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松重豐：不做多余的人

文雷晶晶

“黃金配角”松重豐

如果不是一連多季的熱播劇《孤獨的美食家》如此撩動心扉，或許很少有人知道“松重豐”這個名字。演戲多年，觀眾稱他是“黃金配角”；生活中，他則是絕對的主角。

逐夢演藝圈

松重豐出生在日本福岡縣，讀初中時開始躥高，讓他不敢再喝牛奶。

高中時代，松重豐沉迷于“朋克”，梳長發、扎臟辮。18歲時，他帶著對舞臺表演的高昂興致，考入明治大學文學部演劇學，畢業后加入蜷川幸雄主辦的工作室。三年后，松重豐發現自己1.88米的身高，很長一段時間內接不到合適的角色。加上與蜷川幸雄主導的演劇理念大相徑庭，他退出后去建筑公司做普通職員，偶爾會在外面做做零工貼補家用。

1991年，松重豐的演藝之夢蠢蠢欲動，首次出演電視劇《兩個人的秘密》，繼而穿梭在幾十部電視劇中，扮演了法醫、刑警、教師、主編、高中生等多個角色。2007年第62屆“每日電影獎”評選，他憑借在電影《喋喋不休》中的精彩表演拿下最佳男配角獎。時隔兩年，松重豐在漫畫改編劇《深夜食堂》第一季中飾演阿龍。阿龍既是黑幫大佬，又是普通食客，松重豐飾演的他出場時不怒自威，吃飯時酣暢淋漓。阿龍的戲份有限，但松重豐拿捏有度的表演成功吸引了導演溝口憲司的注意。

2012年，東京電視臺計劃拍攝另一部漫畫改編劇《孤獨的美食家》，溝口憲司便在第一時間聯系松重豐出任主演。“美食家”井之頭五郎獨自經營一家進口雜貨鋪，外出工作途中與各種美食不期而遇。當他坐在吧臺或者餐桌前，繁忙擱淺，風塵褪盡，嚴苛無存，只有味蕾被徹底喚醒。每餐的食物樣式和數量不同，演員必須用投入的表情傳遞鮮美的味道。為了保證最真實的身體反應，松重豐堅持在每次開拍前的晚上禁食。劇中五郎酒量不好，現實中好酒的松重豐曾在拍攝期間無數次脫口而出“拿啤酒來”——然后一面尷尬，一面暗下決心借助劇情設定督促自己戒酒。

拍攝現場，松重豐一邊吃，一邊發出感慨：“大家如同逆流而上的鮭魚，辛苦爬上坡才吃到美味。”

好好吃飯，好好演戲

“美食家”井之頭五郎帶給觀眾無盡的親切和愉悅，喚醒了那些因為病痛而食不下咽的觀眾對食物的熱情，逐漸能“吃下東西”“嘗出味道”，這也給了松重豐持續參演的理由。《孤獨的美食家》第八季溝通會前溝口憲司去世，但劇中的美食之旅并未停歇，松重豐曾經對外表示：孤獨不等于寂寞，孤獨地吃飯也是一種自由和獨立；而身體忠于美食的狀態，恰恰是人生最好的模樣。劇外的松重豐食量相當有限，但他對水餃、酸菜白肉等中華料理情意綿綿。他擅長包水餃，搟皮、捏褶的動作都富有儀式感。松重豐曾說：“如果當真失業了，就去車站旁邊賣餃子吧。”

56歲那年，松重豐在首部擔綱主演的電影《匹田先生，恭喜你太太懷孕了》中飾演一位歷經坎坷喜得貴子的小說家。影片上映后，不少觀眾以“可愛”形容松重豐，這一度令他有些不知所措。松重豐自詡是略顯可怕的形象，是走在路上也鮮有觀眾主動靠過來打招呼的那種。也許正是這種強烈的反差感從側面印證了松重豐對角色的完美把控。

松重豐敢于拓寬戲路，對自己接手的演出邀約總是全力挑戰，對飾演某種全新類型角色的機會更是倍加珍惜。2020年4月《今日的貓村小姐》開播，松重豐出演了跨物種、跨性別報恩于主人的“貓小姐家政員”。松重豐十分注重臺詞，在他看來，牢記臺詞是演員的基本功之一，應該將臺詞寫在紙上隨身攜帶，反復念誦、仔細核對，直到把字字句句背到滾瓜爛熟。除卻熟知個人戲份，松重豐還習慣充分預習整篇劇情，以隨時保持思路靈活，情緒充沛，無論搭戲的演員拋出什么樣的“球”，都能穩穩接下。

不做多余的人

秉持敬業精神的松重豐善于反思。早在2018年，他在《SUNDAY每日》雜志發表隨筆，以連載的形式呈現自己對日常生活、工作的思考，比如享受美食、熱愛演戲的“樂”，角色難演、跑龍套的“槽”。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松重豐蟄居家中，創作了十二篇“夢境式”小說。這些隨筆與小說皆收錄進《空空如也》。

《匹田先生，恭喜你太太懷孕了》

是演員，也是生活家

“跨物種”“跨性別”出演《今日的貓村小姐》

40歲時，松重豐覺得陷入演藝的瓶頸期。那時，他往返于京都和大阪之間拍戲，難得返回位于東京的家。然而，忙碌根本無法沖淡內心的苦悶與迷茫，唯有拍戲間隙坐在寺廟的佛像前才能放空思緒，找回自我。松重豐就這樣一點點洞悉到演員的職業真諦：演員應該是“空空”的容器，虛心聽取多方建議并努力將角色本身納入容器。執著不是缺點，但過于執著往往限制角色突破的可能性。松重豐在訪談節目中承認自己有過放棄演藝的想法，甚至也懷疑過人生。事實上，他發覺“懷疑”本就無處不在，如果不能坦然處之，就容易跟自我意識過于強烈的演員一樣，在某種層面上變成“多余的人”。基于此，松重豐認為不斷懷疑自我、即時審視個人角色當是不可或缺的人生智慧。

生活里的松重豐一貫低調，很少公開私人生活。福岡出生的演藝人有不定期舉行的“福岡會”，每逢聚會最熱鬧時，松重豐時常溜到走廊外一個人待著。溫馨和美的家庭是松重豐事業的支撐點。他的妻子是圈外人，像普通觀眾一樣對松重豐的演技饒有興趣。松重豐的新劇上映時，家人們能夠討論一整晚。

過去，每季《孤獨的美食家》開播前，松重豐會帶家人去拍攝過的小店再吃一次，借此舉向店家表達敬意。而他，既是那個孤獨又愜意的生活家，也是真誠到“不知道該怎么證明自己是自己”的松重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