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伊抱團，世界天然氣版圖有變

文／敬 民

俄伊抱團對全球中長期的油氣格局將產生重要的影響，最主要表現是重新劃分全球天然氣版圖。

近期，俄羅斯與伊朗在油氣領域的合作邁出了堅實步伐，引起了世界的普遍關注。普京總統訪問伊朗期間，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和伊朗國家石油公司簽署了伊朗石油工業史上最大規模的外國投資合作備忘錄。根據合作協議，俄羅斯將投資400億美元開發波斯灣地區海上天然氣田，并與伊朗開展液化天然氣、天然氣輸送管道建設運營等技術方面的合作。

這一合作發生在伊朗和俄羅斯均遭受歐美制裁，油氣工業發展屢受壓制環境之中。俄伊抱團取暖的戰略意圖非常明顯。同時，雙方的這一合作又是在過去執行了20年的“全面合作協議”效果不及預期的背景下發生的。雙方再次牽手，很耐人尋味。對于俄伊這次天然氣大單合作，要從長期和短期兩方面去分析和把握其意義和影響。

●非常時期，俄伊合作意義非凡。供圖/視覺中國●IC photo

短期看合作預期不容樂觀

從短期看，這份合作協議應該不會很快就起作用。一方面，協議是新的20年全面合作的再出發，需要一步步完成；另一方面，俄羅斯和伊朗當前所處的特殊國際環境不會給這兩個油氣大國太多的合作紅利。

2021年歐洲“氣荒”發生之后，歐洲多國意識到了他們一直標榜的快速去化石能源的激進綠色發展戰略不可取。但是因為歷史淵源因素，歐洲又不愿意過多的依賴俄羅斯的油氣及煤炭化石能源。即便做出重返煤油氣化石能源的決斷，歐洲也愿意從世界其他地區比如中東和非洲獲得新資源，開辟新的油氣渠道。

2022年以來，俄烏沖突的爆發進一步強化了歐洲開辟多元化氣源及油源的想法。由于與美國同處一個陣營，俄烏沖突中歐洲與美國立場相同，共同發起對俄羅斯多方位制裁。這其中的重點領域是油氣制裁。單是大量歐美油氣公司的撤資，就使得俄羅斯遭遇不少損失。俄羅斯經濟的重要支柱是油氣。沖突直接導致油氣出口下降，俄國內產能投資不能及時跟進自然會影響到油氣行業的再生產。缺乏資金的俄羅斯在巨大的戰爭支出面前無力去支持伊朗開發國內的油氣資源，至少在近期是如此。在俄烏局勢尚不明朗的形勢下，俄羅斯很難實施對伊朗的投資。就伊朗方面看，雖然氣荒及俄烏沖突為其制裁解禁創造了條件和可能，但就目前形勢看情況似乎并不理想，與美國未能達成共識。因而，期望伊朗大力推進國內油氣勘探開發實現大突破也不現實。兩個合作的主體，都面臨系列困難且解決起來不容易。因此，短期內雙方合作取得重大進展國際社會普遍不持樂觀預期。

長遠看將利好俄伊發展

然而，從長期來看，應該會朝著利好俄伊雙方期望的方向發展。俄羅斯與伊朗同為世界油氣大國，對全球油氣供應的影響可謂舉足輕重。BP的統計數據顯示，俄羅斯與伊朗的天然氣儲量占全球儲量的比例接近半數。這一資源稟賦的天然優勢使得全球天然氣供需格局無論發生何種演變，即使在重重制裁限制針對俄伊雙方的條件下，雙方以資源為王的話語權依舊客觀存在。俄羅斯與伊朗正是看到這一點，普京總統才在拜登前腳離開中東之際后腳赴中東且與伊朗快速達成新的協議與合作。

這里不得不再次提及2021年的歐洲氣荒以及氣候蔓延全球的能源危機，主要是危機催生需求所致的。危機之后的各國能源政策都在不同程度地回歸化石能源，政策制定者意識到穩定的能源供應如同雪中送炭般重要，而能源結構的升級則是“錦上添花”，當“雪中送炭”與“錦上添花”的政策目標發生矛盾時，前者自然是首選，因為這個涉及基本的生存問題。在這一思路的指導之下，2022年全球天然氣市場運行一個最為顯著的特征就是歐洲從全球“搶氣”以避免氣荒的重蹈覆轍。從全球角度看，氣荒之后天然氣的地位更加穩固了。各國不會再將天然氣視為過渡能源，天然氣是21世紀的主體能源的認識論再次成為共識。

對天然氣供需產生重大影響

俄伊抱團對全球中長期的油氣格局特別是天然氣供需將產生重要影響，最主要表現是重新劃分全球天然氣版圖。制裁之下的俄伊牽手，有著明顯的對抗美國制裁的意圖在其中。其對抗美國的資本和武器，就是其無與倫比的天然氣資源稟賦。既然世界離不開俄伊的天然氣，那么俄伊的這個合作朝著有利于自身利益和需要的供需格局演進就有了條件。就俄羅斯而言，投資伊朗天然氣田相當于在很大程度上獲得了未來伊朗天然氣出口的話語權，是一種天然氣的“期權”投資。對于歐洲而言，獲得來自近鄰伊朗的天然氣供應是比較理想的俄氣替代和能源保障方案。但是，俄羅斯擁有伊朗天然氣話語權之后歐洲的戰略意圖在一定程度上就要受制于俄羅斯。換而言之，俄伊結盟后伊朗的天然氣將流向歐洲，且出口量會有一定幅度的增長。但歐洲對俄羅斯的政治對抗與制裁則不可能隨心所欲，俄羅斯的天然氣能源武器還在自己手中掌控。

俄羅斯投資伊朗天然氣之后，俄羅斯可以通過俄伊合作項目實現向東南亞甚至中日韓市場的進一步滲透。中國經濟增長潛力較大，天然氣需求正處于增長之中，是俄羅斯能源戰略東移重要的戰略合作伙伴。近幾年，中俄在天然氣合作方面的進展成效顯著是有目共睹的。中俄東線已經開通，管道運力按照目前雙方的規劃將呈現快速增長狀態。除了東線之外，過境蒙古的中線也在各方力量推動下進入到了謀劃與論證階段。除了中國、韓國及日本市場之外，東南亞其他各國家自然也是俄羅斯的天然氣貿易伙伴備選。東南亞國家人口密度大，經濟發展潛力較大，天然氣需求有空間。就伊朗而言，俄羅斯的加盟與投資喚醒其“沉睡”的巨大的天然氣資源，在為其經濟增長賦能的同時進一步強化了其在全球天然氣市場的話語權。

中國油氣需求增長較為穩定，天然氣的需求峰值預計2040年前后來臨，依賴國際市場不可避免。數年來，中國與俄羅斯和伊朗一直有著較為穩定油氣貿易及投資合作關系。俄伊天然氣合作大單的簽訂，從長期看對中國一定會產生影響。世界天然氣版圖重新劃分，作為天然氣的需求大戶，中國不可能置身事外。未來伊朗天然氣進入大開發階段之后，或許中國可以考慮修建途經巴基斯坦及阿富汗的天然氣跨國管道至中國西部，為中國天然氣進口開辟新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