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巒葉,崔春瑩,周昱岑,徐曉林
(1.華中科技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430074;2文華學院 經濟與管理學部,湖北 武漢 430074;3.湖南農業大學 公共管理與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128)
為落實《中國制造2025》國家行動綱領,貫徹新發展理念,2016年8月30日,工信部發布《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工程實施指南(2016—2020年)》,明確通過建設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解決現有制造業創新體系的短板問題,加快中國制造業創新體系的完善和發展。同年,工信部跟進發布《關于完善制造業創新體系,推進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的指導意見》,要求相關行業共性技術創新以制造業創新中心為創新載體,依托國家級核心節點,打造制造業創新鏈,輻射各省級制造業創新中心,構建多層次制造業創新網絡。以期解決目前制造業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產業共性技術供給不足、創新成果產業化不暢的核心矛盾,最終形成制造業創新機制共享、創新驅動外溢、產業布局合理、企業協同發展的新格局。
2016—2020年,工信部陸續針對16個先進制造業細分領域,根據各省產業發展實際和創新資源分布,統籌規劃,集中投入,建立16家一對一的國家級制造業創新中心,分布在8個省域[1]。通過一段時間運行,這些制造業創新中心的載體功能發揮究竟如何?對所在區域相應領域制造業產業群有什么影響?迄今鮮有研究回答上述問題。
本文以湖北省為例,以中國內地31個省域為樣本組,構建2016—2019年季度面板數據,將相關先進制造業產品產量作為結果變量觀察值,利用雙重差分(DID)估計,推斷兩家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在湖北設立后對當地先進制造業的促進效應,對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的政策效果進行評估,為進一步推動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和發展提供經驗證據。
圍繞先進制造業創新中心的研究主要從以下方面展開:首先,先進制造業發展對經濟具有促進作用。這解釋了設立制造業創新中心為何成為工業化國家共同的政策工具。其次,先進制造業創新如何推動經濟體整體發展。發達國家的經驗表明,新興產業部門的技術創新集中涌現對經濟發展至關重要(Wolf, Terrell,2016)。制造業是各工業強國的立國之本,在新一輪技術革命浪潮下,先進制造業的快速發展不僅成為經濟增長的助推器[2],其技術擴散還有助于傳統制造業部門的可持續發展[3-4],促進產業間融合創新,助推區域經濟增長[5]。隨著各主要工業經濟體的先進制造業部門崛起,以數字化轉型、綠色創新、制造業服務業融合為主要方向的創新活動大量集聚在先進制造業產業集群內[6-8],形成高效的企業內和行業內創新環境[9]。此外,先進制造業技術轉移和應用也是發展中國家傳統制造業部門得以轉型升級的重要驅動力量[10]。這種經濟驅動力不僅能提升出口部門的產品技術復雜度,塑造出口競爭力[11],還能實現化石能源消費的減量化,抑制碳排放[12],從而確保經濟可持續增長。因此,通過創新政策工具培育先進制造業部門創新能力,從而轉變經濟增長方式,成為政策制定者的必然選擇[13]。
基于對創新政策循因分析和效果評價的研究表明,科技成果轉化制度對創新體系產出尤為重要[14]。雖然各類創新扶持政策帶動大量社會資源投入到先進制造業創新活動中[15-18],直接激勵企業科技創新活動[19-20],但作為創新主體的企業產出規模效應并不顯著[21-22],甚至存在投入增長成果產出反而下降的問題。在制造業部門,大量共性技術(如工業母機等)研發實力的積累并不是單一企業能提供的,創新載體和創新鏈的短板會影響技術產出績效。這為創新中心的設立提供了有力論據。
基于企業層面的研究表明,政府補貼和FDI對中國先進制造業科技創新均具有激勵作用[23]。但產業的技術擴散和創新推動效果,特別是在關鍵共性技術研發領域存在明顯的所有權邊界藩籬[24]。隨著先進制造業規模壯大,研發強度不斷提高[25],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作為超越單一企業的創新載體,可以在政府主導下實現生產系統和組織戰略的重新設計[26-28],從而發揮底層基礎設施作用[29-30],促進關鍵共性技術合作在異質性產業網絡中有效展開[31],帶來專利產出增益[32],提高產業內共性技術創新擴散水平[33]。
目前,尚無以湖北建設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為例展開政策效應推斷的類似研究。通過搜索中國知網發現,與此相近的研究僅有高新技術產業省際出口競爭力分析[34]、中部六省國家高技術產業中心創新效率DEA分析以及高新技術產業如何增強湖北省城市間經濟聯系[35]等成果。這種研究現狀與湖北省力圖打造制造業強省的實踐努力并不匹配,為本文深入研究留下了學術覆蓋的空隙。
綜上所述,目前國內關于制造業創新發展的研究成果較為豐富,針對先進制造業創新活動影響機制和政策扶持效果的理論與實證成果繁多。但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作為新生事物,目前定量研究成果寥寥。在技術經濟學領域,前沿研究方向聚焦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產出方向,如共性技術,對創新中心政策干預的探討不足;在區域經濟學領域,主要成果集中在先進制造業助推經濟增長相關方向,對支撐先進制造業的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研究尚未覆蓋。回顧已有研究,先進制造業產出如何受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影響?現有成果尚未給出答案。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政策出臺,對于國內先進制造業發展具有深遠影響,鑒于其實踐進展較快,急需相關研究跟進。因此,本文嘗試以湖北省為典型,采用反事實方法評估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對湖北省先進制造業產出的影響。
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是承擔從技術開發、轉移擴散到首次商業化的新興制造業創新平臺。新技術革命和產業革命的加速演進,讓全球知識創造與技術創新趨勢明顯加快。以美國為代表的傳統科技強國意識到科技創新已成為制造業取得持續競爭力的主要推動力,相繼推出Manufactureing USA、德國工業4.0等國家制造業創新體系建設戰略,積極謀求新形勢下的全球創新領導地位。為實現以上目標,眾多科技強國以不同類型制造業創新中心作為新技術創新載體平臺,不斷在先進制造業領域展開競爭優勢爭奪。英國自2010年開始部署彈射中心(Cataplut Centres),美國自2012年起實施國家制造業創新網絡計劃并已完成14家不同領域的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36]。先進制造業部門的崛起,是新工業革命浪潮到來的標志性特征。為迎接國際制造業強國的創新競爭,解決制造業大而不強的發展問題,中國政府決心構建制造業強國創新鏈,以謀求新技術革命和制造業產業變革的創新主導權,打造創新驅動經濟增長新引擎。為此,工信部積極部署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希望通過這一創新載體建設,打造制造業關鍵共性技術新型研發平臺,構建新型制造業創新體系。
工信部立足先進制造業所處戰略必爭領域、競爭優勢領域、數字化與智能化融合領域和民生保障領域,以唯一性原則設立目標領域獨家創新中心,匯集創新資源,力圖重點突破關鍵技術、共性技術和使能技術(Enabling Technology)需求瓶頸[37]。從產業領域分布上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圍繞制造強國戰略的重點發展領域,分別布局領域內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核心節點,形成該領域制造業創新突破的有力支撐,進而輔以省級制造業創新中心,形成多層次創新擴散的空間網絡。作為國家創新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與國家產業創新中心、國家技術創新中心構成創新功能互洽、創新資源共享、創新成果互利的三位一體式創新結構,實現產、學、研、用、融轉化的協同創新。制造業創新中心針對特定省份的不同類目先進制造業領域,實行差異性設點,避免重復建設。工信部已完成16個國家級制造業創新中心的整體布局,并帶動各省級制造業創新中心積極跟隨,創新鏈條初步形成。
根據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區域發展態勢,北京、上海、武漢3個城市擁有多家制造業創新中心,除直轄市外,廣東、江蘇、湖北3個省份擁有多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北京作為首都,上海作為經濟和科技水平領先國內的直轄市,行政區劃面積較小而城市化、工業化優勢突出[38]。兩地擁有國內首屈一指的智力資源密集區,保持強大的科研實力和產業競爭力,制造業技術存量基礎雄厚,技術溢出差距較小,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的區域覆蓋面積小,本地擴散廣度有限,更多體現在全國范圍的輻射力度上。因此,從創新輻射力度和范圍看,當地先進制造業受創新載體的影響效果反而不具備典型性。
相比之下,武漢是“中國制造2025”試點城市,設立有兩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對湖北省產業空間輻射性更強。不同于廣東和江蘇的制造業創新中心分別落戶不同城市,湖北省依托武漢兩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能有效利用中國第二大智力資源密集區資源,更好地提升信息光電子產業、數字化設計與制造產業優勢和競爭力,從而通過創新發展保持區域制造業集群競爭力。此外,湖北作為內陸省份,一直承接東部沿海制造業內遷,推動本地戰略新興產業高質量發展。以湖北省為案例評估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的相應產業政策助推效果,可為后期在中西部省份進一步推廣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成果提供參考范例。

表1 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概況 Tab.1 Overview of national manufacturing innovation centers
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目的是瞄準行業領域高精尖技術的有效應用,強調創新載體依托企業化運營和市場化導向提升科技創新效率,匯聚多方面創新資源投入,聚焦核心領域,謀求關鍵性突破。以湖北兩個制造業創新中心為例,其主要優勢特色有以下方面:
首先,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通過共同出資新設企業,擔當先進制造業創新活動的新型載體。湖北通過企業新設的方式打造兩家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以及半導體存儲器、氫能、北斗導航等6家省級制造業創新中心,初步形成圍繞光電子信息領域兩個層級的多維創新鏈。以企業或大學為發起者,組建光電子發展聯盟、數字化設計與制造技術聯盟等產學研協同創新主體,實行公司化管理、企業化運營。依托產業技術聯盟,制造業創新中心打通產業鏈上下游環節,將傳統產學研模式拓展為產、學、研、用、融整合創新機制,實現市場資源有效集聚,加快技術研發、轉移擴散和產業化多個環節創新成果的商用化進程,實現創新投入產出效率提升。
其次,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聚焦核心產業,推動創新能力建設,實現關鍵技術突破。湖北明確提出加快培育壯大以“光芯屏端網”為核心的先進制造業集群,發揮光電子與激光產業的領先優勢,通過制造業中心聚力實現協同攻關和應用推廣,解決核心基礎元器件、關鍵基礎材料、先進基礎工藝和技術基礎項目的瓶頸約束,實現先進制造業創新能力的突破和先進技術的有效擴散。圍繞芯片產業集群發展要求,光電子創新中心搭建III-V族芯片工藝平臺、硅基光電子芯片開發平臺、芯片封裝測試驗證平臺等針對性創新能力平臺,并聯合光通信與網絡國家重點實驗室搭建應用技術開發平臺。在先進制造業行業領域,通過制造業創新中心實現共性技術在行業內有效輸出、尖端研發技術專項定制,在創新效率提升中發揮放大器作用,有效促進行業內技術擴散。
最后,盤活科教資源存量,實現創新要素集聚。依托兩家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明確企業與高校作為創新主體的承載地位, 有效發揮武漢高校與科研院所密布的智力資源密集區優勢,以武漢大學、華中科技大學等高校為主干,國家實驗室及大量科研院所為支點,構成創新平臺的科研力量,以上游產業投資和下游客戶參與技術研發的資金為紐帶,盤活人、財、物,實現全省戰略性新興產業共性技術合作開發。依托創新平臺載體實現技術突破,比企業個體更容易實現技術外溢[39]。兩家創新中心均通過組建行業技術聯盟,建立平臺融資,保障行業聯盟的技術擴散,有效激勵先進制造業的創新活動涌現,創新產出增量效果明顯。
與未設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省域相比,湖北在該新興創新載體的設立上具有顯著優勢。首先,“一城兩中心”和“一省兩中心”模式,形成地區科技創新的技術密度優勢和技術擴散優勢;其次,支撐“雙中心”的科教基礎優良,高校與科研機構人才眾多,前期科技成果形成的研發高度更接近行業前沿;最后,湖北相應的先進制造業產業發達,無論是光谷的光電子信息產業,還是依托華中科技大學的數字設計與制造產業,都具備全國領先優勢。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設立,為當地先進制造業提供了新的研發引擎,能更好地服務于湖北光電子、數字加工與設計產業。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設立,能有效提升湖北省對應先進制造業領域的產出水平。
制造業創新中心促進先進制造業產出增長,往往是通過刺激創新活動實現的。制造業創新中心的企業屬性,解決了傳統創新主體激勵不足的問題,其行業聯盟和上下游多股東聯合投入模式,有效解決了共性技術研發力量投入不足、技術成果下游應用不廣泛的問題。制造業創新中心載體運行發揮的直接作用,是通過提升所處領域內科技成果轉化效率,實現本領域創新成果集中涌現,其間接效果則來自技術貢獻。先進制造業領域內部的技術貢獻可分為兩類:一類是關鍵技術突破帶來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平臺創新活動大大增加,從而向行業下游客戶輸出大量技術產品;另一類是共性技術創新的平臺擴散效應,可以提升相應制造業部門在共性技術與使能技術方面的整體水平,從而推動相關制造業部門的技術普及,引發廣泛創新活動。

圖1 產學研用融創新鏈運作模式Fig.1 Operation mode of industry-university-research-application-financing innovation chain
以湖北數字設計與制造創新中心為例,數字孿生技術突破讓行業聯盟內的航天企業開始引進虛擬制造類技術產品,實現第一類技術貢獻;大量行業用戶開始利用虛擬制造技術提升加工精度并縮短產品設計周期,帶動上下游配套企業在精密機械加工等領域實現AI極限粗度打磨技術的普及,從而引發模具加工行業集群的技術變革,實現社會創新投入的乘數效應。共性技術平臺的關鍵技術突破與先進技術共享,解決相關行業創新投入產出的效率問題,打通社會科研投入通道,推動全社會創新活動的開展。這種創新活動的豐富是創新效率提升和創新成果溢出造成的。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設立,通過推動湖北全社會創新活動增加,促進當地先進制造業產出水平提升。
本文數據主要采集自EPS和中經網數據庫。首先匯總2016—2019年中國內地31個省份的季度宏觀經濟發展指標,并對湖北省制造業創新中心相應的先進制造業產業數據進行采集和清理。因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成立時間較短,出于時間跨度考慮,面板數據集采用季度數據,以增加觀察的時間節點。同時,出于數據平穩性考慮,參考劉秉鐮[40]的做法,剔除每年中波動較大的第一季度數據,保留3個季度,共形成12期數據。
本文選取湖北省作為實驗樣本,是由于工信部設置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時,對照不同先進制造業領域,根據全國統籌布局,嚴格實施一對一匹配,因而各省份先進制造業產業類型數據具有絕對差異性,一個省份設立的創新中心針對領域絕不會與其它省份重疊。為匹配湖北制造業創新中心所屬領域,最終篩選31個省份先進制造業中的8類先進制造業產業數據觀察值,具體產業細類劃分參照國家稅務總局先進制造業稅收優惠政策目錄選定。以上所有數據觀察值中,省際數據以2016年價格為不變價格進行平減,由于先進制造業產品產出基本為數量單位而不是金額,因而無需平減。上述數據最終采取對數化處理,對于最小值小于1的觀察值,先整體加1再取對數,以避免出現負數。在樣本分組上,以湖北省作為實驗組,以暫無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23個省份作為對照組,采用雙重差分法進行組間差異對比分析。
湖北省申請設立的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于2018年開始正式運行。同年,國家在北京、上海和廣東等地共設立7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分別服務于不同先進制造業領域。本文基于此現實背景,將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視為一種準自然實驗,構建反事實估計框架展開分析。將湖北省作為實驗組,將其它未設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省份作為對照組,假設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的政策溢出效應僅限樣本省份自身。另外,根據雙重差分平行趨勢假設條件,即在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這個政策沖擊發生之前,兩組樣本對應領域先進制造業產出水平具有相同變動趨勢。在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這一政策干預實施后,若觀察到先進制造業對照組與實驗組之間的變化差異,即為平均處理效應(Average Treatment Effect,ATE),也即政策影響。因此,本文構建以下面板數據雙重差分模型:
Yit=α0+α1INIi+α2Timet+α3INIi×Timet+α4Xit+εit
(1)
其中,i代表不同省份;t代表時間,其范圍是2016年第二季度到2019年第四季度(剔除每年第一季度);被解釋變量Y代表先進制造業產品產量,包括金屬切割機床、金屬冶煉設備和集成電路制造業。INIit為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的政策虛擬變量,設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省份取1,未設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省份取0;Timeit為時間虛擬變量,在政策時間點2018年第二季度以前(政策實施前)取值為0,2018年第二季度及之后(政策實施后)取值為1。構造交乘項INIi×Timet表征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對實驗組的政策干預。
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對被解釋變量Y的邊際效應用α3表示,在公式中表示為交互項系數。該系數表示在2018年第二季度前后,分離實驗組與對照組樣本效應和時間效應后的組間差異,即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的政策效應。α3是本文關注重點,當其顯著為正,則表明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對湖北先進制造業具有顯著促進效應。Xit為其它控制變量,包括平均受教育年限、零售商品總額、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科研投入、工業企業總利潤、政府財政支出、GDP、貨物運輸量、人口、進出口總額、固定資產投資、人均可支配收入。α0是常數項,α4是控制變量系數,εit是隨機誤差項。
(1)被解釋變量。本文選取湖北兩家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覆蓋的信息光電子與數字設計制造領域產出數據為被解釋變量。根據國家稅務總局先進制造業稅收優惠分類列表,涉及金屬切削與冶煉設備、半導體集成電路和通訊設備3種具體產業類別。由于各省先進制造業產業發展領域存在差異,本文通過EPS和中經網數據庫篩選出31個省份共有或絕大部分省份金屬切割機床(MMT)、金屬冶制設備(MSE)、集成電路(IC)制造業產品產量數據,觀察以上變量的平均處理效應(ATE),實施政策效果評價。
(2)核心解釋變量。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目標省份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設立,以INI×time表示。參照雙重差分法的基礎設定,該政策變量采用政策虛擬變量與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乘項構建。由于湖北兩家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獲批均在2017年11月,根據政策效應評估慣例,將政策效應起始時間設為2018年。因面板數據的時間頻度為季度,且去除每年一季度數據,以保持數據平穩,因而政策效應觀察期始于2018年第二季度。
(3)控制變量。除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外,現實中還會有其它多種因素影響當地先進制造業產出水平。首先,創新研發是先進制造業實現產出增長的首要動力,本文采用科研投入(ISR)表征地區創新研發力度。其次,先進制造業企業整體利潤水平構成對產出規模的直接激勵,本文用行業企業利潤(P)作為代理變量。最后,中國經濟外向型水平較高,地區進出口貿易額大小對先進制造業出口部門構成直接影響。相關產業國際競爭力水平和貿易便利化程度的提高,都會助推相應先進制造業出口部門增加海外業務,從而推動行業整體產出增長。因此,本文用進出口額(MXV)作為地區進出口水平的代理變量。
此外,以地區人口規模、國內生產總值、固定資產投資總量、地方財政一般性預算支出水平、交通設施投資規模、貨物運輸總量等宏觀變量集作為機制分析中的地區控制變量。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2。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Tab.2 Analysis results of variable descriptive statistics
首先,運用雙重差分法(DID)進行基準回歸,對湖北省先進制造業產業數據進行整體評估,分析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對湖北先進制造業的影響,基準回歸結果見表3。
與對照組比較,模型小鼠巨噬細胞吞噬指數及吞噬百分率明顯降低(P<0.01)。與模型組比較,金釵石斛破壁粉高劑量組吞噬百分率及中、高劑量組吞噬指數均顯著升高(P<0.05、0.01),結果見圖1、表2。
表3中模型1、3、5分別對不同先進制造業進行基準回歸估計,沒有加入控制變量;模型2、4、6加入控制變量進行進一步分析。從回歸結果看,模型1~6中交互項INC×time的系數均顯著為正,控制其它可能的影響因素后,預設的核心變量能有效促進各領域產出規模增長,H1成立,即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推動了湖北先進制造業產出水平提升,其效果比未設立創新中心的省份顯著。對比3個不同先進制造業行業可知,集成電路產業的組間差異系數最大,達到4.209~4.229,金屬冶煉設備產業次之,也達到3.346~3.832,說明在這兩個細分行業中,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具有更好的產出效果。各模型交互項系數都顯著為正但存在差異,表明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政策對湖北先進制造業發展需求要素具有差異,不同產業受到不同因素影響從而表現出差異性。合理配置資源,保證資源利用最大化,能更大程度促進湖北先進制造業發展。

表3 以湖北部分先進制造業產量為被解釋變量的分析結果Tab.3 Analysis results with the output of some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dustries in Hubei as the explained variable
在控制變量中,科研投入對金屬切割機床產業的作用顯著,在10%的顯著水平下促進金屬切割機床產業創新發展,但對于金屬冶煉設備和集成電路產業的影響并不顯著。可能是因為科研投入對不同先進制造業投入具有偏差,針對不同產業的投資程度不同,相較于其它先進制造業,金屬冶煉設備產業科研投入較少,因而表現為不顯著。同時,不同先進制造業產業科研產出效率具有差異性。科研投入在1%顯著水平下促進金屬切割機床產業創新發展,但對金屬冶煉設備和集成電路產業的影響不顯著。可能是由于金屬切割機床產業發展資金以企業利潤為主,而金屬冶煉設備和集成電路產業卻不是。目前我國集成電路產業發展迅速,但關鍵設備都需要進口,對國外依賴性較強,科研投入短期內對集成電路產業的影響有限,因而表現為不顯著。進出口額對金屬冶煉設備產業的影響顯著,在1%顯著水平下促進金屬冶煉設備制造業創新發展,但對于金屬切割機床和集成電路產業的影響不顯著。可能是因為,當前國內對于綠色經濟發展的要求,導致金屬冶煉設備制造企業不得不依賴從國外進口先進設備。零售商品總額對集成電路產業的作用顯著,在10%的顯著水平下促進集成電路產業創新發展,但對于金屬切割機床和金屬冶煉設備產業的影響不顯著。零售商品總額能直觀反映地區經濟景氣程度,集成電路產業發展不僅需要資金投入,同時對于勞動力需求旺盛,經濟發展水平越高,越有利于集成電路產業發展。以上控制變量較好地控制了其它因素對湖北先進制造業的固有影響,有效緩解了核心結論的內生性問題。
4.2.1 平行趨勢檢驗
運用雙重差分法(DID)的前提是要滿足平行趨勢,即滿足在政策作用前,對照組與實驗組先進制造業發展具有相同趨勢的假設。為檢驗平行趨勢假設是否成立,本文參考羅知和齊博成(2021)的研究,采用事件研究法估計政策效應的動態結果,建立如下模型:
AMIPit=α+∑βnINIni×Timent+∑γjXit+μi+εit
(2)
其中,i、t分別表示省份樣本和季度時間值,AMIPit表示先進制造業產出水平;INIni×Timent表示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這一事件,設為虛擬變量。INIni×Timent取值如下:當t取值為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前第n季度(n=1,2,3,4)時,INIni×Timent=1,否則INIni×Timent=0;在模型中,將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當季作為基準季度。本文分別對切割機床制造業、金屬冶煉設備制造業、集成電路制造業3類結果變量進行平行趨勢檢驗,結果如圖2~4所示。

圖2 切割機床制造業平行趨勢檢驗結果Fig.2 Parallel trend test results of cutting machine manufacturing industry

圖3 金屬冶煉設備制造業平行趨勢檢驗結果Fig.3 Parallel trend test results of metal smelting equipment manufacturing industry

圖4 集成電路制造業平行趨勢檢驗結果Fig.4 Parallel trend test results of integrated circuit manufacturing industry
由圖2~4可知,在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政策實施之前,實驗組與控制組先進制造業發展不存在顯著差異,滿足平行趨勢假設。此外,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政策影響還表現出行業間差異性,對切割機床和集成電路產業均存在短期沖擊,但對于金屬冶煉設備加工產業,政策沖擊滯后3個季度后產生影響。
4.2.2 更換估計方法
考慮到國內區域經濟發展不均衡,地區間先進制造業發展宏觀基礎存在較大差異,為避免上文標準DID方法的估計結果受到未被觀察到因素的影響,造成主動選擇偏差,本文通過變換估計方式,采用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法(PSM-DID)進一步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在傾向得分匹配中,對各省GDP、人口規模、固定資產投資、政府一般性財政支出、交通設施投資和物流運輸量等宏觀指標進行鄰近匹配,去除與湖北經濟社會發展特征差異過大的未匹配觀察值,從而消除因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帶來的不可觀察變量差異。結果顯示,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政策對金屬切割機床、金屬冶煉設備、集成電路制造業的影響均顯著為正,且分別在1%、1%、5%的水平下顯著,其中對集成電路制造業的影響最大,說明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能夠顯著促進湖北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更進一步分析,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雖然能夠顯著促進先進制造業發展,但對不同領域的影響程度存在差異。通過傾向得分匹配后,實施DID估計,核心結果符號和顯著性依然與原標準DID估計結果一致,證明原結論穩健。

表4 PSM-DID檢驗結果Tab. 4 PSM-DID test results
基準回歸結果表明,目標省份設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可以促進對應創新領域制造業產出增加。在該因果推斷結論的基礎上,本文進一步探討這種促進效應的作用機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能促進相關領域先進制造業產出增加,其重要中介機制是通過創新活動開展和創新效率提升實現的。
進一步考察創新活動的作用機制,本文采用全社會科研投入作為創新活動的代理變量,假設制造業創新中心的設立,能有效提升科研投入水平,從而促進先進制造業相關領域產出增長。
如果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政策通過研發中介效應正向促進相關產業發展,說明與未設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省份相比,湖北共性技術溢出效果更加顯著。為此,本文參考江艇(2022)的設定,建立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Yit=α0+α1INIit+α2Xit+μit
(3)
Mit=β0+β1INIit+β2Xit+εit
(4)
Yit=γ0+γ1INIit+γ2Mit+γ3Xit+δit
(5)
其中,i代表省份,t代表季度,INCit表示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這一事件,Yit表示先進制造業產業,Xit表示其它變量。α1表示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對先進制造業的總效應,若α1顯著,則表示總效應存在,可以進行下一步分析;β1表示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對中介變量Mit的影響;γ1表示在控制中介變量Mit后,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對先進制造業產業的影響。根據Hayes(2022)的建議,本文不再報告完全和部分中介效應,以減少內生性偏誤。
表5展示了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對湖北相應先進制造業作用的機制路徑。從回歸結果看,模型10~12均通過p值檢驗,證明金屬切削機床、金屬冶煉設備和集成電路領域均存在中介效應。科研投入對3個領域產出水平提升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H2的中介機制成立,即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設立,通過推動全社會創新活動增加,促進先進制造業產出水平提升。

表5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Tab.5 Test results of mediating effect
本文基于中國內地31個省份先進制造業面板數據,以湖北省為實驗組,其它省份為對照組,運用雙重差分法(DID)進行實證分析。以2018年第二季度創新中心正式運行作為政策時間點,設計政策沖擊的準自然實驗,通過觀察兩組先進制造業產業數據的組間差異識別政策因果效應,其結論得到證實并且通過穩健性檢驗。結果表明,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設立對湖北省先進制造業相應產業具有正向促進效應,為湖北先進制造業產業帶來新一輪發展機遇;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通過提升創新效率,激勵創新活動的投入擴張,影響湖北先進制造業產業發展。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首先,湖北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要立足于盤活區域創新資源,提升區域創新效率。從先進制造業自身發展看,需圍繞湖北先進制造業,完善產業科技創新體系,進一步提高產業科技創新水平。同時,充分利用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平臺發展相關產業,實現行業關鍵技術和共性技術突破,帶動先進制造業薄弱產業發展,提升湖北先進制造業地位。其次,從制造業創新中心發展經驗看,湖北要依托在建的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整合現有資源并進行合理分配,帶動產業積極創新的同時,擴大自身輻射范圍。此外,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在帶動地方產業的創新活動中,要響應新時期國家戰略指向的要求,引導區域創新向智能化、數字化、綠色化方向發展,根據區域產業優勢,調整發展方向。同時,制造業創新中心發展要注重對產業資本的吸附,通過引入政府投資及民間金融資源共同服務于先進制造業,通過資本運作激發企業間創新活動,促進先進制造產業持續健康發展。再次,鼓勵先進制造業跨區域協同創新,推動湖北省內具有技術優勢的企業走出去,強化全國范圍內創新成果的溢出效應。在部分難以攻堅的關鍵制造業技術領域,鼓勵省內制造企業通過聯合經營、戰略合作等方式,與國內更具優勢企業進行協同創新,形成區域優勢互補的產業布局。這樣,不僅能進一步提升湖北先進制造業創新能力與競爭優勢,也為整合全國范圍內相關資源,打造面向未來的先進制造業集群,進而參與國際競爭提供了可能。最后,根據國家先進制造業創新中心的全國布局統籌戰略,在目前多省多地錯位互補競爭的基礎上,深入展開第二階段創新鏈建設。湖北要立足全局站位,著力提升現有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的技術高度和密度,積極參與提升相關產業共性技術在全國范圍內的推廣覆蓋度,帶動相關領域先進制造業全局性發展。同時,重提質擴量,積極推進省級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鼓勵達到要求的省級制造業創新中心申請建設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將創新鏈擴展成創新網絡,有助于促進先進制造業技術的滲透和擴散,培育新的國家先進制造業技術創新節點,實現先進制造業部門的創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