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晨,張樹滿,高山行
(1.西安交通大學 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049;2.浙江工商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制造業是國民經濟的主體,也是國民經濟的基礎性產業,其發展水平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國家的綜合國力和創新發展水平[1-2]。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制造業是提升我國綜合國力、保障國家安全和建設世界強國的必由之路。中國制造業已擁有全球門類最為齊全的完整產業體系,在規模上已連續10年位居全世界第一。然而,迄今為止,中國制造業仍舊“大而不強”,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局面依舊沒有得到根本改變,制造業企業的發展遇到瓶頸[3]。2021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以及國家“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均明確提出要推動我國制造業企業的發展。因此,探討提升中國制造業企業創新績效與財務績效的影響機理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創新是企業積極應對市場機會、迎接挑戰、在持續競爭中脫穎而出并增強競爭力的關鍵所在[4-5]。Daft提出的組織創新“雙核心”理論將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并列為組織的兩大創新形式,認為作為雙核創新的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能共同驅動組織的發展和變革[6]。盡管理論研究者和實踐者在各自領域分別以不同方式對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進行了探討,但在以下幾方面仍存在不足:第一,現有創新領域的研究大都以技術創新為主、管理創新為輔[7-8],其中,以技術創新為對象的研究主要從其驅動因素、績效結果和情境調節等方面展開,但對管理創新的研究則較為碎片化[7]。因此,學術界對于管理創新的關注有待增強,迫切需要探究管理創新的驅動因素和管理創新對企業績效的驅動作用。第二,當前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兩個領域的研究總體沿著相對獨立的路徑發展[9-10],導致理論和實踐界陷入了“二選一”的困境。盡管已有研究在探索兩者之間的整合性研究[11],并探究兩者的共同作用機制及其對企業績效的差異化影響,但是探索性和應用性學習對兩者的不同作用仍然缺乏足夠關注。第三,企業公共戰略這個影響創新活動展開的重要制度因素,可能對組織學習與創新之間的關系存在邊際調節影響[12],因此,有必要對此進行深入探討。基于現有研究的不足,本文關注技術創新在我國背景下的一種特定形式——原始性技術創新,并將其與管理創新并列,將探索性和應用性學習、企業財務和創新績效分別作為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的前因和結果變量,并將企業公共戰略作為情境調節變量,從而探究并比較其中的異質性影響關系以及公共戰略的調節作用。
本文基于知識基礎觀,探討以下四個問題:①探索性學習和應用性學習對我國制造業企業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的驅動作用有何不同?②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對我國制造業企業財務和創新績效的驅動作用有何區分?③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是否在雙元學習與制造業企業績效之間起到多重中介作用?④企業公共戰略如何影響以上路徑關系?通過深入的理論分析和實證探討,本研究將豐富創新驅動中國制造業企業發展的相關研究,彌補國內外學術界相關研究的不足,并提出相應的實踐建議。
1.雙元組織學習
雙元學習的概念來源于組織學習理論,組織學習是企業對知識、信息和技術的捕獲、理解以及應用的過程。組織學習使企業在市場競爭中能夠更快地發現新機遇并迅速作出反應,因此,學習型組織往往更具靈活性和主動性,進而擁有更強的企業績效。基于雙元理論的組織學習分類研究始于March發表于1991年的文獻[13],該研究認為,廣義的雙元理論指企業同時從事兩種看似矛盾且相互競爭的戰略活動,如探索與應用、柔性與效率、增長與穩定、持續與變革等;狹義的雙元理論特指企業同時從事探索性和應用性戰略活動,如探索性創新與應用性創新、探索性學習與應用性學習等。因此,基于雙元理論,本文將雙元組織學習分為探索性學習和應用性學習兩種[14]。其中,探索性學習是企業對其組織邊界外的異質性知識的追求和獲取,代表企業對新穎性知識的積極學習和應用[15];而應用性學習則是企業對其組織邊界內的現存知識、技能和技術的進一步開發、利用和拓展,代表企業對現有知識存量的激活和鞏固[14]。探索性學習往往伴隨著開發新的組織慣例,而應用性學習則是對現有組織慣例的擴充與延伸[16]。
2.雙核組織創新
熊彼特首次提出創新的概念,并將創新定義為建立一種新的生產函數[17]。隨后,創新分類的相關研究在學術界一直炙手可熱,許多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了區分,如基于創新程度差異的突破性創新與漸進性創新,基于創新對象差異的產品創新與流程創新等。其中一種最為重要和基本的分類方式來自Daft所提出的組織創新的雙核心理論,這種理論認為,組織由兩大核心構成,即技術核心和管理核心[6]。技術核心關注企業的投入轉化為產品和服務產出的過程,而管理核心則聚焦于企業的組織結構和管理模式。基于企業雙核心理論的企業創新模式分類研究認為,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構成了企業創新的兩大類型,前者指企業對新技術和新產品的研發與產出過程,而后者與組織對其體系、架構和系統的變革密不可分。管理創新是由企業高層管理者倡導的,對組織職能架構和資源配置進行優化,以提高組織效率的創新形式。
技術創新中最鮮明和最具有中國特色的創新形式就是原始性技術創新。原始性技術創新與集成創新、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共同構成我國自主創新的三大模式。目前,原始性技術創新的定義和內涵在國內外學術界尚未達到統一。國外學者定義原始性技術創新是企業通過獨立自主研發和創造而開發出的空前的、突破性的和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創新形式[17],具有內部因素主導、極度不確定和動態性的特點。原始性技術創新是一種具有高度不確定性和動態性特征、被企業內部因素所主導的問題解決方案[18],原始性技術創新的實施過程就是幫助企業降低系統復雜度并實現問題解決的過程。O'Connor認為,原始性技術創新是采用新穎技術的根本性的創新模式[19]。我國學者基于“市場換技術”模式的失敗教訓,高度強調原始性技術創新的核心地位,定義原始性技術創新是被企業內部技術突破所觸發的,具有高技術原創性、高風險性、高難度和高資源消耗性的創新模式[20]。原始性技術創新的目的在于實現技術重大突破并獨占技術所有權[21],雖然原始性技術創新強調企業在研究與開發方面的自主性、獨立性和主動性,但其本質在于發展我國創新水平,不依靠國外技術,絕非閉門造車[22]。因此,原始性技術創新需要企業從外部環境中學習和獲取有價值的信息、資源和知識,即發揮組織學習的積極作用。
3.雙維企業績效
企業創新和學習的目標在于提升其績效水平。企業績效并非絕大部分研究所認為的單維度概念,它包括企業多個維度的運營和表現情況[23],如實際財務收益、新產品和專利產出以及名譽聲望等。在理論層面,針對企業績效內涵的研究與討論尚有不足;在測量層面,企業績效測量指標較為繁雜和多樣[23]。因此,研究企業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對于企業績效的影響,有必要從概念層面厘清不同類型企業績效的內涵,并采用多維度指標來更全面和準確地進行衡量。衡量財務表現的企業財務績效和衡量產品市場表現的企業創新績效是企業創新和戰略領域最為廣泛接受和最為重要的績效維度[24],據此對企業績效進行細分處理,本文認為,財務績效代表企業在會計和財務方面的獲利程度,而創新績效則表征企業在新產品和新專利方面的情況。
資源基礎理論強調了企業所擁有的內部資源和能力對于企業發展的重要影響[25]。然而,隨著外部競爭環境發生日新月異的變革,制造業企業僅僅依靠自身內部資源和能力已經不足以在動態競爭環境中屹立不倒并擊潰競爭者。在這種情況下,制造業企業必須進行持續地學習,并對其內外部資源和能力進行不斷地吸收、獲取、學習、組合、開發以及應用[26],才能在競爭中處于領先的地位,而這正是組織學習的過程。另外,根據組織學習理論,探索性學習和應用性學習雖然吸收、獲取和利用的知識具有不同的屬性,但均屬于對組織的發展和創新有潛在價值的知識[27],因此探索性學習和應用性學習均有助于推動制造業企業的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
盡管探索性學習和應用性學習都正向作用于制造業企業的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但其影響強弱卻存在差異。探索性學習能夠幫助制造業企業從外部環境中持續吸收新穎的知識,使其現有知識庫不斷產生異質性變化[28]。組織舊知識儲備和新知識攝入的碰撞,更有助于制造業企業產生突破式技術變革,跨越其現有技術階段,即更有助于原始性技術創新的產生。與此相反,應用性學習是對組織邊界內部舊知識的補充、激活和重新利用。而對組織內部知識的深度挖掘和拓展,更加有助于組織現有慣例、架構和體系的變革和完善[29],即更有助于制造業企業管理創新的培育。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設1、假設2。
H1:探索性學習正向影響制造業企業的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且對前者的影響更強。
H2:應用性學習正向影響制造業企業的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且對后者的影響更強。
企業的競爭優勢表現為該企業相對其競爭者所擁有的獲利能力及發展能力[30]。在當前高強度競爭的外部市場環境中,制造業企業要獲得長期的生存和發展,必須堅持不斷創新。因此,總體而言,雙核組織創新,即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均有助于制造業企業績效的提升。
根據知識基礎觀,原始性技術創新是異質性、有價值和稀缺的知識的創造過程[31]。這種高度隱性和因果模糊性的新穎知識,可以幫助制造業企業創造出更多、更新和更有價值的創新性產出,如新產品和專利等,因此,原始性技術創新無疑能夠給制造業企業帶來良好的創新績效。原始性技術創新對制造業企業財務績效的作用卻并不明確,原始性技術創新中的異質性和高度新穎的創新產出,是建立在大量資金、人力和設備投入的基礎上的。為了研發新穎的技術和產品,制造業企業經常需要從外部機構中引進先進的科學技術人員,對其現有的研發設備進行更新換代。此外,大量的資金投入貫穿在技術創新和研發的整個過程中,且考慮到原始性技術創新所具有的高度不確定性和風險性[32],前期資金投入往往不能迅速轉化為新產品和新技術的產出,因此原始性技術創新是否能夠在制造業企業中產生正向財務績效,以及具體能夠產生多大程度的正向財務績效,都是不確定的[33]。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設3。
H3:原始性技術創新能夠顯著促進制造業企業創新績效,但對財務績效不存在顯著的影響。
另外,管理創新對于制造業企業創新績效和財務績效的影響不同于原始性技術創新。管理創新是以變革、優化和調整企業現有的資源配置、組織架構和行政體系為目標的活動,其結果相對于原始性技術創新而言,具有高度可預期性,即其通過一系列提高組織活動效率的組織變革和創新,能夠使企業提高獲利能力[9-11]。此外,管理創新中的知識嵌入在整個管理創新的過程中難以被競爭對手觀察并模仿[34],從而保證了制造業企業從組織流程和架構優化中獲利的可能性。然而,由于管理創新著眼于組織體系和架構的創新,故而相比于企業創新績效,管理創新對制造業企業財務績效的影響更強。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設4。
H4:管理創新能夠促進制造業企業財務績效和創新績效,但對前者的正向影響更強。
綜合上文分析,探索性和應用性學習通過促進制造業企業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形成兩條并列的企業雙維績效提升路徑。其中,原始性技術創新有助于推動制造業企業新產品、專利的研發和市場化,而管理創新不僅能夠刺激新產品和專利的產生,更能直接提升制造業企業財務績效。因此,本文提出假設5:
H5a:制造業企業的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在其探索性學習與創新績效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H5b:制造業企業的管理創新在其探索性學習與財務績效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H5c:制造業企業的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在其應用性學習與創新績效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H5d:制造業企業的管理創新在其應用性學習與財務績效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企業公共戰略是指企業通過使用多種公共活動方法塑造有利于其自身發展的外部制度環境,從而獲取競爭優勢的行為[12,35]。本文認為,制造業企業的公共戰略對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績效之間的中介效應具有一定程度的邊際調節影響。具體而言:
應用性學習代表著企業對于市場戰略的資源和能力投入[12]。其中,企業管理創新戰略通過一系列提高組織活動效率的組織變更與革新,能夠有效幫助制造業企業建立和保持競爭優勢。管理創新和企業公共戰略都屬于高資源消耗型活動,而企業決策就是在不同戰略活動之間尋求平衡和分配資源的過程[36]。由于企業管理創新和企業公共戰略都需要企業的資源投入,難免會出現資源爭奪的情況,因此較高強度的公共戰略活動會減弱制造業企業對于管理系統的資源投入[37]。另外,由于企業的管理創新主要來源于企業的應用性學習,本文認為,制造業企業的公共戰略強度減弱了應用性學習與管理創新之間的存在的正向關系,進而削弱了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企業雙維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設6。
H6a:隨著企業公共戰略強度的提升,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財務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隨之減弱;
H6b:隨著企業公共戰略強度的提升,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創新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隨之減弱。
根據上文分析,本研究構建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理論模型
根據Hoskisson等的觀點,問卷調查方式在轉型經濟國家是一種很可靠且有效的調研方式[38]。因此,本文用于進行假設檢驗的數據均來自在我國展開的大樣本問卷調研。盡管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企業的創新和研發起步較晚[39],但是我國企業創新水平持續飛速提升,企業主動開展自主創新的傾向愈加明顯[5]。根據世界銀行的相關數據,我國研發投入占GDP的比例從1996年的0.563%提高至2018年的2.141%,已經超過英國(1.703%)和澳大利亞(1.875%)等傳統發達國家,直逼法國(2.193%)、美國(2.833%)、德國(3.133%)等國家[40]。此外,我國企業逐步認識到組織學習對企業發展和創新的重要性,并開展了一系列組織學習實踐活動[41—42]。這說明我國企業整體創新能力較強,組織學習傾向較高。因此,使用我國企業數據來檢驗本研究中提出的雙元組織學習、雙核組織創新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較為合理。
本文的數據收集過程如下:首先,從國外文獻中獲取模型中的核心變量(除原始性技術創新以外)及其測量指標。對于原始性技術創新則綜合國內外相關文獻和實地調研走訪,通過自主設計形成。其次,在西安市高新區隨機選取了10家企業開展預調研工作。通過企業受訪者對問卷文字表述和結構的評價,完善了問卷,直至最終版問卷形成。本文認為,合適的樣本企業應該是具有相當程度研發能力、創新能力和學習活動的制造業企業。為達成此目標,在實地調研展開階段,通過聯系各省份的高新開發區管委會或政府統計部門,獲取當地具有一定程度研發、創新和學習能力的制造業企業目錄,本文調研樣本即從該企業目錄中隨機抽樣產生。由于我國各省份的經濟發展水平不同,適合采取分層抽樣的方法獲取樣本。因此,本文根據各省份的GDP總量排名,按等距分組原則將全國省份(不包括港澳臺地區)分為三組,每組制造業企業目錄中隨機抽取500家企業,每家企業各發放一式兩份相同的調研問卷,分別由兩名中高層管理者完成,不僅保證了數據信息更加真實準確,亦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共同方法偏差。最終,成功回收了303份有效問卷。
本文的外生變量和內生變量分別取自不同問卷,除特別說明以外,各變量均采用7點Likert量表,“1”代表“完全不同意”,“7”代表“完全同意”。
探索性學習和應用性市場學習的測量來源于Kim和Atuahene-Gima的研究[43],測量題項的數量分別為3個和4個。結合原始性技術創新的特點,即獨立研發和突破性技術,本文為其設計了4個測量題項。在衡量企業的管理創新時,本文結合Birkinshaw等[44]、Vaccaro等[45]的量表,最終確定4個測量題項。企業財務和創新績效的測量取自Kostopoulos等的研究[46],使用銷售額、利潤、市場份額、投資回報率和資產回報率來衡量財務績效,使用新產品數量和專利數量來測量創新績效。企業公共戰略的測量參考Hillman和Hitt的研究[47],使用6個題項來測量。
根據國內外現有研究,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為企業年齡、企業規模、企業所有制以及是否是高新技術企業。具體而言,企業年齡的測度為調研展開時的年份減去企業成立年份的自然對數;企業規模的測度為企業員工總數的自然對數;企業所有制為虛擬變量,其中國有企業編碼為1,非國有企業編碼為0;是否是高新技術企業為虛擬變量,其中高新技術企業編碼為1,非高新技術企業為0。
1.信度和效度檢驗與描述性統計
本文首先采用克隆巴赫系數(Cronbach)α值來測量各潛變量的信度,具體見表1所列。表1中所有變量的α值均大于0.8,說明指標通過了信度檢驗。所有變量的因子載荷都大于0.7,平均方差提取值(AVE)都大于0.6,因此指標的聚合效度非常好。在表2中,位于對角線上的括號內數值為各個潛變量AVE的平方根,而該括號內數值所在行和列的其他系數值為該變量與所有其他變量間相關系數。本文發現,對角線上的括號內數值均遠大于對角線下方的相關系數值,說明各變量的區分效度良好。另外,表2中各自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遠小于0.7,說明多重共線性問題不大[48—49]。此外,計算了模型的方差膨脹因子,其值為2.36,遠小于10,進一步證明多重共線性問題并不嚴重[50]。

表1 信度與聚合效度

表2 均值、標準差、相關系數與區分效度

續表2
2.假設檢驗
首先,本文使用結構方程模型軟件AMOS 21.0檢驗H1-H4的直接效應。引入控制變量的基礎,將所有研究變量放入模型,構建結構方程模型1(見表3)。表3列出了上述步驟的具體內容和結果,包括假設內容、標準化路徑系數和相應的顯著性水平。

表3 直接效應檢驗(模型1)
表3中的擬合指數顯示,該模型擬合指標良好,表明該模型核心變量之間的整體框架模型與實證檢驗的數據高度吻合。探索性學習對原始性技術創新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β=0.175,p<0.001,而探索性學習對管理創新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β=0.145,p<0.01,從而表明探索性學習對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均存在顯著正向影響,但對原始性技術創新的影響更強,從而支持了H1。同理,應用性學習對原始性技術創新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β=0.303,p<0.001,而應用性學習對管理創新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β=0.325,p<0.001,從而表明應用性學習對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均存在顯著正向影響,但對管理創新的影響更大,因而H2得到支持。
原始性技術創新對創新績效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β=0.213,p<0.001,而原始性技術創新對財務績效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β=-0.021,p>0.05,從而表明原始性技術創新能夠正向影響制造業企業創新績效,卻對財務績效沒有顯著性作用,故而支持了H3。同理,管理創新對創新績效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β=0.152,p<0.01,而管理創新對財務績效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β=0.254,p<0.001。因此,相比于創新績效,管理創新對制造業企業財務績效的影響更強,支持了H4。
其次,本文進一步使用SPSS 22.0的PROCESS插件檢驗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的中介效應以及公共戰略的調節效應。H5a-H5d的中介作用通過Bootstrap法進行驗證,Bootstrap 2 000次、95%偏差糾正的置信區間。本研究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見表4所列。
由表4可以看出,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在探索性學習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系數分別為0.063和0.039,95%置信區間分別為(0.027,0.119)和(0.009,0.082),都不含有0,因此支持了H5a中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的中介作用。原始性技術創新在探索性學習與企業財務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的置信區間為(-0.042,0.042),包含0,因此該中介作用不顯著。管理創新在探索性學習與財務績效之間的中介效應值為0.064,且95%置信區間為(0.032,0.112),不包括0,支持了管理創新的中介作用,即H5b。同理,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系數分別為0.110和0.073,95%置信區間分別為(0.042,0.201)和(0.020,0.137),都不含有0,支持了H5c。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財務績效之間的中介效應值為0.102,且95%置信區間為(0.052,0.168),從而支持了H5d中管理創新的中介作用。

表4 多重中介效應檢驗
在檢驗公共戰略的調節效應時,采用2 000次Bootstrap程序進行驗證,結果見表5所列。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財務績效之間有調節的中介效應的判定指標為-0.040,95%置信區間為(-0.081,-0.016),不包括0,從而支持了H6a中企業公共戰略對于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企業財務績效之間中介效應的調節影響。同理,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創新績效之間的有調節的中介效應的判定指標為-0.029,95%置信區間為(-0.066,-0.007),不包括0,從而支持了H6b。

表5 不同公共戰略強度下管理創新的中介作用和有調節的中介效應的判定指標

續表5
本文深入探究了制造業企業雙元學習對其雙核創新和雙維績效的驅動作用,以及公共戰略的邊際調節作用。使用來自我國制造業企業的303份調研數據檢驗了文中所提假設,結果支持了雙元學習—組織雙核創新—雙維績效之間的差異化作用關系、組織雙核創新的多重中介作用以及企業公共戰略的調節作用。具體而言,探索性學習和應用性學習對制造業企業的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均存在正向影響,但是,前者對原始性技術創新的影響更強,后者對管理創新的影響更強;原始性技術創新比管理創新對制造業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更強,而管理創新則能夠更強地作用于制造業企業財務績效;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在雙元學習與制造業企業績效之間起到多重中介作用;公共戰略負向調節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制造業企業財務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以及管理創新在應用性學習與制造業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
本文主要做出了以下幾個方面的理論貢獻:第一,將管理創新和原始性技術創新并列開展整合性研究,并將兩者作為組織發展和競爭優勢構建“雙核心”[6],突破了以往研究重視技術創新而輕視管理創新的局限性,并呼吁研究者走出管理創新和技術創新“二選一”的困境,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以往相關研究的不足;第二,在整合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的基礎上,進一步比較雙元學習的不同影響以及兩者對雙維企業績效的不同作用,構建了多重中介效應模型,并比較了三階段的差異化路徑關系,因此豐富了組織雙元學習與組織雙核創新的相關研究;第三,深化了企業公共戰略與制造業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并發現企業公共戰略對于應用性學習—管理創新—企業績效的情境調節作用,從而拓展了企業公共戰略的相關研究。
本文研究結論對制造業企業的啟示如下:第一,盡管探索性學習和應用性學習中所獲取、整合和應用的知識具有不同的特征和屬性,但都對制造業企業的創新實踐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因此,制造業企業的創新不應固步自封,而應開放視野,不斷從外部環境中汲取新知識、新技術和新信息,將學習作為企業創新的核心驅動力。第二,探索性學習對原始性技術創新的影響強于管理創新,而應用性學習對管理創新的影響大于原始性技術創新。制造業企業同時發展原始性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但兩者之間并非完全平衡。側重原始性技術創新的制造業企業,應該更多地進行探索性學習;而強調管理創新的制造業企業,則需要進行更多的應用性學習。第三,原始性技術創新能夠幫助制造業企業產出大量新產品和專利,但卻無法令其獲取確定的正向財務回報。而管理創新對制造業企業績效的提升則以獲取積極財務績效為主,但其也有助于新產品和專利的產出。希望產出更多新產品和專利的制造業企業,選擇將原始性技術創新作為核心,并具有一定的風險忍受度,能夠接受短期內無法獲得積極的財務績效的風險;而以獲取資金收益為目標的制造業企業,則更應該將視野聚集在管理創新上,通過優化和改善其組織流程和組織結構,收獲更高的財務績效。第四,制造業企業還應關注公共戰略對于創新的情境調節影響,塑造出更有利于企業的外部制度環境。
本文研究結論也為未來理論研究提供了啟示:第一,研究數據為受訪者報告的主觀橫截面數據,從而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后續相關研究可采用時間序列數據、面板數據和客觀數據,進行更加深入驗證。第二,靜態地探討了雙元組織學習對制造業企業雙維績效的影響機理,但尚未探討其實現制造業企業雙維績效提升的具體管理機制和演化路徑,因此未來研究可以使用案例研究方法對此進行深化和拓展。第三,主要關注中國制造業企業情境,可能限制了研究結論的適用范圍,因此,未來研究可以在不同情境下對本文研究結論進行檢驗、拓展和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