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決定編寫的一本書
——《不怕鬼的故事》背后的故事

■曾 珺

1959年，新中國面臨著嚴重的困難：在國內，由于“大躍進”運動和自然災害，社會主義建設事業遭受到了重大挫折；在國外，自蘇共二十大以來產生的中蘇分歧日益加大，蘇聯一味推行霸權政治，對新中國進行壓制。此時，如何鼓舞起全國人民的士氣，成為毛澤東思考的一個主要問題。

一

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毛澤東喜歡從中國古代經典著作中尋找解決思路。這就決定了他在讀書時與別人不同的視角：喜歡把文學書當作政治書來讀，從中尋找出政治大智慧。

廬山會議后不久，毛澤東帶了黨內一幫“秀才”在杭州劉莊讀起書來。其間，他特別認真地閱讀了“寫了很多國內斗爭和國際斗爭的故事，講了很多顛覆敵對國家的故事”的《東周列國志》。后來，毛澤東在1961年3月于廣州召開的中央工作會議上又說：“《東周列國志》基本上是正確的，按照《左傳》編寫的。為了一個目的，研究外國的顛覆活動，這是廬山會議之后，赫魯曉夫搞顛覆活動，看他怎么個顛覆法。為此目的，我又看了一遍《東周列國志》，那上邊的顛覆活動可多了。”

毛澤東認為，在對待以美國為代表的資本主義國家的態度上，赫魯曉夫之所以要顛覆，就是因為怕“鬼”。他決定編寫一本《不怕鬼的故事》，希望借此書鼓舞起全國人民不怕“鬼”、不怕外國干涉的勇氣。任務交給了時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文學研究所所長的何其芳。

何其芳接受任務后，立即著手組織文學所的有關同志進行編寫。毛澤東對這項工作也非常重視，從選目到序文都親自過問。

初稿完成后，何其芳將《不怕鬼的故事》一書初稿交給毛澤東審閱。1960年，毛澤東看完初稿后提了一些修改意見，并再次指示何其芳，讓他把已經編好的初稿再加以整理、注釋。

全書定稿后，何其芳請毛澤東為此書撰寫序文。毛澤東讓何其芳先起草一個，再送給他過目。

二

1961年1月初的一天，毛澤東在中南海會見了何其芳，再次商討序文寫作事宜。毛澤東建議說：“除了戰略上藐視，還要講戰術上重視。對具體的鬼，對一個一個的鬼，要具體分析，要講究戰術，要重視。不然，就打不敗它。你們編的書上，就有這樣的例子。 《聊齋志異》的那篇《妖術》，如果那個于公戰術上不重視，就可能被妖術謀害死了。還有《宋定伯捉鬼》。鬼背他過河，發現他身體重。他就欺騙它，說他是新鬼。‘新鬼大，舊鬼小’，所以他重嘛。他后來又從鬼那里知道鬼怕什么東西，就用那個東西治它，就把鬼治住了。你可以再寫幾百字，寫戰術上重視。”

1月16日，何其芳將修改好的序文呈送給毛澤東，并附了一封信。信中說：“《不怕鬼的故事》的序文，按照您的指示，作了修改，僅足達意，缺乏警策之處，但我又沒有能力改得較好一些。送上請審閱、批改。”

毛澤東讀了這個序言修改稿后，執筆在結尾處以何其芳的名義增寫了這樣一段話：

這本書從1959年春季全世界帝國主義、 各國反動派、 修正主義組織反華大合唱的時候， 就由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著手編輯， 到這年夏季即已基本上編成。 那時正是國內修正主義起來響應國際修正主義、 向著黨的領導舉行猖狂進攻的時候， 我們決定將本書初稿加以精選充實， 并決定由我寫一篇序。 1960年底， 國際情況起了很大變化， 81個共產黨和工人黨在莫斯科舉行了代表會議，發表了反對帝國主義、 反對反動派、 反對修正主義的聲明。 這個“不怕鬼” 的聲明使全世界革命人民的聲勢為之大振， 妖魔鬼怪感到沮喪， 反華大合唱基本上摧垮。 但是讀者應當明白， 世界上妖魔鬼怪還多得很， 要消滅它們還需要一定時間， 國內的困難也還很大， 中國型的魔鬼殘余還在作怪， 社會主義偉大建設的道路上還有許多障礙需要克服，本書出世就顯得很有必要。 當著黨的八屆九中全會于1961年1月作出了擁護莫斯科會議聲明的決議和對國內政治、 經濟、 思想各方面制定了今后政策， 目前條件下的革命斗爭的戰略戰術又已經為更多的人所了解的時候， 我們出這本《不怕鬼的故事》， 可能不會那么驚世駭俗了。

此外，毛澤東還作了兩處重要修改。一處是：“難道我們越怕‘鬼’，‘鬼’就越喜愛我們，發出慈悲心，不害我們，而我們的事業就會忽然變得順利起來，一切光昌流麗，春暖花開了嗎？”另一處是：“事物總是在一定條件下向著它的對方變換位置，向著它的對方轉化的。”

三

1961年1月23日下午，毛澤東再次約見何其芳。見面后，他對何其芳說：“你寫的序文我加了一段，和現在的形勢聯系起來了。”他把加寫的內容念給何其芳聽，然后說：“你這篇文章原來政治性就很強，我給你再加強一些。我是把不怕鬼的故事作為政治斗爭和思想斗爭的工具。你再增加幾句，講半人半鬼的問題。半人半鬼，不是走到人，就是走到鬼。走到鬼，經過改造，又會走到人。”

回去后，何其芳根據毛澤東的意見連夜對序文進行了修改謄清并囑人打印出來。1月24日一早，他就把稿件呈送毛澤東，并附上一封信：“主席：《不怕鬼的故事》序根據您修改的稿子謄清打印出來了。只有一二處作了一點文字上的變動，對‘半人半鬼’的人也提到幾句，不知合適否？送上請您再審閱。”審畢后，毛澤東立即給何其芳寫了一封回信。信中說：

何其芳同志：

此件看過， 就照這樣付印。 付印前，請送清樣給劉、 周、 鄧、 周揚、 郭沫若五同志一閱， 詢問他們是否還有修改的意見。 出書的時候， 可將序文在《紅旗》和《人民日報》 上登載。 另請著手翻成幾種外文， 先翻序， 后翻書。 序的英文稿先翻成， 登在《北京周報》 上。 此書能在二月出版就好， 可使目前正在全國進行整風運動的干部們閱讀。 以上請酌辦。

毛澤東

一月二十四日

寫完，毛澤東又補充了一句：“第八頁第一第二行有一點修改。”毛澤東所說的修改，指的是對何其芳送審的《〈不怕鬼的故事〉序》第八頁第一、第二行的修改。這段原文是：“事物總是在一定的條件之下向著它的對方交換位置，向著它的對方轉化的。”毛澤東改作：“事物總是在一定的條件之下通過斗爭同它的對方交換位置，向著它的對方的地位轉化的。”

經過反復修改和校對，《不怕鬼的故事》一書終于在1961年2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出版。此書作為當時黨內干部整風的閱讀材料，對于統一全黨的思想，堅定克服困難的信心，起到了積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