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土(山東)

老陳從地里回來,走到村口遇到個瘦高個兒。這人主動跟老陳打招呼:“老鄉,咱村有閑置的房子嗎?我想租個院,實在不行買也可以。”
這句話把老陳逗笑了:“俺村交通閉塞,村容村貌也落后,哪里不比這強?”這個人就說:“我在城市住夠了,就想換換環境。”老陳問對方從哪里來、叫什么。對方只說叫李成功,其他的就不說了。
老陳瞅著李成功,四十多歲,雖然穿戴樸素,但一看就是文化人。這時,李成功看出了老陳的疑惑,接著說:“如果能安頓下來,我想再租上一畝地。”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人往高處走,沒想到還有開倒車的。
老陳指著街上的房子說:“村里搬到縣城的不少,很多房子都空下了。你是想住平房還是想住瓦房,多的是呢!”
李成功遞上一顆煙,讓老陳陪著他轉轉。
老陳也是個熱心腸,就帶著李成功去看房子。沒一會兒,李成功就看中了一處空院子。跟主人一聯系,主人樂得租出去,說房子閑著并不好,有人住不給錢都成。李成功堅持付房租,沒幾句話就成交了。
讓老陳沒想到的是,李成功當即就把自己的車開進院子,從車上搬下鍋碗瓢盆,還有兩床被子。天啊,這李成功真是開了先河。老陳感到很驚奇,李成功卻笑著說:“陳大哥,你明天再給我張羅一畝地,我總不能閑著吧。”
“租地的事你放心,明天就給你定下來。”
第二天一早,老陳還沒有起床,李成功就找來了:“怎么樣?我的地落實了嗎?”老陳穿好衣服,對李成功說:“我給你問妥了,隔壁二蛋家想把地租出去,租金六百。”李成功愣都沒愣:“好好好,我這就把錢轉給他。”
李成功沒想到這么順當,就想趁晚上請老陳喝酒。老陳對李成功感到好奇,也就答應了他。到了晚上,老陳夾著一瓶酒去了李成功家。李成功的手藝還不錯,桌子上已經擺了四個菜。
兩個人都不客氣,幾杯酒下肚,都暈乎乎的了。李成功這時終于松了口,滿嘴酒氣對老陳說:“你可能對我的身份感興趣,不妨告訴你,我原來在縣政府任職,這不……”說到這,老陳明白了。這幾年反腐倡廉,下來的官不少,只是沒想到來到眼前了。李成功好像覺著自己說多了,再三叮囑老陳要保密。
李成功雖然犯過錯,但受到了懲罰,也就扯平了。因此,老陳也沒把他當外人,兩個人一直聊到后半夜。
第二天一早,李成功叫上老陳,說請他幫忙去收拾地。村里來了這么一個怪人,大家都感興趣。老陳對外稱李成功是老親,也就少了風言風語。不幾天,李成功就在村里混熟了。
又過了幾天,村里開群眾代表會,李成功居然想著也要參加。村主任聽說后,覺著李成功根本不夠格,就專門找到他說:“你雖然在本村有房有地,但你只是租客身份。”
李成功挺任性,有板有眼地回:“我雖然不是本村村民,但你們開會應該接受群眾監督吧?我有名有份,是有監督權的。”
一席話說得村主任目瞪口呆,只好答應李成功列席。李成功倒也守規矩,開會時坐在一邊,半句話不說。老陳始終想不通:都下來了,咋還這么熱心呢?
誰知李成功不僅參會,會后還鼓動老陳:“村主任講的有幾點不合適,你有義務向村里提建議。”隨后,李成功就說出了個一二三。這人不愧是政府部門下來的,還都說到了點子上。
這還不算啥,李成功還經常利用種地歇晌的空,跟村民一塊侃大山。這一點,讓老陳十分不解。按說一個犯過錯的人應該比較低調,李成功卻唯恐別人不認識自己。雖然大家不知道他的內幕,但李成功的心態也太自然了。
沒過幾天,村民二牛和鐵蛋因為種地的事吵起來,跑到村委會讓村主任決斷。村主任不說還好,越說兩個人氣越大。二牛和鐵蛋居然說村主任和稀泥。
這時,李成功跟村里自告奮勇,要來處理。于是,村主任讓李成功親赴現場。李成功嘴皮子功夫了得,幾句話下來把二牛和鐵蛋說得啞口無言。兩個人現場都認了錯,并表示再也不會因為種地起瓜葛了。
二牛和鐵蛋一走,村主任對李成功刮目相看了:“沒想到你還挺有能耐。”李成功聽后,打開了話匣子,簡單明了地把村里情況說了個三六九。
村主任聽后大吃一驚:“我在村里活了幾十年都沒你了解得多。”
“就是一百年,不深入群眾,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

老陳覺得李成功這話說得沒禮貌了,居然到這里教訓起村主任來了。
這時,老陳暗暗給李成功遞眼色。李成功擺擺手:“有問題不擺出來,怎么解決?”
村主任有些生氣了:“我說你是不是多操心了?”
這時,李成功從兜里掏出張紙,打開讓村主任過目。主任看后,汗從鬢角往下流,他立馬彎下腰來:“您就是上級派來的代理支書?我說怎么一直沒到位,原來微服私訪呢。”
李成功點點頭:“主任,挺起腰來,我不是那樣的人。”
老陳徹底蒙了,一切都跟做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