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源,劉承良
(1.華東師范大學全球創新與發展研究院,上海 200062;2.華東師范大學城市與區域科學學院,上海 200241)
當前我國正處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略全局同步交織的歷史時刻,國內外形勢復雜嚴峻,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正在重構全球創新版圖、重塑全球經濟結構,科技創新成為大國競爭的主陣地[1-2]。面對波譎云詭的國際科技競爭形勢,同時為了適應高質量發展新要求,我國在“十四五”規劃中明確提出“支持北京、上海、粵港澳大灣區形成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北京懷柔、上海張江、大灣區、安徽合肥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支持有條件的地方建設區域科技創新中心”。其中,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是國家創新體系建設的核心樞紐,也是我國參與全球科技競爭與合作的重要載體[3],有助于匯聚世界一流科學家,突破一批重大科學難題和前沿科技瓶頸,強化國家基礎研究水平和原始創新能力[4];區域科技創新中心是區域創新體系的關鍵紐帶,輻射帶動地方創新發展的增長引擎,有望成長為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
在現實問題和國家政策的雙重驅動下,各省市創建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熱度快速上升,“努力爭創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成為地方“十四五”規劃的熱詞,包括南京、濟南、杭州等東部沿海城市,武漢、西安、成都、重慶等中西部城市。然而,與北京懷柔、上海張江、安徽合肥和粵港澳大灣區四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相比,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爭創城市(以下簡稱“爭創城市”)仍存在諸多不足,面臨眾多挑戰。已有研究對國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和國外科學中心的建設歷程及發展經驗進行了深入探討,但對爭創城市面臨的挑戰和對策鮮有提及[6-7]。為此,歸納提煉眾多爭創城市創建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過程中存在的共性問題,進而為爭創城市提供政策建議,服務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
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是以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為支撐,匯集一流科研機構,集聚尖端科研人才,開展重大基礎研究和原始創新突破的開放性和集成性科研創新體系[8]。當前,爭創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的城市多為省會城市和創新型城市,具備較好的創新資源稟賦、發達的產業創新實力和良好的社會經濟基礎。然而,從“人”“財”“物”三個維度考量[3],與當前四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相比,爭創城市在平臺支撐、要素集聚、研發投入、政策保障等諸多方面存在明顯不足。
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是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建設的基石,然而爭創城市的大型科研設施相對匱乏。當前,我國各類大科學裝置群、國家實驗室及研發平臺、國家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及產業創新中心等均高度集中于北京、上海、合肥、大灣區等科學中心城市(表1)。其中,大科學裝置群高度集中于北京、上海、合肥、深圳等國家科學中心城市,國家實驗室相對集中于北京、上海、南京、武漢、西安等中心城市,國家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則基本位于北京、成都、重慶、上海、青島等城市。與既有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相比,其他爭創城市的戰略科技力量規模和等級差距明顯,大多缺乏大科學裝置群和國家實驗室布局,且特色不夠突出(圖1)。這些城市普遍面臨:國家級科技基礎設施和研發平臺匱乏,且與配套產業協同水平較低,無法高效形成創新集群效應,直接限制了前沿性和顛覆性基礎研究的重大突破。

表1 國內外典型國家科學中心的主要構成要素

續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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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與爭創城市的戰略科技力量(2021年)
高層次創新人才、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研發型企業是綜合性科學中心建設的必要條件,然而爭創城市對多元創新主體的集聚能力仍比較有限。北京、上海、粵港澳大灣區社會經濟發達、科教基礎雄厚、制度文化開放、創新創業活躍、創新生態良好,具有人才引育的先天優勢,而爭創城市多為區域中心城市或省會城市,盡管具有良好的科教基礎,但對于高層次人才尤其是全球頂尖科學家的磁吸效應有限,且擁有雙一流高校及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等國家科研機構的數量較少。同時,武漢等中心城市盡管擁有較多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和國家科研機構,但在上海等一線城市降低落戶門檻的背景下,對高校畢業生等高質量人才留存能力較差。此外,高新技術企業孵化和壯大對于科技基礎設施、高層次人才等有著較高的需求,但爭創城市創新生態“土壤”普遍較貧瘠,無法衍生和吸引眾多高技術企業(表2)。

表2 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與主要爭創城市的創新主體規模(2021年)
提高研發投入能顯著提升區域創新能力,然而爭創城市的研發投入規模強度略顯薄弱。近年來,爭創城市研發投入金額和強度均有所提升,其中杭州、武漢、西安、南京、重慶和成都的研發投入水平處于全國第二梯隊,研發投入超過500億元,但與北京、上海和粵港澳大灣區的研發投入強度相比存在較大差距,與國外典型科技創新中心城市的研發強度差距同樣顯著(圖2)。突出表現在基礎研究方面的投入明顯不足,各省市自然科學基金規模遠低于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限制了原始創新和基礎研究的有效供給,亟待持續優化資金投入結構。

圖2 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與主要爭創城市的研發投入(2021年)
高效的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是建設國家科學中心的重要支撐,然而爭創城市的產業技術承接能力普遍較弱,未能形成良性的官產學研協同聯動(圖3)。研發與市場需求脫節是導致成果轉化水平低下的重要因素,爭創城市的科技成果評價鑒定側重于理論水平和學術價值,缺乏對成果實踐應用水平和價值的考量,限制了科研人員對科技成果轉化的積極性[9]。企業產業技術承接轉化能力相對較弱,特別是在量子信息、人工智能等新興領域瓶頸突出,進而導致科技成果轉移轉化績效不佳,企業承接技術轉化積極性下降,形成惡性循環,進而阻礙本地科研機構的科技成果轉化效能。

圖3 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與主要爭創城市的技術合同成交額(2020年)
縱觀四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城市建設的成功經驗,完善的科學創新體制機制發揮了重要的保障作用。四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在重大研發創新平臺建設政策、人才吸引留存政策、科技金融政策、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政策等方面發揮了創新而高效的示范作用[10]。爭創城市大多僅在政府工作報告、“十四五”規劃等政策文件中提出爭創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但明確具體支持措施的城市相對較少,主要集中在武漢、山東等省市。多數爭創城市在科技創新體制機制、政策保障體系、創新創業環境營造方面存在缺失或不完善的情況,仍需進一步發力,不斷提高科技治理能力,進一步促進科技創新水平提升。
近年來,爭創城市在創建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方面持續發力,然而創建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既要有科技基礎設施和研發資金的支撐,也要依賴多元創新主體的協作,更需要從全局高度進行系統謀劃,完善科技創新體制機制,提高研發投入,促進科技成果轉化[11](圖4)。

圖4 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爭創的戰略路線
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是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的基礎。一是明確自身定位,利用已有研究基礎,發揮比較優勢,形成研究特色,主動對接國家重大戰略需求,推動國家實驗室、國家重點實驗室、省部級實驗室、國家工程技術中心、國家產業創新中心等科技創新平臺建設。二是啟動大科學裝置培育建設工作,組織省市內高校和科研機構對接中國科學院等科研院所項目,積極爭取大科學裝置等重大科技基礎設施落戶。三是廣泛開展合作,與鄰近省市、四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或國外科學中心及其高水平科研機構形成協同聯合,在聯合攻關、設備共享、成果轉化方面開展深度合作。
高層次創新主體是建設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的根本。一是完善人才激勵政策。加大人才引育力度。通過資金支持、知識激勵等方式不斷吸引全球高層次創新人才。同時注重本地科技創新人才培養與留存,構建創新創業人才高地。二是廣泛吸引科研機構。支持本地高校和科研機構與知名高校院所、創新團隊開展多層次對接合作,培育引進“雙一流”大學等一流研究型大學、中科院等一流國家研究機構及一流科研團隊等入駐本地或在本地建立分支機構。三是營造創新創業環境。優化基礎設施、科研裝置、配套設施等創新環境,加大人才留存力度,提高科技基礎設施的開放力度,增強創新主體的創新活力。
加大研發經費投入力度是建設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的重要保障。一是提高研發投入規模和強度,提高政府資金來源比重,提高省級自然科學基金規模。二是優化研發投入結構,加強重大科研項目引導,強化基礎研究部署,提高基礎研究研發投入比重,將資金投入到關鍵環節、重點領域、前沿方向。三是發揮企業主體作用,通過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等激勵企業投入基礎研發活動,多措并舉激勵企業加大基礎研究投入。
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是連接科學技術與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紐帶,是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重要途徑。一是加強基礎研究,從而帶動前瞻性、引領型原創成果突破,對接國家重大戰略需求,同時為產業升級提供技術知識。二是增強創新主體活躍度,推動創新鏈、產業鏈、價值鏈、資金鏈“四鏈融合”,增加科研成果轉移轉化獎勵,提高科研人員和企業的科技成果轉化意愿和轉化能力。三是加強官產學研聯動發展,打造成果轉化先行區,促使科技成果與創新鏈和產業鏈的深度融合,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高質量供給,同時利用科技成果帶來的經濟效益反哺科技創新環節,形成科技成果轉化的良性循環。
完善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建設的配套政策體系,敢于學習借鑒國內外相關國家科學中心的先進理念和創新管理制度,從頂層設計出發,在科研平臺、人才引進、研發投入、成果轉化、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制定更為科學、具體的政策,推動實現政策體系化[12]。
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是一個復雜的巨型創新系統,創建過程涉及多主體、多要素長期且復雜的協同配合,不同城市需積極借鑒國內四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和國際主要科技創新中心的成功經驗,綜合考慮自身的長處與短板,在科技基礎設施培育、創新主體吸引留存、科研經費合理投入、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政策體制機制改革等方面形成獨特的路徑創造和路徑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