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儀祉
孟子(戰國)時期,有一個名叫白圭的人,來到孟子面前,聲稱自己擁有比大禹還要高超的治河之術(譯者注,原話為:丹之治水也愈于禹)。對于白圭所說的方法,孟子用如下的話做了譴責:“你怎么可以如此厚顏地自比大禹。大禹治水,是將大海作為河水之出口。而你卻一直要把鄰國當作泄洪通道。”(譯者注,原話為: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事實上,周朝末年,各路諸侯接連不斷彼此征伐的紛亂時期,河流,尤其是黃河常被濫用為戰爭手段,而白圭這樣的人甚至被當作最為睿智的水利建設者。
秦國宰相蘇代這樣匯報:“如果秦決黃河于滎口(鄭州上游),則魏國將失其都城大梁(今開封)”。(譯者注,原話為:“決滎口,魏無大梁”。)根據這一指示,公元前226年,秦國大將王賁掘破黃河大堤水淹大梁城,由此,黃河產生了一條支流,即所謂梁溝。這條支流在中國河流發展史上舉足輕重,因為正是這條河使黃河與南方的淮河連接了起來。由此可見,當時的黃河河床在很多地方已經高于地面且已筑堤。
諸侯惡戰,導致黃河荒廢嚴重。維護不善與無論自然還是人為引發的經常性的決堤,應是大禹治水后黃河第一次大改道(公元前602年)的原因所在。據《周譜》記載,正是這一年,黃河在砱礫決堤。不過,這場災難的經過仍不明晰。黃河很可能是從現在的滑縣(河南省)向東行,與漯川匯合,而后又順著舊有河道流向東北。
周朝時期,諸侯們大力推進漕運運河的建設。人們從黃河引人工運河,并使其與濟河(山東省)、淮河(安徽省)、汝河(河南省)、泗河(山東省)等河流相連。人工運河名曰鴻溝,向東南而去,流經宋、鄭、陳、蔡、曹、衛等不同諸侯國,形成了后來的運河(京杭運河或大運河)最早的北方部分的前身,參見圖5。只有吳國當時坐落于長江沿岸,遠離其它諸侯國。吳王夫差認識到開鑿連接其他各國之通道的必要,于公元前486年修建邗溝(今揚州與淮安之間的大運河),將長江與淮河連了起來。三年后,他又繼續向北修建運河,連通了沂河和沛地(山東南部、江蘇北部)。當他完成這項偉大的工程時,夫差用如下的一段話告訴周國皇帝:我沿長江而上,途經淮河,再通過自己修建的深溝,可直達商(河南西部)魯(山東南部)之地,便能與我的兄弟之邦連成一體。這條運河形成了大運河在南方的先驅部分。

圖5 公元前495年前后,周朝大運河
為了增加土地及便于戰爭,周朝時期盛行的井田制逐漸被各諸侯打破,并最終被秦朝徹底廢止。不過,大約在同一時期,人們創建了許多灌溉工程。作為這類工程的先驅者,不得不提及當時葉(shè)地的地方官沈諸梁。該地隸屬楚國。公元前500年左右,這位地方官修建了第一座著名的蓄水工程東陂(東蓄水庫),使楚國變得異常富有。緊隨其后的是來自同一國家的賢相孫叔敖。孫叔敖修建了兩座著名的蓄水工程。其中的一座叫做期思陂,蓄史河(淮河支流,固始縣,河南省)之水。另外一座名曰期思陂,蓄淠河之水。(淮河支流,壽縣,安徽省)。由于他的功績,這兩地如今仍然享受著這種灌溉帶來的好處。此外,孫叔敖還在公元前450年前后修建了排水渠道驛馬溝。
其它灌溉工程由西門豹、史起先后(公元前890年-350年)修建完成,利用漳河(渭河支流,通往大運河向天津而去)之水進行農業灌溉。
鄭州渠應該稱作為古代最偉大的灌溉工程。鄭國曾任韓國水工(官名,管理水利事務)。由于秦國的勢力越來越強大,韓國國君因緊鄰秦國而越發忌憚。因此,他派鄭國赴秦,以說服秦國諸侯大興這一灌溉工程,其隱含之意是希望秦國通過這一工程耗費大量人力財力,并為之所累,從而再無時間與精力去威脅鄰國。秦王遵照為秦立法的商鞅之政治主張,一直希望將自己的國家建設得盡可能富裕而強大。因此,他欣然接受了鄭國的方案。經過多年努力,直到整個工程完成之后,這一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被發現。秦王此時想要處死這位著名的水利專家。而鄭國則說:“我確實是帶著險惡用心之任務來到這里的,但通過我的規劃你們的國家也的確變得越發富強,難道我應該受到這樣毫不念情的對待嗎?”鄭國得到赦免,而他的這一工程也因此更加出名了。
鄭國渠引用的是涇河(渭河支流,陜西省,匯入黃河)之水。鄭國在谷口(涇水出山之河口,涇陽縣,山西省)與冶河、清河、石川河等較小河流攔水作堰壩,而后通過主渠將四河之水向東引至洛河(渭河支流)。主渠全長130公里,向東向南又分出許多支渠。灌溉土地總計450萬畝(約3 000平方公里),參見圖6。原本干旱而多鉀的土地因此變得肥沃起來,使得秦國異常富強,并在25年后將整個中國統一為一個帝國。鄭國修建的谷堰壩長約300米,最深處超30米高。該壩由3×3×4 m的竹籠組成,籠內裝滿石頭。這些石籠分120排,并排層疊而立,橫跨山谷。其后之地得以灌滿。

圖6 渭河灌溉區域
秦國征服蜀國(四川)后,大約同一時期,皇帝派李冰任新獲屬地之郡守。隨后,李冰在其子李二郎的協助下,主修了一座極其著名的灌溉工程,至今保存完好。
其目的,是為了從長江上游支流岷江引出必需之水。李冰鑿開灌縣的一座名曰離堆山的石丘,將水導出,從成都平原分流而過。通過一座V字形大壩,將冠縣上游的岷江分為北江與南江兩條主河道。北江之水由鑿穿的離堆山疏引而出,流經灌縣縣城后,再分為三大主渠。隨后,這些主渠再分成更多較小的支河與支渠,通過諸多河線組成的渠網疏出。而后,所有河水合于朝山頭(音譯),并形成沱江的主要水源,向南流去,最終在瀘州匯入長江。第二條主河道南江,為岷江正流,與離堆山相對,分為四大主渠。這些主渠也被分成多條支河與支渠,而后有在成都平原最東南角的長溝村再度匯合,該村位于成都以南約72公里處。這種由相互交織的河渠、天然及工人的河流共同組成的系統,形成了一個錯綜復雜但又完美無缺的(灌溉)網絡。總體而言,水流穩定而快速,堤岸安全穩固,洪澇災害未聞。
漢朝開國第三十九年(公元前159年),黃河堤面決裂。黃河的河床狀況越來越差。經歷了28年的足夠多的破壞之后,黃河下游最終于公元前131年改道,且于同年夏天再次在瓠子(濮州,山東省)發生嚴重決口。于是,漢武帝遣十萬役夫前往瓠子堵塞決口。他還親臨決堤處,文武百官皆隨武帝而至,身負(筑堤用的)束柴與泥土。由于當時木柴短缺,人們便從淇園砍伐竹竿來做束柴。
很可能在這次決堤結束之前,黃河已經完全失去了其既有河床,時而南流,時而北徙。漢武帝親臨黃河決口現場后親筆所作的一首詩歌中,可見如下詩句:
“哦,多么無情的河伯啊,溺死者如此之多。
他吞沒桑浮,灌滿淮沂,再不復歸。”
(譯者注,詩歌原文為:“為我謂河公兮何不仁,泛濫不止兮愁吾人!
嚙桑浮兮淮泗滿,久不反兮水維緩。”)
從這些詩句可以看出,南方的淮河、沂河當時已經受到黃河的威脅,黃河向南改道并非通常認為的那樣始于宋朝,而是早在900年前就已開始了。
由于當時黃河已被視為中國的大憂患,一位名叫延年的山東人提出了將黃河排出華夏之地的想法。他向皇帝解釋道,黃河從昆侖山脈流向渤海,毫無疑問,西北的地勢高于東南。應該首先根據概覽圖考察地形條件,然后由水利專家測定黃河新流線。這條流線應該流經蒙古地區,向東匯入大海。這樣一來,既可以永絕中華大地的水患,又可以建立針對匈奴的防御河道。(譯者注,原文為:河出昆侖,經中國,注勃海。是其地勢西北高而東南下也。可案圖書,觀地形,令水工準高下,開大河上領,出之胡中,東注之海。如此,關東長無水災,北邊不憂匈奴。)皇帝對這一大膽的方案贊賞有加,但以如下理由拒絕了:自大禹治水以來,黃河已有自己固有的河床,故而不宜更改。
這次御駕封堵黃河決堤之后,黃河一直分成兩條支線。公元前31年,在三處不同的地點相繼出現決口,其中一條分支,即屯氏河,遭到淤積。三年后,在館陶處又新發嚴重決堤,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漢成帝派王延世封堵決口。王延世從兩艘船上沉下裝滿石頭的竹簍,這些竹簍長12米,直徑4.5米。通過這一方法,在36天內所有決口都得以封堵,堤壩也再度修復。魏成帝對此十分高興,把這一年封為河平(河流平和)年。
作為黃河一線的一處行船十分危險的地帶,三門地區(陜州下游20公里處,河南省)因此得名。兩塊巖石從河床并排聳起,使得黃河從三道門狀的隙口奔流而出。而前面還有其它巖石。這些都給航運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公元前17年,漢成帝派官員楊焉清除阻石。但他未獲成功,因為當時并未找到水下破石之法。
有一位學者,名曰賈讓,他向漢成帝獻了三條治理黃河的建議,其中他對石壩組成的堤壩系統評價最低。他的建議如下:
A.將黃河沿岸的所有居民全部遷徙,為黃河騰出一條自由奔騰的通道。這一建議被他看作是上策。
B.通過水閘與出水口導出黃河之水,用以灌溉土地,并減少黃河水量。他認為這一建議居其次。
C.加固原有堤防,以絕破口。這一建議他認為是下策。
千年來被奉為金科玉律的黃河治理方案,按照賈讓的說法,如今卻成了最下之策。但他的上策在農耕土地上永遠無法執行。
漕運運河(漕渠)建設在漢朝取得了巨大進展。由于皇帝在渭水河畔的長安城(今西安,山西省)執政,因此很有必要將水道直接引向都城。于是,在長安城西,漢武帝挖了一個大型的蓄水湖,名曰昆明池,用以儲存灃水、洨水、浐水以及灞水等渭河支流所引之水。從昆明池又引出一條漕渠,依渭河南側而筑,與之平行,并以其建造者為名,曰鄭當時渠。為何不直接將渭河用于漕運,而要修建一條平行的人工運河,其因不得而知,也許是渭河河床過淺之緣故。這條漕渠在潼關與黃河交匯(約公元前140年)。
在南方,吳王(劉)濞(約公元前160年)修建了一條人工運河,從茱萸灣(揚州北10公里處,江蘇省)起,經過海陵倉(泰縣,江蘇省),直至蟠溪(如皋縣,江蘇省),與大運河相接。這條運河現在叫做通揚運河,從茱萸灣(即今揚州市灣頭鎮)附近的大運河向東流至海安,并在此與由北向南流徙的沿海運河串場河交匯。通揚運河全長總計150公里。
公元前150年前后,梁孝王修汴河,并使其與睢河連通,而睢河如今匯入洪澤湖。汴河,或叫汴渠,是當時通往皇城洛陽(東漢都城,今洛陽縣,河南省)的主水道。汴河南與睢河相通,東至天山口入海(今黃河入海口)。汴河在李西溝(滎陽縣,河南省)向黃河索水,并從這里開始與黃河完全分離。然而,由于黃河大堤頻頻決口,汴河與黃河連成一線,持續時間長達60年之久。當時,黃河一部分向北流向章武(今天津),一部分向南通過汴河南線流入淮河。直到公元前69年,漢平帝才命著名水利家王景修復汴河。據史料記載,王景開山鑿石,挖泥疏浚,修千余里堤壩,且每十里立一水門。這項工程完成之后,汴河與黃河再度分離,成為一條極佳的漕運(交通)航道。王景治河,被認為是繼大禹之后最重要的水利工程,因為在他之后的近千年時間里,無論汴河還是黃河一直都秩序井然。
漢朝的土地灌溉也很發達。開朝初年,丞相蕭何在漢中府(南鎮西)建立了一座卓越的水利工程(堰),將部分漢水支流并入其中。該工程用于漢谷平原四五縣灌溉之用,與李冰在四川所建的水利工程一樣,至今保存完好。這座堰壩也是由裝滿石頭的竹籠建造而成,而且直到今天依舊保持這樣的方式。
漢武帝時期,諸多灌溉(工程)規劃得以實施。其中一些規模較大的利用了汝河(淮河支流,河南省)、淮河(安徽省與江蘇省)與汶河(山東省)之水。這些規劃中的每一項所涉灌溉面積均逾百萬畝。與此同時,也產生了不計其數的更小一些的水利規劃方案。這一趨勢帶來了新的風氣,每個人都堅信自己有能力承擔發明水利規劃之重任。但大多數方案并不切合實際,且以失敗告終。例如,在一項引洛河水用以灌溉的工程規劃中,修建了穿越黃土地的長隧洞與深截面,但由于沒有加襯砌和做覆面,水一通過就全部坍塌了。因此,漢武帝下令禁止任何人輕言治水。
鄭國渠建成百年后,其工程已破敗不堪,由當時的官員白公修建新的水利工程(白公渠)。新工程明顯較小,只能灌溉45萬畝田地。按照涇水(河)現在的狀況,其恒定水量也只夠灌溉白公渠設定的土地面積。由此可見,鄭國渠必須蓄存更多的水,才能使其土地灌溉面積十倍于白公渠。也許對白公而言,很難再建鄭國渠那樣的高壩,因此他才建議改建一座低堰。
白公的水利工程,后世歷經修繕與重建,一直到最后一個朝代清朝中期,才最終衰敗。原址所在的渠道如今只有八處泉源注入,只能灌溉兩萬畝田地。由于災難性干旱頻發,復建鄭國渠的呼聲越發突出。本人已經親測相關山谷盆地及其需要灌溉的土地面積,并制定了針對性規劃,但因政局動蕩,無法立刻實施。
前面已經說過,黃河首先從瓠子(8.64)決口,而后奪汴河(8.65)與南方諸河相接,不過,這一過程中黃河并未發生改道。王景治理汴河后,黃河與汴河分流,主要經過現在的大名(河北省)、蒲州、禹城、平原、營城、蒲臺到利津(山東省)入海。漢朝之后,歷經多個不同朝代,均未對黃河進行治理。盡管在此期間也時有洪災與決堤發生,但造成的損失相對較小。到了唐朝,這個被認為是繼周朝后中國歷史上最輝煌的朝代,歷時近300年(618年-906年),也只聽說過一次黃河治理。為了消除水患(813年),當時在滑州(河南省與河北省交界處)修建了一段14里(8公里)長的裁彎工程(寬100米,深5.5米)。到了唐朝末年,黃河與汴河的河況越來越差。無論南岸還是北岸,黃河決堤越發頻繁。最重要的漕運通道汴河也時常受到黃河威脅。893年,黃河河床又改為北向,并匯入渤海。軍事破壞再度成為黃河狀況每況愈下的首要原因。869年,起義軍領袖朱全忠(朱溫)在滑州破黃河大堤,其繼任者朱友貞于923年在酸棗 (今蒲州上方)做了同樣的事情,以此作為對抗唐軍的手段。隨后的晉朝(后晉)不斷遭受黃河泛濫之災,其水主要向南侵擾魯西地區(鄆城,曹州等)。到了946年,黃河大堤又在北部于楊柳(現在的東阿以北,山東省)決口。幾年后,同一地點又發生了一次嚴重的決堤,向東直至大海的所有地區都被淹沒,損失慘重。與此同時,汴河也無法再通航。954年,后周官員李谷治理過一次黃河,使其短暫平息。次年,他又對汴河進行整治,恢復了黃河與淮河之間的漕運。然后,后周很快就滅亡了,宋朝隨之而來。
宋朝受黃河水災影響最重。李谷治河后,黃河無法再流回原有河床,而是由此形成了一條與之平行的新河道,名曰界河。原下游河道的河床已經淤積得很高,對于黃河而言,無法再通過其泄洪。而新的河道又不夠寬和深,以致于宋朝初年(960年)起,黃河便一再決堤。從沈怡的匯編來看,從960年到黃河第三次改道年(1048年),88年時間里,共決堤38次。從1048年到1194年,即黃河第四次改道年,150年間,又先后決堤29次。有些年份,甚至接連發生兩到三次決堤,參見圖7。

圖7 黃河改道
每次決堤,都會造成嚴重損失。而每次封堵決口,都會征用數以十萬計的農民與士兵。由于當時的皇城開封緊挨著黃河,因此,治理黃河工作理所當然受到了高度重視。黃河兩岸各地主政官員同時被任命為黃河監事(堤壩主管人)。懈怠黃河治理職責,會被處死。而關于黃河大堤,也制定有嚴格的律例規定。黃河沿岸的每戶家庭每年必須種植10-50棵榆樹或柳樹。治河工程專家由朝廷頒布公告征召,并給予高額賞賜,但在宋朝卻很少有。
最初,黃河大多決口后向北或向東而去。988年,黃河在滑州決口后,向南經徐州沖入淮河。有河道官員建議,將黃河依其自然屬性分為兩條河道,一條向南入淮,一條向北入海。這一建設未獲采納,但決口很快重又被堵住。1019年至1020年,同樣的事件再次發生,決口同樣再次得以封堵。官員李垂兩度提議將黃河北遷,以保護北部疆域不受韃靼的侵襲,但他的建議也遭到否決。
宋初的黃河歷史進程與唐朝大致相同。決口總會盡快得到封堵。但由于決口有時長達1公里,一次封堵,往往需要花費多年時間來準備建筑材料。對于政府和百姓而言,這無疑是一個沉重的負擔,但除了堵住決口和修建泄洪渠道,別無它法。1034年,黃河在橫隴決堤之后,決口一直未能堵上,由此形成了一條新的黃河河床。新河道始于蒲州東(故道北側),在長清復歸故道河床。1048年,黃河在商胡再次決堤,因為同樣未能封堵成功,河水北流,在天津匯入游蕩奔流的故道。人們試圖修建支渠六塔河,將新河道引回之前(最近一次)的橫隴故道,但以失敗告終。于是,產生了黃河第三次改道。從這一年起,直到1099年,由于北向河道引發了多次洪災,人們一直致力于將黃河下游河道再度東遷。為了讓黃河繼續東流,修筑了多條支渠,如二股河、五股河等,并在北向河道修建了(諸多)收縮性折流壩。北向河道甚至一度遭到堵塞,因此新發了更多南向的更為嚴重的決堤。1077年,黃河決口于陶州(今大名),分流為二,一路向南入淮河(經現在的泗河),一路經北向的清河(濟河)入海。結果,如以往一樣,破壞慘重。雖然決口堵住了,但東向河道也再不安全。所以,1087年,最終又將河道重新北遷。
此時,韃靼人(金)從北方不斷深入中原腹地,并于1126年占領宋朝都城開封。宋帝逃往鎮江,于是,整個黃河區域及其治理落入金朝政府手中。金朝按照前朝的方法治理黃河,但無法避免的是,到了1194年,黃河河道再次發生改變。當時的黃河流向,和1077年時一模一樣。河水首先匯聚于梁山泊(東平縣,山東省),而后從此處分成南北兩條分流。由于金朝將南方的黃河分流視為防御宋朝的有利屏障,因此,并未封堵這條黃河南支。金朝末年(1284年),黃河再次于開封決堤,向南經渦河流入淮河。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元朝初年(1277年)。
如前面所述,宋朝治河的主要工程為堤壩維護與決口封堵。根據季節不同,人們為黃河起了不同的名字。二月時,東風一起,冰雪消融,人們發現,如果解凍期(二月)黃河水上漲一寸,則秋天必定上漲一尺。這種聯系極為穩定,因此人們將二月的黃河水稱為“信水”。三月、四月的黃河水則被稱為“桃花水”。到了夏天,山谷里的冰塊完全消融,涌入黃河的冰水有一股明礬的味道,所以此時的黃河水也叫做“礬水(礬山水)”。十一月時,河水不再從西北河床(河槽)流出,黃河水被稱為“復槽水”。十二月、一月的黃河結滿浮冰,這時的河水被稱為“冰水(蹙凌水)”。依據當時生長的主要植物,其余月份的黃河水也被賦予了獨特的名稱。而沒有按照(季節)慣例涌入的洪水則被稱為“陌水(客水)”。對于沉積物,人們也進行了特別的觀察。根據宋朝歷史典籍中有關河流與漕渠的記述,夏天的黃河沉積物多含粘土。初秋的沉積物含金黃色黃土,而到了秋末,則為淺黃色。十月過后,沉積物中含沙更多。如此變化的原因可能如下:夏天,河水大多源于山谷里消融解凍的積冰,因此沉積物主要來自那里。秋天,雨水導致河水水位上漲,因此,此時的沉積物通過黃土地區的沖刷而形成。冬天,上游相對清澈的河水會侵蝕其流經蒙古沙漠的河床,因此沉積物中含沙。
預防與封堵決口主要使用束柴工程,稱為“埽”。埽的建設在上述記述中也有記錄。其它護堤建筑,如馬頭、鋸牙、木岸、木龍等,亦得以應用。除此以外,名叫李義的人還發明了疏松河底的機器與刮耙裝置。刮耙由固定在一根木架上的鐵齒組成,并通過兩艘船順流牽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