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義敘述學(組詩)

◎木葉

1

無盡深

里，飛出鳥兒。相繼拽出菠菜葉、午夜劇場、蹄鐵，

和正在打嗝的月亮。

（萬物互聯，一物可毫不復雜地證明為另一物的食物）

剛開走的攪拌機，忽然轉回，

水泥傾倒出

月光下的工地。廣場正中央，鳥與風箏一起高調地飛。

路邊翻滾的笑，像氣球，又像液體

涂在扁平的廣告牌上。

2

緊貼頂峰公寓，來歷不明的

櫻花，開得也很“侘寂”。另有一株老得掉渣的本地

構樹，

站在昔日醫院的旁邊

破敗的院落當中。逼狹的“艷兒土菜館”外，陽光

米湯狀無聲淌過柏油地面。

拐彎是“青年路小學香港街校區”的門口。是一列

小學生在吵鬧。

沒到鐘點。

保安隔著高大的

校門，在張望。

3

從“她”不情不愿地奔跑中

不斷脫落

出“她”。握筆稚嫩的“她”。撒嬌的“她”。沮喪的

“她”。胸口也曾微痛的“她”。意氣

揮發如一枚鋼質子彈正嗖嗖地飛的“她”。

在小區門前突然停下來，彎腰，系鞋帶。落在后面的

一個、一個的“她”，相繼繞過“她”，直接撲向夏天的

大街。

4

三月初三的月亮

從何處沐浴、更衣而來？隔著褚樹、梓樹和香樟

樹枝，

暗中舞蹈的花瓣，紛落小區的水泥路面。

……額頭摸上去

一定很光潔，頂著殘缺得厲害的“愛”，飛掠

在半空中。

是今天晚上

我依然能夠看到的，稀有的善。

5

安靜得像從未存在，

辦公桌椅，以及仿佛和它連生一起、須臾不分離的

人。他們當中也有曾乘興撥弄

過環城公園里的日光和月光的，

后來去哪里了呢？

6

腎中往事

一件、一件脫落。人云亦云的“衰老”

正邊順應、邊恐嚇他：譬若“月”

與“人”兩相徘徊，不夠靈活的中指，今夜已不可能

再指向“昨天”臨時召集的夜宴。

廣泛積德、行善，曾如此切實。他下意識摸了摸手

機顯示屏里一排整齊的“腎”，

剛好摸到

她溫熱的手。

五根手指軟軟地松開，

仿佛衰敗的廣場舞。

7

在“絕對”的壇子中

腌下三條也曾活潑的鰣魚、狹長的“中午”，和

簸碎了的新聞。

（得趕緊，現在是夏天，蒸發量太大，

淚水又根本不夠用。）

已經說好，同意和我一起下樓去做檢測的主婦呢？

敲碎壇子，“道理”

流淌一地，

混合著。

8

巷口有古井，通向

她遠在南宋的心口。“劇本殺”中，她共計戀愛

三次，為此不得不

暈厥五回，分別因為：高官人高一岑、四表哥包尊

元、姜捕頭，以及溫同燁與馬木有。

我向來不計較她對與錯，只依古禮恭敬祝禱。

“迷不知所終”，他說，“包括那些‘通寶’和紀念幣，

龔家捐出的全部田產。”

幾度流行險惡的疫病，

最終，城南和城北的屋宇對峙，棄她于中間，

擠壓出一條

狹長的二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