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臣
這是一只昆蟲。
它由幾種色彩組合,
毛絨絨的水墨,
植物纖維的平面。
點、叉、撓、撥,
畫師在旁邊口述。
毫無理由,
下一筆將觸碰到哪個角。
紙張并沒有邊際,
空白處便是永恒。
七星瓢蟲、帶絲網的蝙蝠,
一只野鳥的蛋將要孵化出一條小蛇。
在油菜花叢里,
在柿子樹下的枯葉里,
在石子縫里,
在狗窩里。
白白的、臭臭的,
像一只鴿子飛起來。
硬邦邦的絲瓜絡,
懸掛著,將成為一幅畫。
沒有耐心的畫童向窗外張望,
她缺少一本國畫教科書。
不,不!因為她們
都不喜歡看到動物被殺害。
一再追問,
什么是活珠子?
城市正在毀滅。
活珠子,正在孵化的
小雞,茸毛貼著脖子,
但是將要飛翔。
但是正在被傷害。
每只關在籠子里的倉鼠都會死。
我們人類正在努力尋找一個形容詞。
我們要同情所有的弱者,
它們正在被傷害。
普通的火藥正在裂變,
從煙花到爆竹、到諾貝爾獎,
到戰爭。
思維方式的深度融合。
“奇技淫巧。”
蜘蛛式的八卦網。
它們的呼吸,
它們在土墻里的洞穴,
它們在油菜花記憶里的圈套。
它們同時被刺,
它們的嗡嗡叫聲,
它們在紙上誕生,又
在墨水里消失。
打谷場上,一條
狹窄的通道,我的
身體像是著了魔。
一層茸毛包裹著,
那些豆莢,一粒粒
掉了下來,不停地
冒著熱氣。
蠶豆花瓣睜開了
它黑色的眼睛。
一面在求偶,
一面在吞食。
恍如從一只寶瓶里
倒出來的不明煙霧,
或者幻覺,那盞
紗燈,正點燃。
曾現身于那個地方,
似乎有藍綠疊加。
枝葉枯燥,但深處埋藏著水。
究竟是哪些色彩造就了你?
還是,你的身體吸引了
它們——這樁人體的
特殊裝置。你與
綠色悄悄對話。
當你與之融匯,胸脯里
擠出一顆顆晶瑩的
蓮蓬粒,并飄起一片花瓣。
枯朽的苞子瞬間化為黃金,
雜亂地散落。一只花瓶,
安靜地站立在它們的腳下。
那些隱藏在水下的根,
像一只只游弋的水鳥,
那——與生俱來的冷漠。
一根鋼絲往前伸去,
它繃緊了,
一只小木錘敲呀敲。
“但是我要在你的骨骼里,
找一個空白的點!”
柔軟的毛刺沿著缸體的
縫隙往外滲透,水
也隨之漏出來,需要
不斷地補充。
它呼喚雨,那
干涸處,只有冷風。
圓潤而闊大的花瓣,密密
麻麻的囈語——這
香味的同謀。
缸體的破裂帶來了
整個庭院的不安,
仿佛密室的門被推開。
荷葉支撐不住,脆弱的
鋼筋結構,那只缸
終于被移走。
落花。這石榴紅的傾圮,
飛來飛去的飄絮。
白頭發的鳥,漸漸腐爛的
青銅杯。是東都還是南闕?
為期十年的錦繡,“轉眼間,
神仙化為塵土?”
訟棍的理想選擇就是——
這唯一的賣家,
這唯一的買家。但,
每年的花朵并不相似。
“你要聽一聽我的獨唱!”
桃李芬芳,不言不語;
蛾眉婉轉,此情可藏。
售票員從窗口探出頭,
她兜售的是一張最貴的票,
不確定的行程。兩只嬌小的
白頭翁,它們分頭飛落,
庭院兩側的不同枝丫。
啾啾啾,這設計好的流程與
人性的短板,用檔案
觸發出的親密無間。
這訴訟程序里的
雕梁畫棟。這風。
在漫長的黑暗中逐漸衰老。
呵,東溝。
多么期待有一天,與
身邊的草叢一起步入黎明。
這些沙灘、土丘與荒草地,
祖先們的蹤影仿佛曾遺失。
一顆流星落到村后的樹梢頭,
我因為順著它的方向,變成
一個行跡可疑的人。
仿佛是有意而為,打破
抒情與敘事的界限。
行動中充滿荒亂的
偶然性。如風與葉、
云與水、石頭與火。
創造“神”這個詞的人在哪呢?
我們一旦寫下了這個字——
“它已經死了。”
燦爛的枝葉。
指尖的溫度在彌散。
風笛的余輝。那
藍色的尾翼,黑色的
頭顱,一顆無花果的
空洞。呼喚更多的鳥。
從下方舞動,滑至
高處。光滑細膩的
泡沫,暗室里重疊的
音符。它的恣態掩映在
一座古老宮殿的陰影里。
眼神與動作的協調,
陌生人的和諧。從
這座邊緣的城市開始
設卡,禁止向北。
它用舞步與你相遇,
一瞬間稀釋了物與
物之間的硬度。肌膚
相切,手腕部消融的
骨質、鐵銹。
“它的聲音來自遙遠的
邊寨,薔薇木的
旋鈕、牛皮紙的簧片。”
這種律動從沒有終止,
銅質的吹風管,堅硬的
冠冕。麻辣的氣味。
城市的空中輕軌,
或山區的古老村落。
那些悄悄打開的
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