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柱,陳祎璇
(河北地質大學 經濟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31)
改革開放40多年來,隨著要素市場的不斷建設和發展,我國資本和勞動力等市場不斷壯大,市場資源配置效率有了明顯提高。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建設高標準市場體系行動方案》提出,推進要素資源高效配置、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有助于有效激發資本、土地、勞動力和技術市場的潛能和活力,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1]。現代經濟學認為,市場是資源配置的重要方式,資源配置效率的提高有利于促進經濟增長,而經濟增長又是衡量一個國家經濟地位的首要要素。探究資源配置效率在要素市場分割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中的作用,有助于了解地區間經濟發展差異,把握經濟增長路徑,為更好地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作準備。本文聚焦京津冀城市群資源配置效率在要素市場分割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中的作用,為推動京津冀協同發展提供理論參考。
國內外不少學者圍繞市場分割和經濟增長進行研究,但針對市場分割和經濟收斂的研究較少。總結現有文獻可以發現市場分割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的影響并非單純的線性關系。陸銘、陳釗研究發現市場分割對經濟增長率的影響呈倒U型,經過一定的臨界點,市場分割會抑制經濟增長[2]。不同發展階段經濟水平不同,市場分割對經濟的作用效果也不同。在國家對外開放程度較低和整體經濟發展較為落后時,市場分割是對經濟增長的一種保護;當國家高度開放,經濟上揚時,市場分割則會抑制經濟發展[3]。經濟收斂是指一定范圍內不同國家或地區初期指標與經濟增速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初始發展水平低的國家或地區其發展速度會更快[4]。楊帆等、楊思維等的研究認為市場分割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起到抑制作用[5-6]。由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1:
H1:京津冀地區要素市場分割程度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的影響結果不確定,取決于促進作用或者抑制作用的強弱。
市場并不只是直接影響經濟,還很有可能通過一些中介變量作用于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考慮資源配置問題,馮英杰等研究發現市場化程度較低會造成地區的資源錯配,并且這種影響呈U型特征[7]。魏新月研究發現地區資源配置效率的改善主要通過提升市場化程度來實現[8]。我國市場化改革是一個資源配置效率逐漸提升的過程,優化資源要素的合理配置,才能夠提高資源要素的配置效率[9]。關于資源配置效率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的影響,高軍認為生產要素的空間配置規模和空間配置效率對區域經濟的平衡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10]。勞動力流動與區域經濟收斂呈正相關關系,勞動力流動加快了地區經濟收斂[11]。總結發現,市場分割會提高要素流動成本,成為要素流動的障礙,從而影響資源配置效率,而資源配置效率又會對經濟收斂產生影響。本質上市場分割對經濟收斂的影響傳導因素與要素資源配置有關。據此提出假設2:
H2:京津冀地區要素市場分割通過影響要素的資源配置效率來影響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
1.β收斂模型設定
絕對β收斂是指無論經濟體間的初始條件和結構特征如何,不同經濟體的人均產出路徑在長期會收斂于相同的穩態水平[12]。為檢驗京津冀地區經濟是否存在絕對β收斂,設定回歸模型如下:

若參數β1<0,則認為京津冀13個地區經濟之間存在絕對β收斂,且|β1|越大,收斂性越強。
條件β收斂是指不同經濟體之間具有不同的初始條件與結構特征,因此不同經濟體在長期會收斂于各自不同的穩態均衡路徑,只有結構特征相似的經濟體之間才會呈現出收斂現象。在模型中加入控制變量,檢驗是否存在條件β收斂的回歸模型設定如下:

若參數β1<0且βj≠0,則認為京津冀13個地區經濟之間存在條件β收斂,且|β1|越大,收斂性越強。
2.中介模型設定
為研究京津冀地區要素市場分割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的影響機制,設定基準模型如下:

其中,capitalit和 laborit分別為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log yi,t-1×capitalit和 log yi,t-1×laborit分別為上一期人均GDP與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的交乘項,conit為控制變量,μit為隨機干擾項。在模型(3)的基礎上進行分析,由 log(yi,t/yi,t-1)對 capitalit和 laborit求導可得要素市場分割指數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由 log(yi,t/yi,t-1)對 log yi,t-1求導可得要素市場分割指數對經濟收斂的影響。
為進一步識別要素市場分割程度對經濟收斂的影響機制,構建中介效應評估遞歸模型如下:


探究資源配置效率是否為中介變量的基本思路為使用模型(3)作基準回歸,若要素市場分割指數通過資源配置效率影響經濟收斂,則同時將要素分割指數和資源配置效率加入模型,相比于基準回歸模型(3)的結果,模型(5)的回歸結果中要素市場分割指數應不顯著或顯著性有較大下降。
選取人均地區生產總值(y)為被解釋變量,要素市場分割程度為解釋變量。選用資本市場分割指數(capital)和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labor)表示要素市場分割程度。借用桂琦寒等的研究[13],將要素市場劃分為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其中資本市場數據采用京津冀地區年末金融機構人民幣人均各項存款余額和年末金融機構人民幣人均各項貸款余額,勞動力市場數據選用私營與非私營部門18個行業就業人員實際平均工資,具體測算步驟如下:
4)將計算得到的方差按市合并求得均值,從而得到各市i的市場分割程度指標。
中介變量為資源配置效率(ef),即京津冀地區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效率。利用隨機前沿分析進行計算,投入要素為從業人員數和通過永續盤存法測算出的固定資本存量,產出指標為實際GDP。
本文控制變量分別為:財政分權(gov),以地方政府預算內支出/地區生產總值衡量;所有制結構(str),以國有單位職工人數/地區職工人數衡量;產業高級化程度(indu),以第三產業產值/第二產業產值衡量;交通基礎設施水平(tran),以區域單位面積的公路貨運量衡量;對外貿易依存程度(open),以進出口總額/地區生產總值衡量;外商直接投資水平(foreign),以外商直接投資/地區生產總值衡量。
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本文將時間窗口設定為2004—2020年,變量和指標的原始數據來源于《北京統計年鑒》《天津統計年鑒》《河北經濟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京津冀13個地區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的時間演變趨勢見圖1。其中,虛線為資本市場分割指數趨勢變化,實線為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變化。2004年以來京津冀13個地區中天津市、石家莊市和承德市的資本市場分割水平波動較其他地區明顯,市場分割指數均在0~0.8之間。相比于資本市場,勞動力市場的分割指數更具有波動性的特點,其中承德市、滄州市和廊坊市波動性明顯,表明這些地區勞動力市場協同發展進程有些緩慢,可能是受地理位置、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綜合來看,2004—2020年間京津冀地區資本市場與勞動力市場的發展波動趨勢相對統一,雖然協同發展進程中會出現較大波動,但要素市場的分割指數都趨于收斂,由此可以說明京津冀要素市場協同發展進程取得了一定成效。

圖1 京津冀地區要素市場分割指數的時間演變趨勢
為精確統計檢驗京津冀地區市場分割趨勢是有規律變化還是隨機變化,對測算出的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進行LLC和IPS單位根檢驗,如果數據中存在單位根,則表明市場分割的趨勢只是一個隨機變化的過程;若拒絕原假設,則說明京津冀要素市場分割的軌跡正在規律地向前發展。由單位根檢驗結果可知,京津冀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是一個穩定的收斂過程,即說明京津冀要素市場協同發展程度在逐漸提高。
經隨機前沿分析測算出要素資源配置效率值的折線圖如圖2所示。由此可知京津冀各個地區的要素資源配置效率水平都呈波動狀態。將地區數據與年均值作比較,發現北京、天津和保定的要素資源配置效率在近年來基本處于領先地位。這三地的地理位置臨近,處于京津冀地區的中心地帶,地區間的生產結構也具有相似性,產業高級化程度較高。

圖2 京津冀地區要素資源配置效率
將測算得到的變量數據及其他指標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見表1。樣本觀測值為221,要素市場分割指數差距較大,可能存在波動現象;產業高級化程度的差異表明京津冀各市產業結構差異性較強,各市主導產業不同;對外貿易依存程度和外商直接投資水平的差異表明各市的外商投資和經濟發展水平差距較大,經濟發展較弱的地區對外開放程度也較低。

表1 相關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在研究分析京津冀地區要素市場分割、資源配置效率對經濟收斂的影響之前,首先對京津冀地區的經濟收斂特征事實進行刻畫。
1.絕對β收斂
2014年京津冀協同發展上升為國家重大戰略,故將 2004—2020年的面板數據以2014年為界劃分為兩個階段來對京津冀城市群進行絕對β收斂回歸,控制城市和年份兩個變量,回歸結果見表2所示。回歸結果證明京津冀地區2004—2020年兩個階段均出現了絕對β收斂,且顯著。相較于第一階段,第二階段的收斂速度更快。

表2 京津冀地區分階段絕對β收斂回歸結果
2.條件β收斂
經多重共線性檢驗可知兩階段回歸模型的VIF值均小于10,Hausman檢驗結果表明對兩階段的分析均使用固定效應模型。在模型中加入財政分權、所有制結構、產業高級化程度等6個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如表 3所示。2004—2013年和2014—2020年的分段回歸結果都顯示,京津冀城市群存在顯著的條件β收斂,與絕對β收斂結果一致,但2014年后條件β收斂的速度有所上升。在影響因素方面,2004—2013年間對京津冀地區經濟收斂較為顯著的條件影響變量為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和外商直接投資水平,2014年后比較顯著的條件影響變量為產業高級化程度和對外貿易依存程度。縱向對比來看,影響京津冀地區經濟收斂的因素主要為政策性因素和市場性因素。從政策因素來看,外商直接投資或進出口總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越大,越不利于經濟收斂。外商直接投資和進出口金額可以衡量城市的對外開放程度,外資和進出口的使用規模越大,經濟流動性越強,收斂性越小。

表3 京津冀地區分階段條件β收斂回歸結果
市場分割指數及滯后項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的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其中Ⅰ為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分割對京津冀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Ⅱ為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分割對京津冀地區經濟收斂的影響。Ⅲ為添加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分割的滯后項對京津冀地區經濟收斂的影響。基準模型回歸結果表明資本市場分割及其二次項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的影響并不顯著。勞動力市場分割及其二次項對經濟增長的影響顯著,但勞動力市場分割的一次項系數為正,二次項系數為負,表明兩者之間并不是一個簡單的線性關系,即呈現倒U型。這說明京津冀地區勞動力市場分割對經濟增長存在一個最優市場分割水平值,當小于最優市場分割水平值時,勞動力市場分割能夠促進經濟增長,當大于最優市場分割水平值時,不利于經濟增長。這與陸銘、陳釗[3]的結論一致。由Ⅱ和Ⅲ可知,京津冀地區勞動力市場分割對經濟收斂也是顯著的。加入滯后項后對比系數可知各項當期值的系數均顯著大于滯后項系數,即表明京津冀地區勞動力市場分割對經濟收斂的影響強度從當期到滯后一期是逐漸衰減的,市場分割程度對當期經濟收斂影響最大。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表明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和產業高級化程度對經濟增長的影響顯著為正,這表明區域單位面積的公路貨運量的增大以及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比重的比值增高能夠為經濟增長帶來正效應,故在推進京津冀協同發展和經濟高質量發展過程中,應加快各市產業結構調整和交通基礎設施建設。

表4 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中介效應的檢驗機制為使用經濟收斂指標分別對要素市場分割指數和資源配置效率作基準回歸,若要素市場分割指數通過資源配置效率影響經濟收斂,則同時將要素分割指數和資源配置效率加入模型,相比于基準回歸,要素市場分割指數應不顯著或顯著性有較大下降。中介效應結果如表5所示。Ⅳ為經濟收斂指標對要素市場分割指數的基準回歸結果。Ⅴ為經濟收斂指標對資源配置效率的基準回歸結果。Ⅵ為將要素市場分割指數和資源配置效率同時加入模型后的回歸結果。由Ⅳ可知資本市場分割指數對經濟收斂的影響結果并不顯著,勞動力市場分割對經濟收斂有顯著影響。對比三組結果可知,在將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和資源配置效率放到一個模型之后,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和交乘項系數有明顯下降,即存在勞動力市場分割指數通過資源配置效率影響經濟收斂。由此表明,資源配置效率通過資本市場影響經濟收斂的傳導機制較弱,而它通過勞動力市場影響經濟收斂的傳導機制較強,即假設2成立。

表5 中介效應檢驗
本文首先運用相對價格法和隨機前沿分析模型測算出京津冀地區2004—2020年要素市場分割指數和資源配置效率,然后對京津冀地區經濟收斂情況進行研究,最后探究資源配置效率在要素市場分割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收斂中的作用機制。
京津冀協同發展是一個重大國家戰略,京津冀市場的協同發展有利于推動京津冀實現區域協同發展,推進區域經濟建設,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基于本文以上分析和結論,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第一,明確各城市優勢和功能定位,推進城市間資源共享和優勢互補。基準回歸結果表明,要素市場分割程度超過一定臨界值后不利于經濟增長。北京、天津作為國家中心城市,河北省東臨渤海、內環京津,唐山港、黃驊港、秦皇島港均躋身億噸大港行列,京津冀地區13個市均有各自的優勢與功能定位,在市場協同發展過程中,應充分發揮各城市優勢,找準城市功能定位,逐漸實現城市間的功能互補。各個城市應以更加開放的姿態推進城市間資源共享,實現互利共贏,為推進京津冀協同發展奠定基礎。
第二,完善建設區域創新體制,推動產業結構升級。產業結構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經濟發展。京津冀地區應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尤以第二產業為主導轉向以第三產業為主導。推動以服務業為主的第三產業的發展有利于擴大就業,從而提高勞動力資源稟賦,同時加快地區經濟發展,推動商品市場協同發展進程。
第三,加快基礎設施建設,實現基礎建設相聯相通。要推動要素在城市間自由流動,交通和通信等基礎設施建設必不可少。目前,京津冀一卡通的實行說明京津冀地區已初步實現交通的互聯互通,京津冀地區長途及漫游通訊資費的取消也表明京津冀地區在通訊方面逐漸推進協同發展進程。在進一步的發展中,京津冀地區相關部門應就基礎設施建設問題進行充分溝通協商,為推進區域經濟協同發展搭建良好的平臺。
第四,提高資源配置效率。中介效應結果表明勞動力市場分割通過資源配置效率促進經濟收斂。地方政府要依據城市自身發展等因素合理配置資源,避免出現資源配置不足或過剩的情況,造成資源浪費。理論和實踐證明,通過市場配置資源是最能夠提升資源配置效率的途徑,因此應減少政府對資源的直接配置,由市場分配,促進要素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