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SNA的恐怖組織合作特征研究

崔東浩，劉潤普，張志華

（國防科技大學系統工程學院管理科學與工程系，長沙 410073）

0 引言

由于思想淵源、行為模式及追求目標等方面存在共性,恐怖組織勢力形成了松散的國際恐怖主義網絡聯盟。近年來，國內外新生恐怖組織不斷出現，恐怖事件頻頻發生，各恐怖組織間相互勾結、協作行動，嚴重威脅國際安全形勢。

基于社會網絡分析（SNA）的反恐應用研究開始于2001 年911 事件，Krebs通過對一系列劫機事件中的恐怖分子為個體單位進行社會網絡建模，得到組織結構等方面的研究結論，開啟了先河。近年來，恐怖活動的主要形式是以組織為單位個體的恐怖襲擊，同時恐怖組織之間傾向于網絡化。恐怖組織合作網絡蘊含的合作特征規律、如何有效瓦解合作網絡結構性能等研究引發國內外科研工作者以及國家安全機構的高度關注。恐怖組織在行為特征方面具有不確定性，在演化特征、動態行為等方面呈現復雜性特點，SNA 作為對恐怖襲擊數據及合作關系分析的有力工具,了解恐怖襲擊組織和合作行為特征，可以有針對性地進行反恐預防，降低恐怖組織合作以及恐怖襲擊發生的概率及后果程度。

因此，本文基于社會網絡分析法，利用Gephi 軟件對恐怖組織合作網絡進行分析，建立恐怖組織合作網絡分析恐怖組織合作特征規律，為反恐策略的制定提供參考。

1 數據的來源與網絡的構建

全球恐怖主義數據庫（GTD）被認為是迄今為止全球恐怖主義研究領域涵蓋恐怖主義事件最為全面的數據庫。本文收集了2001—2018年間全球發生的119803 起恐怖襲擊事件，包含了發生時間及參與的恐怖組織名稱等信息。而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制裁委員會更新的制裁名單中，包括了恐怖組織的組織起源、頭目、組織的優勢、合作組織等信息。資金、武器、人員、信息等深層次合作不能通過數據表面獲得，本文稱為隱性合作。由數據直接獲取的合作關系則被稱為顯性合作。將每個組織作為一個節點，如果兩個組織在同一事件中發動襲擊，則可以認為在目標追求和意識形態上存在共性,即這兩個節點間有一條邊相連。同時聯合國恐怖組織制裁名單中存在資金、人員、武器及基地等方面的交流信息，也說明組織間存在合作關系，節點間也有邊相連。使用SQL Sever 軟件清除GTD 數據中單個組織事件，整理保留多個組織合作數據，并將聯合國制裁名單的合作關系整理成數據加入其中。基于此建立2001—2018年全球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網絡共有1219 個節點、1384條邊，如圖1所示。

圖1 2001—2018年全球恐怖組織合作網絡

2 2001—2018年全球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特征

2.1 網絡度分布

對用于構建合作網絡的網絡連接表進行數理統計，統計合作網絡中每個恐怖組織的度的大小，以度的大小為橫軸，頻率大小為縱軸，得到恐怖組織間合作關系網絡度分布，如圖2所示。

圖2 2001—2018年恐怖組織合作網絡度分布

節點的度是指與此節點連邊的數量，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節點在網絡中的地位和影響力。據網絡中節點度分布情況，少數Hub 點擁有較多連接，大多數節點只有少量連接，少數Hub點對網絡運行起主導作用，體現了恐怖組織合作關系網是無標度網絡，服從冪律分布。恐怖組織網絡在演化過程中存在“馬太效應”，即“影響力”越大的組織，在后續的發展中越有可能吸引其他較小組織產生合作關系，并增加壯大自身的可能性。而當“影響力”發生變化，其合作關系也相應進行調整。

2.2 “核心－邊緣”結構特征

從圖1恐怖組織合作網絡中可以看出，恐怖組織合作網絡具有“核心－邊緣”結構特征，即位于核心結構位置的節點聯系相對緊密，位于邊緣位置的節點多與核心節點直接相連而彼此之間聯系較少。同時，有的恐怖組織社區中存在多個核心組織，屬于多核心社區。通過計算發現，隨網絡的時間演化，處于核心位置的節點和關系變動很少，而位于邊緣的節點和邊則變化較大。可以發現，恐怖組織網絡的外圍更容易出現突發變化，而位于內核的節點更加穩定。

基于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的結構特征，可近似刻畫出合作網絡的理想構造，如圖3所示。從構造來看，可以分為層級型、分散型和無組織型三種類型。層級型組織在管理人員與傳達信息中具有先天優勢，分散型組織在策劃和實施活動中靈活機動，無組織型組織則可以保護核心組織的安全。因為恐怖組織自身具有隱蔽性特征，位于核心的恐怖組織通常并不直接參與恐怖活動，更多時候是以傳播極端思想、策劃襲擊計劃等方式來指導邊緣結構成員具體開展襲擊行動。

圖3 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的理想構造

2.3 網絡演化

從2001—2018 年全球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節點連邊數量變化趨勢來看（圖4），整體上處于緩慢上升趨勢，局部呈現下降趨勢。且在2012 年前，節點連邊數量增長緩慢，2013 年以后，節點連邊數量增長速度較快。2016 年后，組織數量與連邊數量不斷下降，恐怖組織間網絡的發展在組織數量上逐漸形成了動態平衡。

圖4 2001—2018年全球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節點及連邊變化

按照時間順序，將整體網絡依照年份劃分成6 個時間切片，每個時間切片尺度為3 年，利用數據實現網絡可視化及拓撲結構分析。對2001—2018 年進行切片構成時間切片子網，如圖5所示。

對時間切片網絡各項指標進行計算，得到時間切片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特征指標（見表1）。圖5直觀地表明了在時間切片網絡中同樣存在大量的節點分布在網絡外圍，圍繞核心知識節點形成整個網絡的情況。通過時間切片的網絡演化過程可以看出，恐怖組織合作網絡存在明顯的社區分化特征。從特征指標來看，節點和邊數量不斷增長，加入到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的組織越來越多，新的合作關系不斷產生。圖密度不斷下降，恐怖組織合作網絡在整體上傾向于越來越稀疏；網絡平均度始終在2左右，但有增加趨勢，說明恐怖組織合作更傾向于合作質量，但也開始努力尋求新的合作；網絡直徑整體上增大體現了網絡規模的增長；平均路徑長度呈現先下降后上升，而后又下降的過程，整體上呈現增長趨勢，說明整體合作網絡中的信息傳播速度是下降的。集聚系數整體上是下降的，說明恐怖合作網絡的集聚程度在降低，與恐怖組織社區進一步分化導致整體網絡信息傳播效率下降有關。可以發現，隨著恐怖組織合作網絡規模的增長，恐怖活動已經由傳統的獨立恐怖襲擊向大規模恐怖群體合作襲擊轉變，恐怖勢力國際性、組織社區化特征日趨明顯。

圖5 2001—2018年時間切片的全球恐怖組織合作網絡

表1 2001—2018年時間切片的全球恐怖組織合作網絡特征指標

3 合作特征規律

3.1 節點加權度與合作傾向

在網絡指標中，加權度指標既能體現合作的廣度即合作數量，又能體現合作強度即合作頻率，從這個角度出發可以衡量一個恐怖組織在合作網絡中的實力地位。同時，通過將不同的網絡指標與死亡人數做相關性分析，其中加權度指標與死亡人數的相關性最高，Pearson′s R=0.583，相關性較強。因此，本文選取2001—2018 各年恐怖組織合作網中加權度前10%的節點作為該年度恐怖組織實力強勁的組織即強組織，剩余節點均為弱組織，進行不同實力的恐怖組織合作傾向研究。

從表2 和圖6 可以看出，強弱聯合是大部分恐怖組織合作的趨勢，為了提高襲擊任務的完成度，大多數武裝團體往往選擇這種合作類型完成任務。從合作組織實力劃分的合作變化來看，強強聯合類型經歷先增長后下降的過程，強強聯合可以使得恐襲活動成功率大大提高，但在2014 年以后呈現下降趨勢，體現了恐怖組織合作多樣化的趨勢；強弱聯合類型的數量和比例一直在上升，這種合作類型成為主流，強組織在其中起到領導、組織的“核心”作用，弱組織參與協調、配合；弱弱聯合類型則始終處于下降趨勢，隨著國際反恐力度、投入增加，弱弱聯合恐怖襲擊經驗不足、實力較弱、難以組織，很難成功實施恐怖襲擊活動，因而這種合作類型的比例越來越小。

圖6 2001—2018年強（弱）恐怖組織合作變化

表2 2001—2018年強（弱）恐怖組織合作數量

3.2 組織結構合作過程演化

從網絡結構演化類型來看，存在三種形式（見圖7）：AB 到A，是指實力較弱的B 組織被吸收進入到實力強勁的A 組織；A 到AB，指A組織的部分從A 組織中分離出來，形成新組織B；AB 到C，就是A、B 兩個組織合并形成了新組織C。其中，AB 到A 類型，如：①2012 年2 月，伊斯蘭團結組織（AL-ITIHAAD AL-ISLAMIYA/AIAI）被接納為基地組織（AL-QAIDA）的附屬組織。②塔伊巴國際駐波斯尼亞辦事處在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正式注冊為國際援助協會（Taibah）的分支機構。③服務辦事處被吸收入基地組織。④2001 年，瓦法人道主義組織（WAFA HUMANITARIAN ORGANIZATION）成為基地組織的一部分。⑤2015 年5 月，哈立德·伊本·瓦利德軍（Jaysh Khalid Ibn al Waleed）加入列名為伊拉克基地組織的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蘭國（AL-QAIDA IN IRAQ）。⑥2007 年11 月，利比亞伊斯蘭戰斗組織在阿富汗的成員與基地組織合并。A 到AB 類型，如：①2012 年，穆拉薩蒙營Al Moulathamoun 創建，其是從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分離出來的一個組織。②自由人黨（JAMAAT-UL-AHRAR）是從巴基斯坦塔利班運動分裂出來的一個團體。③塔里克吉達爾組織是巴基斯坦塔利班運動（巴塔）的分化團體。AB到C類型，如：①2008年10月，拉希德信托基金（AL RASHID TRUST）和Aid Organization of the Ulema,Pakistan 合并進了拉希德信托公司。②2009 年1月，阿拉伯半島基地組織由也門基地組織與沙特阿拉伯基地組織特工人員聯手組建。③2013年8 月20 日，穆拉薩蒙營Al Moulathamoun 與西非圣戰統一運動（Movement for Oneness and Jihad in West Africa）合并建立了Al Mourabitoun。

圖7 恐怖組織合作演化形式

因而，對恐怖組織的結構演化緊密關注，對恐怖組織的形成及變化進行干預也是抑制恐怖組織合作的重要手段和有力措施。

4 結論與啟示

本文利用GTD 的相關數據以及聯合國安理會制裁委員會發布的制裁名單信息，構建了全球恐怖組織間的合作網絡，并以社會網絡的視角，從網絡特征、網絡指標與組織結構三個方面進行分析。發現恐怖組織合作網絡具有無標度網絡特征以及“核心－邊緣”結構特征；恐怖組織往往基于自身實力選擇強弱合作；恐怖組織結構演化有3種主要類型。上述研究成果為制定打擊恐怖主義的措施提供如下啟示：

（1）恐怖組織網絡中的團體核心是相對穩定的，但核心被瓦解后往往會形成新的核心。若將打擊重點放在邊緣組織，不會對所在的恐怖組織團體的功能完備造成實際影響。最高效的瓦解方法應當是分割核心與邊緣結構并切斷之間聯系，可使組織功能快速降低。

（2）基于恐怖組織往往選擇強弱搭配的方式進行合作，針對實力較強的恐怖組織進行有效打擊，緊密監控其動向以及與其他組織的聯系往來，對其活躍時期進行重點打擊與控制，可以有效抑制其他組織與其合作恐怖襲擊事件的發生，大大降低恐怖襲擊事件發生頻率。

（3）即使瓦解了實力強大的恐怖組織，但分散后的小單元、小團體依舊會活躍，可能會加入實力較強的恐怖組織，或聯合其他實力較弱的組織形成新的實力較強的恐怖組織。對恐怖組織的結構演化緊密關注，借助宣傳、教育、引導等不同形式減少恐怖勢力后續力量的增加，從源頭預防恐怖組織及其分子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