著力推廣市場化五項改革舉措，扎實加快數字工廠建設與發展

編者按

工業是振興實體經濟的主戰場，也是數字經濟發展的主陣地。工業中小企業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被認為是激發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的第二個引爆點。但如何廣泛調動工業中小企業的積極性？信息化百人會顧問、國家智能制造專家委員會委員、浙江省智能制造專家委員會主任毛光烈總結介紹了浙江省相關企業的實踐探索經驗，認為要以改革為突破口，著力推廣市場化五項改革舉措。

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的建設，既包括已有工廠的改造與新建項目的建設，也包括工業小微企業的數字車間建設。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特點是投資小（幾十萬、幾百萬元級）、工期短（三個月左右）、見效快、回收好（兩年左右收回投資）、前景廣闊，是當前實現穩企業、穩就業、穩工資收入與穩消費、穩經濟增長的好舉措。

將來，以數字工廠為鏈條進行全鏈式的互聯與協同，可以構建數字化的產業鏈、供應鏈與現代產業集群，做強產業鏈供應鏈并提高其韌性，進而構建我國工業數字經濟的新發展格局。因此，工業中小企業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是當前的重點與今后發展的基礎，現實與戰略意義都十分重要。

很多務實且富有遠見的人已經意識到，工業中小企業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是激發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的第二個引爆點。但對于如何廣泛調動工業中小企業的積極性，加快數字工廠（車間）的建設與發展還缺少辦法。從浙江省江山、蘭溪等一些縣（市、區）的實踐探索看，我個人認為應該把市場化改革作為突破口，著力推廣市場化的五項改革舉措。

一、著力推廣“做樣看樣學樣”的決策模式

要不要進行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怎么才能建設好數字工廠（車間）并實現其預期？應該請哪家放心的公司來總包本企業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這是工業中小企業普遍感到難以回答的一組問題。

工業中小企業由于缺信息技術基礎、缺數字工程技術人才、缺工業數字工程建設經驗、缺試錯再投資的能力、缺對優質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承包商的鑒別選擇能力，在面對上述這一組問題時，往往存在“疑慮多、吃不準、決策難”的困境。

江山市在木門行業中小企業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中，探索了“做樣看樣學樣”的決策模式。

他們選取了年產值分別為2000萬元、5000萬元、1億元的納成家居、億美達、齊嘉3家企業作為試點，在嚴把工程建設質量、獲得工程建設投入產出明顯效益、數字工廠（車間）數據體系實現基本閉環、數據應用基本運轉暢達等諸多實績的基礎上，圓滿達到了數字工廠（車間）樣本示范的要求。然后，通過看得見、體驗得到的績效數據、工程質量、投資回報等實績，解除周邊同等規模企業的疑慮，創造了“做樣看樣學樣”的決策模式。

相鄰的木門加工中小企業紛紛向規模相當的樣本企業“看樣學樣”，進行決策，出現了“依照數字工廠（車間）示范樣本找牽頭工程承包商、仿照示范樣本簽訂工程承包合同、參照示范樣本進行工程監管、比照示范樣本合同進行驗收結算”等新氣象，數字工廠（車間）建設范圍迅速擴大到30多家，徹底改變了智造工廠“示范易、推廣難”的局面。

江山市的實踐證明，做好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樣本示范，推廣“看樣學樣”的決策模式，是切合工業中小企業實際的有效舉措。越來越多的縣（市、區）已開始主動學習推廣。現在看來，進一步在更大范圍里推廣這個決策模式，是很有必要的。

二、著力推廣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牽頭總包制

政府補貼的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示范樣本的建設，在項目招投標中著力推廣由一家企業牽頭的總承包制度，是防治數字工廠內部數據孤島、業務孤島、管理孤島，保障數字工廠（車間）內部數據體系基本實現閉環的必要舉措。

長期以來，工業自動化工程公司、工業軟件公司、企業管理軟件公司、工業裝備安裝工程公司以及工業云平臺公司等供應商“九龍治水”，各自分包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一部分工程業務，使缺乏技術集成能力的工業中小企業內部數據孤島叢生、系統運行分割、數據運行效率低下，工業企業客戶苦不堪言。

江山市在木門工業數字工廠（車間）示范樣本的建設中，在公開招投標時作出了由一家企業牽頭總包的制度性安排。通過對五家企業牽頭總包方案的比選，最后由南京金鵲科技公司一家勝出，既保證了競爭擇優的優勢，又避免了上述“九龍治水”分包的弊端，提高了數字工廠（車間）工程的系統水平與質量，保障了示范企業的權益，還形成了金鵲公司牽頭總包，躍通、舒平、豪德等廠商參與分包的新型戰略合作關系，形成了工業數字工程承包商的新型戰略協同競爭力。

從實踐看，推廣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由一家企業負責牽頭總承包的制度，還成功地引導了浙江中控、中財邦業等一批有實力、有遠見的企業從工業數字工程分包商向系統解決問題的數字工程總包商的轉型。這對深化工業數字工程供給側改革工作是個很大的啟發。

三、著力推廣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標準合同制

推廣這一制度是解決當前實際問題的迫切需要。從實際調研的情況看，相當數量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工程的承包合同存在著瑕疵：一是合同標的概念表述含混，對顯性（硬件）工程尤其是隱性（軟件）工程及技術難度大的復雜工程描述不明確、界限不明晰；二是工程造價預算編制依據不足，也不透明，存在虛報亂報濫報、與工程標的不相對應的情況；三是對企業內部數據基本體系建設與工程質量要求表述不清，大多數合同回避消除數據孤島、打通數據體系滿足用好數據要求的基本責任，對“軟件”類非顯性工程缺乏質量達標與穩定、安全、適用等基本要求的設定；四是缺乏承擔對員工適應數字工廠（車間）應知應會操作的技術培訓責任的內容；五是對數字工廠（車間）工程缺乏維保期的承諾。

在調研中還發現，數字工廠（車間）建設合同不標準、不規范。一是造成了工業中小企業發包方與數字工廠（車間）建設工程承包方之間的權益不對等與權益保障不足。由于工業中小企業對工業數字工程承包業務的不熟悉，承包合同基本上由承包方主導，因而侵犯工業中小企業合法權益的情況比較普遍，直接影響了工業中小企業推進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積極性，延緩了工業數字化轉型的進程。二是造成了數據孤島與工程質量的不達標，影響了數字工廠（車間）的運行與效益產出。三是造成了合同糾紛的增加，影響了工業數字工程市場的秩序。四是影響了工程款的結算，造成了工程款結算時的扯皮與拖欠，影響了數字工程承包商的積極性。

歸結到一點，工業數字工程市場的亂象，絕大多數是由于工業數字工程合同的混亂而引發的。

為了切實解決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普遍存在的合同不規范問題，在浙江省智能制造專家委員會的指導下，江山市政府分管領導親自組織，邀請智能制造專家、木門工業中小企業代表、木門工業行業協會代表、律師事務所代表等一起反復調研，編制了江山木門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標準合同（亦稱樣本合同），以及數字工廠（車間）建設工程項目、工期及工程款價格的“6+X”清單，并開展了試行，受到各方歡迎，取得了良好成效。

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標準合同，一是規范了工程標的表述；二是規范了工程造價與預算；三是明確了基本消除企業內部數據孤島、基本建成數據體系、為用好數據創造必備條件的基本要求，規范了保障硬件工程尤其是軟件工程的質量、工期、數據工程安全等要求，同時明確了對數字工廠（車間）工程實行一年免費維保承諾；四是將員工適合崗位操作能力的培訓責任統一納入總包方職責；五是規范了工程驗收、工程款支付以及相應糾紛的處理。

標準合同的規范與推廣，基本杜絕了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模糊合同、數據孤島的半拉子工程以及“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較好調動工程發包方與承包方的積極性，加快了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的建設與發展。

從江山、蘭溪、永康等地的試行情況看，在規范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標準合同樣本中，為了適應數字化智能化新技術的升級迭代、應用模式的持續創新、不同企業存在的個性化需求，他們推出了“N+X樣本合同（標準合同）”。其中，N是指解決行業提質、降本、減排、增效方面共性問題的業務需求，明確了基本消除企業內部數據孤島、基本建成數據運作體系、為用好數據創造必備條件等要求；X是指不同企業個性化數字工程建設的需求。這樣的標準合同較好地解決了企業共性與個性、當前與長遠、已有成熟技術應用與未來技術迭代等方面的關系，提升了標準合同的“求同存異”的適應性與包容度。

推廣數字工廠（車間）建設“N+X標準合同”工作要與同行業數字工廠（車間）工程項目及造價清單相結合，這是浙江一些縣（市、區）創造的又一經驗。如江山木門行業數字工廠（車間）建設，采用“6項（N）共性需求”+“X項個性需求”的標的、工期、預算清單與“木門行業6+X標準合同（樣本合同）”的模式，較好地滿足了工業中小企業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需要。表1、2是木門行業數字工廠車間“6+X”工程標的、工期、造價的標準清單。

表1 “6”項必選的共性工程標的、價款、工期清單

表2 “X”項可個性化適配的工程標的、價款、工期清單

表3是永康市在電動（園林）工具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建設中，經調研公布的“8+X”工程標的、工期、造價清單。

表3 “8+X”工程標的、工期、造價清單

可見，在工業行業云平臺對數字工廠（車間）的智能管理服務中，同樣應該探索《工業行業云平臺服務N+X標準合同》。

要從要素供給到生產過程再到產成品交付的業務邏輯，從采購供應、倉儲管理、生產計劃、產品質檢、人事財務、銷售服務等多崗位業務全員協同的管理邏輯以及對水電氣等利用管控的生產安全、環保安全及治安安全等保障的內在邏輯出發，圍繞數字工廠（車間）生產經營管理追求的目標，針對不同行業智能管控的共性場景、個性化場景，開發工業行業云平臺的N項共性AI服務與X項個性化AI服務，以實實在在的提質降本減排安全增效的績效與良好的品質服務來拓展工業行業云服務的市場，實現行業云平臺企業與數字工廠（車間）企業之間的雙贏。

四、著力推廣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監理制

在工業數字工程市場中推廣監理制，是確保數字工廠（車間）的顯性與隱性工程質量，保障數字工廠（車間）發包方與牽頭總包方合法權益必須采取的措施。

根據浙江一些縣（市、區）的實踐，推廣數字工廠（車間）監理制，宜根據不同的實際情況，采用切實可行的措施。

在數字工廠（車間）示范樣本的“做樣”啟動建設階段，為了實現樣本示范與推廣的目的，宜堅決推行工程監理制。

在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看樣學樣”推廣階段，由于工業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合同標的不大，工程監理制可以采用比較切合實際的方式進行。

目前主要有三種模式：一是把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監理作為公共服務的內容，進行“打包”免費監理。如江山市在木門工業在數字工廠（車間）看樣學樣的推廣階段，由經信部門成立智能制造服務中心，由智能制造服務中心根據工業企業的自愿委托，采用統一“打包”監理的方式，由智能制造服務中心負責免費進行。這樣，既減少了工業中小企業的麻煩，又提高了工程監理的質量，工業企業省心、省力、省錢，頗受歡迎；二是對工業企業規模大、工程合同標的大、X類個性化項目多的工程，采用“一個工業數字工程項目、簽訂一個工程監理合同、委托一家工程監理公司實施”的模式進行；三是對工業企業規模小、主要是實施N項共性工程、建設“數字車間”類簡易的工程項目，采用把工程監理業務與工程驗收進行歸并的方式，既簡化了流程又提高了效率。在推廣數字工廠（車間）監理制中，要著力規范監理的依據與標準。從浙江有關縣市的實踐看，對工程監理的規范主要有三條：一是必須以國家有關的法律、法規與政府公布的強制實施的技術標準為依據；二是必須全面落實承包雙方簽訂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的合同，包括工程標的、工程進度、工程質量要求與工程預算等；三是必須合乎工業行業的良俗與習慣。

其中一些行業習慣與良俗，由于大家約定俗成，已經習慣，如工程發包方與工程承包方必須誠心合作互相服務、工程必須應用成熟或已經驗證安全適用的技術等，往往在簽訂承包合同時予以簡化或省略，但仍然必須實現。

在目前工業數字工程監理公司，尤其是工業行業專業能力強的監理公司相當缺乏的情況下，推廣監理制既要堅持原則也要實事求是。必須堅持三項原則：一是必須實行第三方監理，以保證監理的公正性；二是對數字工廠（車間）樣本示范類的工程項目，一律進行工程監理，非樣本示范類的工程項目是否監理可由工業企業自主決定；三是監理公司或監理單位必須對工業企業的業主負責，并承擔相應的監理責任。在實施第三方監理時，可以委托給第三方監理公司進行，亦可以委托給具有監理能力并能履行監理責任的第三方組織或機構進行。

五、確定數字工廠（車間）示范樣本應推廣嚴格的驗收制度

中國工業中小企業的數字化轉型與發達國家不同：一是中國工業體系完善，許多中國獨有工業門類知識的數字化軟件化必須自力更生去完成；二是許多中小企業仍然是傳統制造企業、家庭手工作坊，信息化、數字化的基礎薄弱，企業員工整體的數字科技文化素養尚處于啟蒙階段；三是企業管理人員缺乏工業企業數字工程建設管理的經驗，缺乏對數字工廠（車間）的運營管理的能力。

因此，中國工業中小企業的數字工廠（車間）的建設與發展，必須在發揮市場配置要素決定性作用的同時，發揮好政府的作用。尤其當前處在工業數字化推進的初級階段，政府在工業中小企業中負責任地做好高質量的數字工廠（車間）示范樣本，推廣“做樣看樣學樣”的決策制，必須有中國特色的方案、模式，并充分發揮黨的領導與政府的作用。

著力推廣數字工廠（車間）示范樣本驗收制，是政府負責任做好高質量數字工廠（車間）示范樣本的體現。如果把水平不達標、投資效益不理想的數字工廠（車間）樹作示范樣本，負作用將會很大，要重點做好三個方面的工作。

首先，必須貫徹“先驗收、再擇優確定示范樣本”的原則，切不可把試點企業統統樹為“示范樣本”。

其次，要在“科學評價驗收”上下功夫。從浙江的實踐看，“科學評價驗收”要從五個方面把好關。

①把好數字工廠（車間）建設與運行的績效關。對傳統工廠（車間），進行數字工廠（車間）改造之后，提質降本增效變化要明顯，體現績效的數據要客觀翔實，令人信服。

②把好投入產出的性價比關。一般說來，中小企業數字工廠（車間）的建設投資（不含廠房、設備，下同）要控制在幾十萬元級的水平，大的工廠工程改造亦要控制在數百萬元以內，投資的回收期要在兩年左右。

③把好企業內部數據運作系統必備條件關、工程質量關、數據工程安全關。數字工廠（車間）是數字虛擬系統與生產線等物理系統、全體員工作業軟件應用系統的融合體，既有“硬件”工程，又有“軟件”工程，還有“數據”的運作體系。對數字工廠（車間）的數據運作體系、云化軟件或應用軟件系統等非顯性工程的質量，一定要把好關。數據體系建設的必備條件是必須基本消除數據孤島；對應用軟件系統的要求是必須能互聯互通互操作，必須是適用、好用，穩定性、可靠性、安全性強。當然，硬件工程質量亦必須合格、安全可靠。

④把好數字工廠（車間）工程質量維保承諾關。在產品質量維保期內免費維保甚至是免費更換是良俗習慣，亦是制造業品牌建設的有效舉措，數字工廠（車間）建設工程亦不能例外。在江山木門行業的數字工廠（車間）工程質量免費維保的承諾中，標準合同規定免費維保期不低于一年。

⑤把好數字工廠（車間）健康運行的條件關。企業全體員工適應數字工廠（車間）運營的實際操作能力，是保證數字工廠（車間）運營效率的必備條件。要把適應崗位操作能力的培訓，把工業企業健全每個崗位的操作規程并完善相應的考核約束與激勵制度，納入驗收的內容。第三，要把住驗收的時間節點。要克服急于求成的想法與做法。有的同志剛剛完成數字工廠（車間）工程建設，就想急急忙忙地開展驗收、推廣工作，這是要不得的。因為數字工廠（車間）建設完成投入運營后是否達到預期效果，數據運行體系與應用軟件及工廠硬件系統是否能安全可靠運轉、適用、好用，全體員工是否能熟練使用本崗位的適用軟件、數字化指令及其操作規范等，都需要經受試運行的實際檢測。

因此，驗收期最好在數字工廠（車間）投入運營的一年以上，一般不能少于半年，至少不能低于三個月；必須接受數字工程建設前后的業績對比的考驗；數字工廠的軟硬件工程必須接受系統性、適用性、穩定性、安全性的考驗；示范樣本的推廣工作必須要用客觀翔實的數據、良好的績效、安全可靠的數智化系統來說話。

至于非示范樣本類的數字工廠（車間）建設是否進行驗收，應該由工業企業自主決定，遵循“誰決策、誰投資、誰承擔責任”的原則。

（來源：信息化百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