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之眼”陳兆海

文／李 寧

測量是工程的“眼睛”。中交一航局三公司首席技能專家陳兆海，堅守測繪之路27年，先后參建了我國首座30萬噸級礦石碼頭、首座航母船塢、首座海上地錨懸索式跨海大橋、大連灣海底隧道等標志性工程建設，靠著鉆研和磨礪，一次次刷新行業測量紀錄，成為“工程之眼”，榮獲了全國勞動模范、全國技術能手、全國交通技術能手、大國工匠等稱號。

選門不一樣的技術

20世紀90年代初，陳兆海來到天津航務技工學校學習。學校里不少年輕人選擇了鉗工、焊工等工種，但陳兆海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想學與別人不一樣的技術。抱著這個想法，他選學了測量技術。

1995年技校畢業后，陳兆海進入中交一航局三公司，當上了測量員。剛上班時，師父趙振國關心地問陳兆海：“測量工作很辛苦，能不能吃苦？”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干好任何工作，都得能吃苦。既然選定了這門技術，只有下決心吃苦，以苦為樂，才能把測量技術學到手。”聽了徒弟的想法，趙師傅滿意地點了點頭。當時，施工現場使用的測量儀器全站儀是進口設備，全英文操作界面，學徒滿三四年后才有獨立使用資格。由于全站儀比較貴重，師父平時不讓碰，陳兆海沒有上手的機會，主要是給師父打下手，只有在做輔助記錄時伸長脖子，留心觀察師父操作。陳兆海恨不得一下子成為像師父一樣的測量能手，他認真記錄師父操作全站儀的每個步驟、每個動作，下班后對照理論書籍仔細揣摩，睡覺前在腦海中像過電影似的反復回憶。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次，現場施工員急著要一組測量數據，偏巧這個時候師父休假了，大伙催促陳兆海到現場測量，陳兆海心里七上八下：“跟著師父學習時間這么短，沒有一次獨立操作的經驗，我能行嗎？”在施工員的鼓勵下，陳兆海想著自己平時總結的學習心得，于是鼓起勇氣，扛起全站儀奔向現場。因為是第一次獨立完成測量，架好全站儀后，陳兆海心里十分緊張，額頭沁出了汗，手心里全是汗，非常擔心出錯，他反復測量計算了幾次才把數據報上去。師父休假回來看完數據后，不但沒有批評陳兆海“擅自做主”，還對他剛參加工作不久就掌握了使用全站儀的要領，連連贊嘆。陳兆海懸著的心落到肚里，開心勁甭提了。從此，他獲得了單獨使用全站儀的資格。

每每回想起這件事，陳兆海總是笑著說：“在測量道路上，我的信心和堅持都是師父給的，這儀器一扛就是幾十年。與儀器相伴的這些年，我更加覺得，做人要像給儀器調水平一樣，這是基礎，要端端正正；做事要像校準儀器一樣，這是準繩，要經得住考驗。真誠釋放自己對測量的喜愛和執著，以嚴謹和自律的態度對待每一次任務。”

成為測量行業的“大拿”

陳兆海對測量精準的追求達到了極致化，他時刻要求自己：“每次讀取的數據，要做到比儀器更加精準。”卡尺對儀器的觀測精度只能到厘米，需要測量員對精度估讀到毫米。這個基本功，陳兆海整整苦練了10年。因為測量時，陳兆海經常閉上左眼，長期的測量工作造成了他的左眼比右眼小，落下了右眼見風流淚的毛病。正是對測量工作執著專注和勇于創新，陳兆海練就了一雙慧眼和一雙巧手，以追求極致的匠人匠心，成為測量行業的“大拿”，在大國工程建設中大顯身手。

練就“打水坨”神功。“打水坨”，就是用標有刻度的繩子拴著一塊鐵坨沉入海底時，測定水底點至水面的高度。2004年，陳兆海帶領測量團隊承擔大連港30萬噸級礦石碼頭基床拋石檢驗的重任。施工海域水深30多米，每秒流速近1米，海況十分惡劣，全站儀等高端儀器根本無法適用水深流急的外海施工。既要滿足水下拋石精度，又要滿足施工進度要求，這項任務成了大家眼中的“攔路虎”。怎么解決這個難題？陳兆海想到了傳統的“打水坨”方法，但受水流、水深及尺身型變等因素影響，測深讀數時間必須在水坨觸及海底的2到3秒時間內完成，最佳讀數時間不足1秒，常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不服輸的陳兆海決定迎接挑戰，40多斤重的“鐵疙瘩”，他每天往海里拋提數百次，以練習眼力和快速記錄數據，每次拋坨都要在甲板上拎著助跑，為了驗證已測的數據，他往往還要在一個地點反復拋。嚴冬，冰冷狂暴的海風打在陳兆海身上，他的眉毛和胡子結滿冰霜，濺起的海水將衣服前襟凍成了“冰甲”，拋提“水坨”累的手臂鉆心地麻痛，但絲毫不影響他的責任心和工作熱情。陳兆海把所有工閑時間全部拿來練眼力和反應速度，硬生生把一整套快速讀數方法練成了肌肉記憶。幾個月后，他最終將上萬個點位的測量精度，都成功鎖定在厘米級。陳兆海為水下基礎施工提供的準確數據，保證了沉箱安裝的高效推進。該工程榮獲中國土木工程詹天佑獎。

測量“蜘蛛俠”。2013年，陳兆海參建了大連星海灣跨海大橋工程。在主橋施工中，為保證大橋“兩塔三跨”受力均衡，兩個懸掛點之間的懸索安裝精度要求極高。由于施工海域離岸超出1公里，在風平浪靜的日子里，高聳索塔的塔頂都擺動不停，趕上季風天氣，站在塔頂更是戰戰兢兢。陳兆海每次組織測量放樣都要手持棱鏡，帶頭手腳并用，艱難攀爬上120米高的索塔頂部進行作業。在大橋施工的300多個日夜里，無論是寒風凜冽，還是烈日當頭，陳兆海總是第一個沖到塔頂，一干就是兩三個小時，成了索塔上的“蜘蛛俠”。他在百米高空布設下無數點線，保證了所有懸索安裝均一次性完成，為國內類似工程施工積累了寶貴經驗。

讓儀器長出“手腳”。2018年初，大連灣海底隧道項目啟動，海況地質十分復雜，多礁石多溶洞。作為我國在嚴寒海域建設的首條沉管隧道，要求超差精度為5厘米，而首次水下掃測數據與現有基床整平驗收數據比對相差10厘米。為了保證工程測量質量，施工方引進了一套可以三維掃測的多波束設備。但是海上風浪顛簸，極大影響了多波束設備的精準度。怎么提高多波束設備的精準度？受折疊傘啟發，陳兆海提出為多波束系統的五個分部儀器定做連接架的想法。他分析換能器、姿態儀、主副天線和輔助傳感器等儀器之間的幾何關系，研究支架的長度和材質。4個月里，材質從角鋼、鍍鋅鐵管換到不銹鋼方管；支架的長度從3米、2.7米再換到2.5米，多次改進后，終于研發出一款可拼接、適合任何船型的拆卸式連接器，讓儀器長出了抓住船舷和站穩海底的“手腳”。掃測效率大幅提高，相較于單波束設備6小時工作量，多波束設備僅需30分鐘，且超差精度達到5厘米標準，為沉管“無縫”級對接提供了技術支撐。創新永遠在路上，在大連灣海底隧道建設中，陳兆海總結完成了《多波束測深系統掃測代替傳統水工隱蔽工程驗收方式技術研究》，構建了厘米級精度多波束測量方案及測量質量控制指標體系，兩項實用型專利被成功地應用于主線施工中，最終完成了毫米以內的主控項目測量精度要求。

愛徒弟勝過親人

陳兆海一年到頭在遍布全國的重點項目穿梭奔波，足跡留在了從長白山麓到南海島礁的無數工地，對家人缺少關懷和照顧，這一直是他心頭的憾事。我國首座航母船塢工程施工中，陳兆海幾乎24小時都處于作業備戰的狀態。臨近工程建設關鍵節點，恰逢他的孩子即將出生，但他依舊默默堅守崗位。項目領導和同事都勸他去看望臨產的妻子，主動為他購買車票。在大伙的催促下，陳兆海穿著工裝，急匆匆前往醫院探望了妻子和剛出生的孩子，看到母子平安，他高興地合不攏嘴。但因工程施工需要，他又懷著對妻子和孩子的滿心愧疚，當天返回了工作崗位。項目竣工后，陳兆海看到22個沉箱連接的塢墻像鏡面一樣平整，內心十分激動，好像這項精品工程是自己關心妻子和新生孩子最好的禮物。

工作把陳兆海和工友緊緊綁在一起，特別是和徒弟們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家人。他經常語重心長地對徒弟說：“要實事求是做人，實實在在地做好本職工作。”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傳幫帶，徒弟們能夠盡快達到高技能人才的標準，在項目上發揮作用。在徒弟的眼里，陳兆海是言傳身教、一絲不茍的嚴師，更是關懷備至、知冷知熱的親人。他不僅是技藝精湛的匠人，更有一顆竭盡所能讓工匠技藝和精神薪火相傳的匠心。從工地上一次次不知疲倦的演示，到寢室里一場場推心置腹的懇談，他不僅把自己的知識和技能傾囊相授，更能敞開心扉，與大家分享個人的成長故事，引領大家開啟自己與眾不同的測量人生，學會用心測量人生的軌跡。陳兆海的弟子遍布公司境內外所有重大工程：2014年，徒弟張強榮獲中交集團技術能手稱號；2018年，徒弟管仲春榮獲京津冀協同發展一體化建設職工職業技能大賽工程測量比賽二等獎、中交集團技能大賽二等獎。

27年來，陳兆海憑著對測量事業的執著與熱愛，持之以恒追逐匠夢、嘔心瀝血傳授技藝，在每一個微小細節里熔鑄了工匠精神，展現了彌足珍貴的不竭奮斗與赤子情懷，煥發出新時代大國工匠的亮麗風采。2022年4月27日，在首屆大國工匠創新交流大會上，陳兆海聆聽了習近平總書記賀信，倍感光榮和自豪，爭當新時代的奮斗者、立足崗位再建新功的豪情在心中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