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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品種不能捂在任何人的手里
——新政下果樹新品種選育和推廣的契機與難題

2022-10-11 04:12:42清揚
中國果業信息 2022年9期

文|圖 清揚

【導讀】品種是水果產業發展的前提,也是拓展市場的關鍵。好的水果品種,無不是一代又一代選育者歷經無數次失敗之后的心血結晶,并經市場大浪蕩滌后留存下來的“金子”。作為我國第三大水果產業,梨尤其是南方早熟梨亟需一個選育者滿意、消費者喜歡的好品種來提振信心,推動產業可持續發展。在新版《種子法》出臺和禁止耕地非糧化政策大背景下,如何在保障選育者權利的同時,盡快將好品種推向生產端和市場端,實現產業鏈上各方共贏,促進科研—生產—市場的良性循環,值得業界人士深入思考與探討。

20 多年的體制內專業工作中,我和梨的接觸最多,尤其是2005—2012 年期間,依托國家梨產業技術體系,我做了大量的科學試驗和研究,發表了不少的論文和著作。但離開體制進入全緯度的果業江湖之后,在撰寫行業故事時我卻很少提及這個熟悉的領域。原因很簡單,相對于這幾年風起云涌的葡萄、蘋果和柑桔等產業,梨產業顯得死氣沉沉,毫無活力。就拿品種來說,葡萄產業中的“陽光玫瑰”“妮娜女王”,柑桔產業中的“紅美人”“沃柑”,就連“富士”一統天下的蘋果產業也能冒出一兩個新品種來掀起一波行情,如“維納斯黃金”。而梨產業還是北方的“鴨梨”“碭山酥梨”“黃冠”等老品種當家,就連后起之秀的“翠冠”也都是20 多年前的品種,市場價格跌無可跌,這簡直就是一個平庸無奇、索然無味的產業。

▲浙江省農業科學院園藝研究所研究員施澤彬

2022 年春,北京北方豐達種業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豐達種業”)董事長張志發找到我,說他在兩年前拿到“蘇翠1 號”和“新玉”兩個早熟梨新品種的種苗生產經營權,但面對新版《種子法》和“非糧化”(指禁止耕地非糧化)政策的雙重影響,他對新品種的推廣顯得有點迷茫,不知道路在何方。

基于對梨產業的關心和對果樹新品種推廣機制的關注,我和張志發于2022 年6 月底7 月初走訪了浙江省農業科學院和江蘇省農業科學院的新品種示范基地與豐達種業在河南桐柏的種苗基地,以及部分種植戶,聽取了梨新品種選育者、推廣者和種植者的不同聲音,希望能助推梨新品種的選育和轉化,讓中國梨產業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

1

我和施澤彬(浙江省農業科學院園藝研究所研究員)已經有好幾年沒碰面了。他是我的學長,我進浙江農業大學(已合并入現浙江大學)的那一年,他剛從學校畢業,分配到浙江省農業科學院園藝研究所從事梨育種與栽培生理研究。他這一干就是35 年,從朝氣蓬勃的年輕小伙變成了頭發花白的育種家。“翠冠”“清香”“翠綠”“初夏綠”“玉冠”“翠玉”“新玉” ……一個接一個的早熟梨品種從他們的課題組中選育出來,推向全國各地。其中,“翠冠”成為南方早熟梨產業中的絕對主栽品種,推廣面積超過100萬畝(1 畝約合667 m2,15 畝即1 萬m2合1 hm2。——編者)。

“1987 年我剛進課題組時,資源是很有限的,一棵大樹上要嫁接好幾個優系,‘82’(‘翠冠’的代號)指的是第8 株第2 個大枝條。”施澤彬回憶道:“我在考察時候發現,它的外觀跟‘菊水’很像,都是銹跡斑斑,但肉質比‘菊水’細膩……”

“從一個優系到一個品種,你們有沒有一個篩選標準?”我大學畢業后雖然一直從事專業技術工作,跟梨的接觸也頗多,但從來沒碰過育種,這是一項很考驗耐心和運氣的工作。

“要成為一個品種,首先,品質一定要好。” 施澤彬詳細介紹道:“當時杭州有兩個品種很有影響力,一個是‘新世紀’,一個是‘菊水’,是作為‘西湖蜜梨’和‘杭州蜜梨’出口創匯的。按照現在的話來說,當時對標的品種就是‘新世紀’和‘菊水’。‘翠冠’選育出來之后,我們對標的品種就是 ‘翠冠’,內質要達到‘翠冠’的水平。”

“上世紀90 年代農業部優農中心搞了一個全國早熟梨評比,評分的標準是外觀占50%,內質占50%。浙江農業大學選育的‘西子綠’因為外觀漂亮,總拿金獎;‘翠冠’雖然內質非常優秀,但綜合評分總比不過‘西子綠’。所以,我在1995 年就提出了新的選育目標——要把‘翠冠’好吃的優點和‘西子綠’好看的優點都保存下來,選育出的新品種既要好吃又要好看。”

于是,就有了“初夏綠”和“翠玉” 這兩個顏值出眾的姊妹系品種。

經過十幾年的推廣,“翠玉”漸漸在市場上站穩腳跟,并被眾多種植者所接受。頭一天在慈溪周巷,有著20 多年梨樹種植歷史的宋士衛介紹,“翠玉” 在當地6月20 日開始采摘,比 “翠冠”要早20 天左右成熟,每年的開園價都是10 元/kg,畝收入普遍都能達到上萬元,遠超原來的“翠冠”。

● 浙江省農業科學院園藝研究所選育的早熟梨品種“翠冠”(上圖)、“新玉”(中圖)和“翠玉”(下圖)

▲張志發(右)和宋士衛在交流“新玉”的品種特性

“你覺得‘翠玉’是靠什么在市場上生存下來的?”我從體制內出來之后,發現我們原來做的很多工作都是站在專業的角度,而不是站在這個產業鏈的主戰場——市場來考慮問題,這就導致國內選育的很多所謂的優良新品種都無法在市場立足。當年屢獲金獎的“西子綠”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它的顏值終究抵不過“翠冠”的內涵,最后只得在市場的競爭中敗退下來。

“‘翠玉’能生存下來靠兩大優點。”施澤彬說:“第一,就是外觀漂亮,它的外觀實際上超過了‘西子綠’,這是肯定的。再一個,綜合品質也是不錯的。美中不足的是糖度(指可溶性固形物含量——編者)偏低,加上老百姓習慣提早采摘,糖度就更低了……那天滕元文(浙江大學園藝學教授)講起,現在市面上在賣的‘翠玉’個頭是大了,顏色也轉了,但實際上還沒有真正成熟,要等它轉黃……”

滕元文講的觀點正是我十余年前帶著他的研究生做的試驗結論。我們把“翠玉”留到“翠冠”成熟時一起采摘,這個時候的“翠玉”果皮已經變成金黃色,肉質細脆,糖度達到12%以上,口感與“翠冠”不相上下。

“但留到這個時候,‘翠玉’已經沒什么競爭優勢了。”那個時候我其實并不看好“翠玉”的市場前景,因為它上市的口感不如“翠冠”。后來市場接觸多了,才明白決定產品價格的不是品質,而是供求關系:“正因為它可以早采,上市期能比‘翠冠’早半個月以上,這才是它能在市場中存活下來的關鍵點。”

同樣作為“翠冠”和“西子綠”的后代,“初夏綠”也擁有漂亮的外觀,且個頭更大、產量更高,但成熟期沒有優勢,只是略早于“翠冠”,所以它也像“西子綠”一樣在市場競爭中很快就被淘汰了。

“那也不完全是。”施澤彬遲疑了一下,解釋道:“肯定是綜合的。‘翠玉’如果沒有漂亮的外觀,沒有基本的品質,光憑早還是不行的。而且它不會早期落果,大果采了之后,小果還會繼續長大。”

這個優點宋士衛也強調過。對種植者來說,豐產性也是一項重要的考量指標。

“‘新玉’的優點在哪里?”我接著問施澤彬。我是在2018 年長三角梨新品種品鑒會上第一次接觸到這個新品種的,對其了解不深,留給我的初步印象是個“三好學生”,綜合性狀良好,但似乎個性都不突出。

“‘新玉’的優點是成熟早,外觀好,尤其是糖度很高。”施澤彬強調道:“它的糖度可以達到13%,好的可以達到14%,這在早熟梨品種中是非常難得的。而且肉質很細,品質很好。但它也有缺陷,在浙江表現葉片不多,花量極大,如果不及時疏果,果子不容易長大。”

“需要精細化管理。”我腦海中浮現出幾個曾經引種過的日本梨品種,樹勢中庸,成花容易,如果幼樹不及時疏花疏果,會結一串果子,大量營養浪費在無效的生殖生長上,導致樹冠很難成形,變成小老樹。

“它還有一個缺點,跟‘翠冠’一樣有采前落果的現象。”施澤彬接著說:“‘新玉’和‘翠玉’這兩個品種的果實發育曲線是完全不一樣的,‘翠玉’前期長得快,‘新玉’前期長得慢,等到快熟的時候迅速膨大,所以衰老也很快,適采期短。”

這個問題宋士衛也提起過。2016 年,他在引種“新玉”時施澤彬就提醒過他,那一年慈溪示范點就出現采前落果的現象,但宋士衛這些年種下來并沒有出現過這個問題,他認為“新玉”的采摘期限跟“翠冠”差不多,前后有20 來天。

我們分析原因,如果按照我和施澤彬的標準,現在肯定未到采摘期,但無論是宋士衛還是張志發,都認為已經符合市場的要求,可以采摘。這無形中就拉長了采摘期。

“現階段普通農民種,你會建議他們種哪個品種?”我干脆讓選育者自己做選擇。

“普通農民種‘翠玉’是沒有問題的,種‘新玉’技術要求高一點。”施澤彬似乎更偏愛“翠玉”,并提醒道:“‘翠玉’ 美中不足的是糖度不高,容易被早采。還有,有些年份會裂果,在山區種植要特別小心。”

而宋士衛的選擇是“新玉”。理由是“翠玉”現在的種植面積比較大,同時,目前早熟梨市場都是綠色品種(“翠冠”和“翠玉”),如果有一個黃色品種面市,會有更高的溢價。

“你如何評價張總(張志發)把‘新玉’定義為‘早熟秋月’的做法?”我特意強調:“從品種營銷的角度。”

這是我和張志發達成的共識,因為從早熟品種所強調的早熟性來講,“新玉”并不突出,比不過“翠玉”和江蘇省農業科學院果樹研究所選育的“蘇翠1 號”,但因其果形和色澤酷似眼下市場上當紅的“秋月”,上市期又比“秋月”早2個月。如果借助市場熱點,就能迅速讓這個新品種走向市場,獲得果商和消費者的認可。

“也不太合適。”施澤彬搖了搖頭。

還沒等他解釋,我就笑了。因為在路上,我跟張志發就聊過,作為育種人,肯定希望能堂堂正正地打出自己的名號,而不是“改頭換面”的營銷手段。

其實,“翠玉”在市場上也不叫“翠玉”,而是更形象地被稱為“蘋果梨”。

“一個品種真正要成功,關鍵在于剛開始上市的時候一定要好吃,留給大家的第一印象要好,那樣問題就不大了。”施澤彬解釋道:“‘秋月’是日本的品種,我們引進的時間也比較早,在浙江沒有優勢,這兩年通過炒作在北方產區火起來了。”

“其實看一個品種能不能火,關鍵看市場端的反應。‘秋月’是市場端炒出來的,不是苗木商炒出來的。”我解釋道。

這一點非常重要。

2

“‘新玉’之后還有什么新品種?”2014 年以后我就很少再做梨方面的試驗,跟施澤彬的聯系也越來越少,除了2018 年那場品鑒會上偶遇“新玉”之外,再也沒聽說有什么新品種問世。

“有啊!”施澤彬列舉道:“‘浙梨1 號’‘浙梨4 號’‘浙梨6 號’……”

“現在就叫‘浙梨幾號’了?”我驚奇地發現長三角三地農科院的梨新品種命名方式都趨于系列化,江蘇省農業科學院選育的叫“蘇翠幾號”,上海市農業科學院選育的叫 “滬晶梨幾號”。我還跟選育出“蘇翠1 號”等系列品種的藺經(江蘇省農業科學院果樹研究所研究員)調侃過:這是一種沒文化的表現。

▲浙江農業科學院海寧楊渡基地的果樹育種區

“要取個好聽的名字很難啊!”施澤彬無奈地說:“最好聽的就是‘西子綠’,有杭州的地標符號,又能表達出品種的特性,就像一位美麗的西子姑娘。問題是我們想不出來這么多好聽的名字,這邊又要認定新品種,沒辦法就用‘浙梨幾號’了。”

我笑了笑,忽然想起江西綠萌科技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朱壹兄弟倆的名字,老大叫“朱壹”,老二叫“朱二”,讓人過目不忘。從品牌策劃的角度來看,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名字。只是不能多,就像蘇翠系列一樣,我就記住“蘇翠1 號”,后面的品種記憶點為零。

“現在排到幾號了?”我詢問道。

“‘浙梨6 號’,但是是跳過去的。”施澤彬說:“我們搞了兩個系列,綠皮系列是雙號,褐皮系列是單號。比如,‘浙梨1 號’就是褐皮的,果個最大。”

我數了一下,從最早的“翠冠”,到最晚的“浙梨6 號”,浙江省農業科學院園藝研究所已經選育出10 個梨品種,但目前在市場上能立足的卻只有“翠冠”和“翠玉”這兩個品種,盡管如此,這個比例和市場占有率在同行中也是非常出類拔萃的,而更多的選育種者只是獲得了幾張新品種審定證書而已。

從體制內出來之后,我對自己在體制內外所做的工作有一個比較形象的表述:體制內是一個圈,核心是課題、論文、著作、專利(品種權)以及領導交代的任務;體制外是另一個圈,核心是市場。兩個圈有交互點,但這個交互點往往不大,基本上是各玩各的。

“你覺得是什么原因造成這種偏差?”我問施澤彬。相比之下,我這位學長是一位很接地氣的科技工作者,2021 年還獲得了“全國五一勞動獎章”。

育種圃里的實生單株▲

“本來應該是沒有偏差的。”施澤彬說:“因為我們選育出來的品種都是要給農民種的,農民種出來是要賣給消費者吃的。消費者需要什么樣的水果?一定是又要好吃又要好看的水果,這也是我們育種的目標。但問題在于我們選不到那么好的品種。比如,當初我們用‘西子綠’和‘翠冠’進行雜交,希望把‘西子綠’的外觀和‘翠冠’的內質都遺傳下來,最后選出來的‘翠玉’在外觀上已經達到甚至超越了‘西子綠’,但在內質上還是欠缺一點。”

“你怎么看‘翠玉’以后的前景?”我追問道。這個品種的優缺點剛才已經聊過一遍了。

“‘翠玉’ 成為早熟梨的一個主栽品種是沒有問題的,現在已經有20 多萬畝的種植面積了,而且在若干年內不會被淘汰,它可以代表一個時代。”施澤彬說:“它并不是不好吃,是因為采得太早了。如果留到九成熟再采,它的品質是過得去的。但中國的市場太大了,一定有一部分人會去搶奪早期市場。”

“從市場的角度看,‘翠玉’商品性好,成熟期早,我就早采,糖度標準10%。”這個糖度標準是我順口說的,如果按照專家們的要求,優質早熟梨的糖度要達到11%,但市場上對“翠玉”其實是沒有糖度要求的,只要單果重達到半斤(250 g)即可上市。“就憑一個‘早’,你覺得它能不能在市場上生存下去?”

“能生存下來。”施澤彬說:“我們所里有位甜瓜專家說,老百姓對水果其實沒有那么挑剔,因為他們平常吃不到我們認為好吃的水果。他們認為梨就是這個味道,水分多,有點甜味,所以他可以接受。如果我把這個梨拿給孫鈞(浙江省農業農村廳水果首席專家)吃,他馬上就會說我,這么差的東西……消費群體不一樣。”

“這就是專家和消費者的區別。”我笑了笑。不要說是孫鈞,就連我身邊的朋友也經常吐槽說,為什么他們在市場上買不到好吃的水果。

“接下來還有什么目標嗎?”再過3 年,施澤彬就到法定退休年齡了。從一個人的成就來看,他也基本上到頂了。

▲施澤彬(左)在育種圃查看新品系的生長情況

“主要是給年輕人鋪路了。”施澤彬說:“我原來的目標是育出6 個品種,褐皮系列早、中、晚,綠皮系列早、中、晚,這個目標已經超過了。現在我對他們的要求是再擴大一下范圍,把原來的早、中、晚擴大到特早、早、中早、中、中晚、晚6 個品種,就是要12 個品種。”

“在浙江搞中晚熟品種有沒有價值?”我質疑道。浙江乃至整個南方的優勢都在早熟品種上,上市期一旦與價格相對低廉的北方中晚熟梨碰上,幾乎沒有活路。

“我們也不是一定要推廣多少面積,作為育種單位,我們要有這樣的品種。”施澤彬舉例道:“比如‘浙梨1 號’,大果型,中秋節上市,當時我們的育種目標就是禮品果,兩個裝的禮品盒。當然,我們的重點還是早熟品種。”

“現在不是有國家產業技術體系嘛,你們不僅為浙江選育品種,也可以為全國選育品種。”我忽然想到農業部在2009 年設立的國家現代農業(梨)產業技術體系,由南京農業大學園藝學院張紹鈴教授擔任首席專家,下設21 個專家崗位和21 個綜合試驗站。施澤彬是育種崗位的專家之一。

“對!我們現在就是在為全國選育品種。”施澤彬說:“比如張總(張志發)的豐達種業是北方的種苗公司,他對‘新玉’就很感興趣,在河南、安徽等地推廣得很好。”

“如果單從果實品質來講,‘新玉’和‘秋月’相比,它的差距主要在哪里?”我又想起被張志發定義為“早熟秋月”的“新玉”。

“形狀達不到。”施澤彬說:“‘秋月’的外形是很圓整的,沒有那種高高低低,而且品質也非常好。我們現在的品種還達不到它那種水平,還有欠缺的。”

“我能不能這樣理解,你們現在對標的品種就是‘秋月’,不同熟期、不同色系搭配的、品質類似于‘秋月’的系列品種?”我推測道。

“這樣理解也是可以的。” 施澤彬補充道:“‘秋月’現在是日本優質梨的代表品種,我們肯定要把優質的品種作為自己的標桿。另外,我們還有一個目標是‘蘇翠1 號’,我覺得在南方,早熟還是很有優勢的。”

藺經(右)和陶煜東在梨園交流▲

“你怎么評價‘蘇翠1 號’?”我饒有興趣地問道。這是兄弟單位培育的早熟品種,這幾年風頭正盛,消費者的評價也比較高。

“‘蘇翠1 號’優點鮮明,成熟早、品質優,但缺點也多。”施澤彬說:“反正一個品種是永遠不可能達到完美狀態的,包括‘秋月’也有不少缺點,前兩年我們碰到果肉木栓化的問題,而且在南方不容易形成花芽,而‘新玉’又太容易形成花芽了。所以說,真正把這些品種發揚光大,一個品種需要一套技術,如果你用‘翠冠’的管理方法來管理‘蘇翠1 號’或者‘新玉’,那就完了……”

言談中,我漸漸勾畫出眼前這位為培育優質梨新品種奉獻一生且做出重大貢獻的學長的人物輪廓:為人隨和,態度嚴謹,言語謙遜,追求完美。都說性格決定命運,對育種工作者來說,性格還決定了選育的方向,所以施澤彬一生都在追求好吃、好看又好種的完美品種。

但反觀這30 余年來能在南方市場立足的兩個早熟梨品種,無一不是個性鮮明,優點突出,缺點明顯:“翠冠”,口感最佳,是早熟梨的品質標桿,但外觀很丑,滿臉銹斑;“翠玉”,上市最早,外形靚麗,商品性最好,但糖度偏低,缺乏風味。

又早又優,才是南方梨果市場的真實需要。

3

離開浙江省農業科學院海寧楊渡科技創新基地之后,我們驅車趕到江蘇太倉和藺經碰面。與施澤彬久未見面不同,這幾年我和藺經的接觸相對較多。同為國家梨產業技術體系育種崗位的專家,他倆的性格明顯不同。施澤彬內斂沉穩,不茍言笑;藺經大大咧咧,談笑風生,不會讓人覺得有任何拘謹。

“你怎么評價陶煜東的種植水平?”我問藺經。

▲太倉福田農場的“蘇翠1 號”

兩年前我來過一趟太倉,聽陶煜東講述起他的創業史。這位90 后的 “富二代” 酷愛農業,2012 年農業院校畢業后在父親的資助下創辦了福田農場,引種了很多品種,其中就包括了20 余個梨品種,囊括了“豐水”“幸水”“愛甘水”“秋榮”“二十世紀”和“秋月”等眾多的日本品種以及國內選育的新品種。經過數輪的篩選和沉淀,最后只保留了“翠冠”“翠玉”以及主栽的“蘇翠1 號”。今年的結果表現都特別好,在江浙一帶花期受凍、早熟梨大幅度減產的背景下,福田農場無論是產量還是品質都達到新的高度。尤其是“蘇翠1 號”的果型,整個果園我只找到一個陶煜東特意留的 “公梨”(花萼宿存的梨),這對遺傳了“華酥”特性的“蘇翠1 號”來說是不多見的。

“施澤彬前幾天過來看了之后這樣評價小陶——他是在次適宜區種出高水平的 ‘蘇翠1號’。他能拿捏得住,包括秋季保葉和人工授粉都做得非常到位。”藺經夸贊道。

我在施澤彬的資源圃中也看到兩株“蘇翠1號”,與周邊的其他品種相比,它的掛果量明顯偏少,所以被施澤彬評價為一個優點突出、缺點明顯的品種。連藺經自己也承認“蘇翠1 號”除了成熟早、品質好之外,其他全是缺點。主要原因是“蘇翠1 號”有白梨血統,在江南多雨地區抗病性比較差,容易出現早期落葉和松(花)芽的現象。所以,藺經認為“蘇翠1 號”更適合在長江以北地區發展,在長江以南有技術門檻。

而立志成為“蘇南地區的陶老師”的陶煜東也正是看中這個技術門檻,才在大浪淘沙的過程中把“蘇翠1 號”作為唯一的主栽品種。在整個蘇南地區,“蘇翠1 號”也憑借上市最早、品質最優的突出優點成為繼“翠冠”和“翠玉”之后新一代的早熟梨品種。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蘇翠1 號”已在江蘇、河南、安徽、湖北和四川等地發展了10 萬畝以上的面積。

“你當時是怎么選親本的?有針對性嗎?”我詢問道。雖然育種是一項賭運氣的工作,但親本的選擇很重要。

“我們是2000 年開始建資源圃,‘翠冠’還是我親自引過來,親自栽下去的;2003 年開始做雜交,當時的目標就是想把‘翠冠’ 的果銹去掉。”藺經解釋道:“因為‘翠冠’的品質和早熟性都非常優秀,但是果面難看,有銹。”

太倉福田農場的梨平棚架種植模式▲

“你跟施老師的想法是一樣的,他是想把‘西子綠’的外觀和‘翠冠’的內質遺傳下來。”前一天我剛和施澤彬聊過他的育種目標與經歷。

“對,早熟梨品種就那么幾個親本,‘西子綠’‘翠冠’‘華酥’‘早酥’,還有日本的‘愛甘水’‘若光’,所有早熟品種的組合我們都做了,正反交都做。所以我經常開玩笑說,做育種其實沒有技術含量,就是花功夫,碰運氣。”藺經笑著說。

藺經的運氣是不錯的。他用“華酥” × “翠冠”選育出“蘇翠1 號”,用“西子綠” × “翠冠”選育出“蘇翠2 號”,用“豐水” × “愛甘水”選育出“蘇翠3 號”,用“西子綠” × “早酥”選育出“蘇翠4 號”……

有意思的是,由于相同的親本選擇,藺經選育出的“蘇翠2 號”無論是果實性狀還是長勢都跟施澤彬的“翠玉”一模一樣,就像一對孿生兄弟。

“現在我們也遇到瓶頸了。” 藺經接著說:“因為所有的早熟品種組合我們都已經做過了,現在考慮的是‘蘇翠1 號’跟什么品種雜交。我們現在的育種目標是在‘蘇翠1 號’的基礎上,首先能不能把成熟期再往前提一提;其次,在栽培性狀上能不能再改進一些,比如,它的松(花)芽現象,還有抗病性。”

“你不考慮早中晚熟品種搭配嗎?”我想起施澤彬不同色系、不同熟期的12 個品種的育種目標。

“我沒有這個能力。”藺經笑著說:“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也做了一些中熟和晚熟品種的組合,但到2008 年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那樣不行,如果胡子眉毛一把抓,最后什么都抓不到。我跟課題組的同事們說,如果能把梨弄成跟櫻桃一樣早熟,在我們南方就非常有優勢。”

“你覺得‘秋月’能不能成為一個對標的品種?”我又提到這個當紅的日本品種。

兩年前,我和藺經在江蘇丘陵地區鎮江農業科學研究所探討過這個品種。他不看好,甚至認為“秋月”在國內只能是曇花一現,不會長久。但如果單從包括外觀和口感在內的綜合品質和商品性來看,目前國內還沒有一個品種能與之媲美。

“我內心其實是不看好‘秋月’的,但我們國家又沒有拿得出手的晚熟品種。”藺經遲疑了一下,一幅左右為難的模樣:“它最大的優點是品質好,外觀漂亮,口感也不錯;最大的問題還是木栓化現象。小陶說他能解決,我是有點不相信,因為我問過日本專家,他們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答案是現在有一個新品種,成熟期差不多,品質也差不多,但沒有木栓。”

“還是要通過育種來解決這個問題。”我接著問道:“如果把‘蘇翠1 號’做成像‘秋月’一樣圓整,你覺得在國內市場有用嗎?”

“肯定有用,‘蘇翠1 號’就缺少‘秋月’這樣的顏值。如果能選育出果形圓整的‘蘇翠1 號’,那肯定更完美了。但問題是我們搞不出這樣的品種來。”藺經笑道。

“你追求完美嗎?”我想起施澤彬留給我的印象:一生都在追求好吃、好看又好種的完美品種。但現實很難!就像我經常說的一句話,老天爺是公平的,他不可能把所有好的基因都集中到一個人或一個品種上,往往是優點越突出,缺點就越明顯。上世紀90 年代發展起來的“翠冠”如此,現在當紅的“蘇翠1 號”也如此。

“我不追求完美,我只要有點突破。”藺經說:“在梨的幾個商品性狀中,我首先要‘早’,其次是‘好吃’。如果這兩個目標達到了,我認為好不好看并不重要。如果能在6 月1 日上市,它再難看也有市場,因為這個時候沒(新)梨啊!等到7—8 月高峰期上市,消費者當然要挑三揀四了。‘蘇翠1 號’能在市場打開局面的關鍵原因就是‘早’,‘好吃’是后來被消費者認識到的。”

“就像學校招生,你選擇的不是三好學生,而是特長生,單科要突出。”我比擬道。

“對,然后再去改善他的缺點。”藺經說:“像‘翠冠’的缺點就很明顯,有果銹,外觀難看,當時誰會相信它會發展到100 多萬畝。”

我又想起讓施澤彬轉變選育方向的原因,在歷屆全國早熟梨評比中,“翠冠” 因為外觀上的缺陷在綜合評分上總比不過顏值出眾的“西子綠”。直到現在,絕大多數水果評比專家的打分表上,還是外觀和內質各占50%,最后評選出來的金獎得主往往都是靠顏值取勝的。

“我還清楚地記得,當年沈(德緒)先生(原浙江農業大學園藝學教授,‘黃花’和‘西子綠’的選育者)給我們授課的時候,他把‘黃花’往桌子上一擺,對我們說,‘黃花’屁股長那么大,站不穩,要滾蛋了;將來的果品一定是圓整的、好看的……”

“你現在認為這個觀點對嗎?”我也上過沈德緒先生的《遺傳育種學》課程,只是上課不認真,沒有藺經這般深刻的記憶。

“我認為不一定對。”藺經以市場上熱銷的“庫爾勒香梨”和“丑梨”為例,自嘲道:“品種的好壞是市場說了算,不是我們這些專家說了算。專家追求的品種一定是完美的,既要好看,又要好吃,還要好種。如果真有這樣的品種,誰都能種好,拼到最后也會是一文不值。”

在市場上,該滾蛋的“黃花”依舊還在,屢獲金獎的“西子綠”卻早已銷聲匿跡了。

4

“你是什么時候接觸到‘蘇翠1 號’的?”我問張志發。他是河南桐柏人,18 歲離開家鄉去北京,主要從事農作物良種繁育和經營業務。2014年返鄉創業,在老家承包了1 150 畝土地,本想結合自己的業務做良種繁育,但由于當地秋雨綿綿,種子無法晾曬。無奈之下,才轉向林果業,又結合當地的種植傳統,選擇了梨作為發展方向。

“2019 年。”張志發說:“因為我是做種業的,建果園的目的不是為了賣果子,主要想做種苗推廣。考慮到無性繁殖的種苗市場很難把控,必須要利用法律的約束來控制市場,所以我們選擇品種,首先要有品種權;第二,要么非常好吃,要么特別早熟。正好‘蘇翠1 號’符合這些條件。后來就到江蘇省農業科學院和泰興燁佳梨園考察……”

“你當時跟李秀根(中國農業科學院鄭州果樹研究所研究員、全國梨育種協作組組長)認識嗎?” 我忽然想到河南有一家國家級的科研機構——中國農業科學院鄭州果樹研究所,無論距離還是實力,張志發都應該優先選擇鄭州果樹研究所。

張志發(左)和藺經在太倉福田農場▲

“認識。我決定做梨的時候,第一個找的就是李老師。”張志發說:“當時他們也有一個好品種叫‘丹霞紅’,適種區域是西北、華北等相對干旱的地區,但桐柏屬于淮河流域,雨水比較多,我擔心種不好。還有一個原因,我去談的時候他已經轉讓了兩個省的種苗生產經營權,不利于后期的市場化運作,所以就找到藺老師了。”

“找我的時候他都已經研究透了。”藺經笑著說:“當時我們在申報項目時就把品種權轉讓的信息掛在網上,他是根據網上的信息找到我……”

“那時候有沒有考慮過真的成果轉化,還是純粹為了申報項目?”我在體制內待了20 多年,知道這個圈子的運作程序,也申報過類似的項目,所以才會認為體制內和體制外是兩個圈子,各玩各的游戲。

“當然希望賣出去啊!對我們農科院來講,能把一個品種正兒八經地賣出去才是最高的考核標準。我們所里原來育了那么多品種,沒有一個賣出去的,‘蘇翠1 號’是第一例,也是江蘇省果樹行業的第一例。”藺經自豪地說。

“當初怎么談的?”我饒有興趣地問道。雖然網上經常會曝出上千萬元的果樹新品種轉讓費,但基本上都是炒作的價格,水分很大。

“我們當時的心理預期還是比較高的。”藺經說:“因為李秀根的‘丹霞紅’已經有先例了,一個省100 萬元嘛。我就跟張總報這個價,你要幾個省就幾百萬元,多的話可以打折,比如兩個省打九折,三個省打八折,就這樣談的。”

“我始終認為對一個品種的種苗生產經營權來講,一個省一個省地賣肯定是不行的。比如,我買了河南省的經營權,江蘇省的人過來我賣不賣?山東省的人過來我賣不賣?所以這是不現實的,我一定要全國的。”張志發說。

“從做種苗的角度,你怎么去衡量一個品種的價值?”我還是第一次面對面地跟一家種苗公司的老板談論品種轉讓費的話題,對他們心中怎么算這筆經濟賬頗為好奇:“比如 ‘蘇翠1號’,一個省100 萬元的報價,到底值不值?”

▲山東青青大地果蔬有限公司生產的“秋月”

“如果沒有出臺‘非糧化’政策,像‘蘇翠1號’‘新玉’這樣的好品種,我覺得是值的。”張志發給我算了一筆賬:(種苗價格-育苗成本)× 計劃推廣的數量,明面上的利潤確實是可觀的。“如果他們堅持一個省100 萬元,我也是要拿的,但我拿回來肯定不止在河南一個省賣的,因為這個沒法控制。”

“你們有沒有算過經濟賬?”我又轉頭問藺經。

“因為我們農科院一直是吃財政飯的,領導不算賬,我們也不算賬。”藺經說:“說白了也是為了一份成績,指望靠這個發財是不可能的。你在體制內待過,肯定明白我說的道理。”

我會心一笑,那是苦笑。4 年前我離開體制,除了要實現自己心中的理想,確有幾分體制內的無奈。

“所以我跟領導說,不管是多少錢,讓專業的種苗公司來運作,肯定是有利于這個品種的推廣,也可以造福更多的老百姓。”藺經說。

“最后是以什么價成交的?”我追問道。

“張總很聰明,他先跑到浙江農科院跟施老師談,然后跟我說,施老師的‘新玉’就100 萬元,你的‘蘇翠1 號’我也掏100 萬元吧,多了沒錢。”藺經說:“后來我跟領導商量,領導也急切希望我們能轉化,好品種不能捂在自己手上。”

2020 年2 月,江蘇省農業科學院果樹研究所與豐達種業簽下“蘇翠1 號”種苗生產經營權的轉讓協議,轉讓費130 萬元,除了“蘇翠1 號”的獨家種苗生產經營權之外,還包括了新品種的維權收益。

根據院里的規定,藺經所在的課題組一共拿到了74 萬元,12 個人一起分,作為課題組負責人,藺經分得最多,拿到10.4 萬元。

“你怎么看我們國家與日本在果樹育種上的差距?”我把話題擴大,跟藺經聊天沒有什么可忌諱的,他能聊也敢聊,而且很認同我這種實話實說的風格。

“2019 年韓長賦(國家農業農村部原部長)在考察燁佳梨園時跟我聊了大概有十幾分鐘時間,當時我還不知道他是誰。”藺經笑著說:“他先問我‘蘇翠1 號’ 是不是你們自己選育的品種,我說是的;他又問,現在我們國家自己的品種在梨生產上是不是占主導地位,我說是的,90%是自己的品種;然后他又問,為什么蘋果都是日本的品種,我說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們國家起步晚,并不是科技人員不努力不聰明,現在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還有其他幾個育種單位都已經育出了不少好品種,‘富士’ 一統天下的局面估計很快會被打破。”

不僅是蘋果,葡萄中的“巨峰”“夏黑”“陽光玫瑰”“妮娜女王”,柑桔中的“紅美人”“不知火”“春見”,草莓中的“紅顏”“章姬”,甜柿中的“太秋”“陽豐” ……這些在市面上熱銷的水果都是日本品種。

2021 年4 月,日本頒布新修訂的《種苗法》,禁止“陽光玫瑰”等優良品種流向海外。

“其實我感覺日本的果樹育種已經進入死胡同了,他們的親本最早就那么幾個,遺傳背景越來越窄,他必須要引進新的基因資源才能有所突破。育種本質上就是親本的角逐,是基因資源的角逐,這方面我們國家有優勢,所以我相信未來中國的品種一定能超過日本。”藺經信心滿滿地說。

藺經(左二)向眾人介紹“蘇翠1 號”的品種特征▲

這番話可以從兩個方面去理解,一方面是希望,另一方面是鞭策——為什么我們會拿著金飯碗在要飯?是不是我們的管理和激勵機制有問題?所以我接著問藺經:“‘蘇翠1 號’轉化之后,對你們搞育種的心態和方向有沒有產生變化?”

“肯定有變化。”藺經說:“包括我一開始搞育種的時候也是很迷茫的,只是覺得搞育種可以爭取到科研經費,可以評職稱。但是,當自己選育的品種在生產上得到認可,有人肯真金白銀地掏出上百萬元來買這個品種,它將來創造的價值肯定遠遠大于這個數,這對我們來說是很有成就感的。”

“這種真金白銀的成就感會比以前的社會效益更直接。”我調侃道。

“以前我們報成果,填推廣面積都是自欺欺人的,找幾個關系比較好的人讓他們蓋個章就行了。”藺經實話實說:“現在這種形式就完全不同以往了,是騾子是馬你要拉出來溜上幾圈才算數。雖然這個錢不算太多,但至少對后面的年輕人來說,會覺得這條路可以走,否則……”

“這也得益于現在國家對植物新品種權的重視和保護,否則我們也不敢掏這么多錢來干這個事。”張志發說。

5

“你覺得江浙一帶的果園跟你的家鄉和周邊產區相比,有什么不一樣?”等回到河南桐柏,我問張志發。他這趟和我一起走了浙江慈溪、嘉興和江蘇太倉數個果園,頗為感慨。

“區別很大。”張志發說:“可能跟當地的經濟條件有關系,江浙一帶的果園老板容易接受新生事物,注重前期投資,在管理上也很上心,他們會把果園當作自己的產業或事業來做。像我老家的農民很少是專業去管,一邊種莊稼,一邊打工,果園是副業,管理都是很粗放的。”

“這里主要種些什么果樹?”我第一次到桐柏,這里地處豫鄂兩省交界,屬于南陽盆地的東緣。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這里居然還是我國南北分界線——淮河的源頭。

▲張志發(右)在浙江慈溪考察“新玉”的生產表現

“桐柏有種梨、種桃的歷史,境內有上百年的老梨樹,具體什么品種我也叫不出名字。”張志發說:“大概10 年前,當地政府發展過‘晚秋黃梨’,因為不好吃,市場上銷不動,陸陸續續都砍了;隨后又發展了一批鄭州果樹研究所的‘早紅酥’和‘黃金梨’(韓國品種),8 月下旬到9 月成熟,沒有什么競爭優勢,市場也不是很好。”

說話間,張志發停下腳步,掀起防鳥網,領著我們參觀他的品種示范園。2020 年張志發與浙蘇兩省農科院達成合作意向后,就從那里運回一些成年樹和多年生的大苗種在桐柏基地,現在都已碩果累累。

“這是‘蘇翠1 號’,你嘗嘗味道如何?”張志發隨手摘下一個青色的梨,切了一塊遞給我。

我咬了一口,松脆多汁,甜度適宜,味道不差于在江蘇太倉福田農場嘗到的果子。“這才是‘蘇翠1 號’最正宗的味道。”我夸贊道。

“2021 年7 月4 日我們搞了一場新品種觀摩會,邀請了江蘇農科院的幾位老師過來一起品鑒。藺老師也認為‘蘇翠1 號’在桐柏的表現比江蘇還要優秀。第一,豐產性有優勢,這么粗放的管理,豐產性居然這么好;第二,品質也很好,沒有果銹,這里連‘翠冠’都沒有果銹……”

我順眼望去,這一整排“蘇翠1 號”的樹勢和豐產性確實都不錯。“也沒有看見歪七歪八的果子。”我補充道。

“所以從栽培區域來講,我這里種‘蘇翠1號’比浙江和江蘇都有優勢,也很省心。我經常說,傻瓜都能種出來。”張志發高興地說。

“‘新玉’呢?”我問道。與相對熟悉的“蘇翠1 號”相比,我更關心“新玉”的適栽性。

張志發指了指旁邊的一行樹,滿樹果,都套著雙層袋。我順手撕開一個果袋,里面露出一個黃褐色的果實,如果不看個頭,光看外形和色澤確實像“秋月”。

“‘新玉’這個品種在這里花量特別大,有點像園林用的碧桃,春天滿樹花,而且是重瓣花,掛果量也特別大。像這幾棵樹我已經叫工人疏了好幾遍,到最后還是滿樹的果。”張志發說:“不過它到成熟還要一個星期左右,個頭還能大一圈,也能長到半斤左右。到那個時候,‘新玉’的口感比‘蘇翠1 號’還要好,有果香味。”

桐柏基地“蘇翠1 號”的結果狀▲

“這樣的品種如果讓農民來種,會不會更舍不得疏果了?”我不由心生擔憂,終于明白施澤彬為什么會一再強調“新玉”更適合有一定種植經驗的果農。在示范園中,還有一顆2 年生的幼樹,居然掛了22 個果。我提醒道:“這樣的小樹你更不能讓它掛果,很容易管成小老樹的。”

“對你們專業的人來說,這是一種錯誤的管理;但對沒有種過果樹的人來說,這是一個相當好的亮點。”張志發笑著解釋道:“這邊的農民有95%的人都會先問,第幾年結果,豐產性怎么樣。像這樣的結果能力,就很符合他們的選品要求。這也是內地果農和江浙果農的區別之處。”

我一時無語,頓又覺得,專業和商業的區別有點像體制內與體制外的差異。

“這兩年種苗推廣做得怎么樣?符不符合你的預期?”從示范園出來,對面就是一大片的苗圃。與示范園的梨樹相比,苗木的管理更加精細到位,畢竟這是豐達種業的主業務。

“首先,通過我們這兩年的生產和觀察,這兩個品種我認為是選對了,無論是豐產性還是品質,大家都是認可的。”張志發說:“而且這兩年我們在新品種的維權上做得是很成功的。”

“這個維權是怎么做的?”我饒有興致地問道:“比如,我在浙江種了20 畝‘蘇翠1 號’,苗不是從你這里買的,你要如何進行維權?”

“我們得到這個信息之后,首先問你種苗是從哪里買的。在今年3 月1 日新《種子法》未實施之前,我們主要針對苗販子,對種植戶沒法追究。”張志發詳細地介紹道:“原來侵犯品種權的定義是——‘未經品種權人許可,生產或者銷售授權品種的繁殖材料’;新《種子法》在后面加了‘及其收獲物’。也就是說,從今年3 月1 日起,我們可以對種植者進行追責了。”

“找到苗販子之后你們是怎么弄的?”我接著問道。對豐達種業來說,重點打擊對象肯定是跟他有競爭關系的苗販子,不太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找種植者的麻煩。

▲豐達種業的種苗基地

“我們會讓律師帶著公證處的工作人員,以購買者的身份去取證,比如買10 棵‘蘇翠1 號’苗木;拿回來之后,先種在一個專用的大棚里,公證處在那里裝一個攝像頭全程監控;等長出葉片之后,工作人員再取樣寄到江漢大學生物中心進行DNA 匹對……從2020 年年底到2021年年底,我們花了上百萬元,在全國各地提取了120 多個樣品,結果發現47%是假的。”

“這么多的假苗?”我不禁驚嘆中國果苗市場的混亂。然后問道:“假的怎么辦?”

“假的沒法追究,我們只能把真的‘蘇翠1號’侵權者提交法院立案。”張志發說。

借助保護種業知識產權的政策東風,豐達種業這兩年在維權的道路上成效顯著。截至目前,立案57 件,開庭勝訴率100%。其中,和河南平頂山某種苗公司的“蘇翠1 號”植物新品種權的糾紛案被國家農業農村部列為2022 年農業植物新品種權保護十大典型案例之一。

“法院的判罰金額一般是多少?”我好奇地問道。

“《種子法》有明文規定。”張志發對相關法律條文已經爛熟于心:“侵權者賠償有3 種方式,第一種是根據侵權人利用侵權物所獲得的金額判罰。比如2019 年在河北老河口有一個中標項目,我們在網上找到這份合同,法院就根據合同的金額進行判罰,最后判了32 萬元。第二種是依據我的產權金額,按照130 萬元的轉讓費和當地市場的大小,法院酌情判罰,我90%的案件都是依據這個來的,3 萬元,5 萬元……”

“這個金額不算多啊,對這些侵權的苗販子有威懾力嗎?”我心有疑問。這些年我也接觸過一些“苗販子”,年銷售額少的有幾百萬元,多的達幾千萬元,區區幾萬元不過是九牛一毛。

“原來很多人也認為我們管不了的,但是這幾十個案例的判罰在行業里產生的影響還是很大的,基本上有點規模、有點家底的人都不敢再明目張膽地賣‘蘇翠1 號’苗木了,這是我們最大的收獲。”張志發說。

張志發在查看“新玉”的結果表現▲

“現在回過頭來,從投資的角度怎么看通過這種維權的方式來做果樹新品種種苗經營這條道路的前景?”我問道。與其類似的,重慶奔象果業有限公司推廣“金秋砂糖桔”、陜西木美土里生態農業有限公司推廣“瑞香紅”(蘋果)都采用這種方式,只是相比之下,豐達種業的力度更大,效果更明顯。

“要不是‘非糧化’政策,這條道路的前景簡直是一片光明。原來我上這個項目主要是奔著鄉村振興的政策去的,現在這條路明顯是走不通了,只能另辟蹊徑。我們去年在安徽碭山高接了120 萬個‘新玉’的接穗,今年結了一部分果,表現非常好,果形圓整,果面光潔,抹藥(赤霉素)之后個頭也比較大,現在就有七八兩了。所以,接下來我們的重點要放在老梨區的品種更新上,加快新品種的推廣和應用。”

張志發感嘆道:“作為我們種苗企業來說,運營需要成本,要有利潤才能生存;同時,我們也不能辜負施老師和藺老師他們的期待,好品種捂在我們手里也是不行的。”

對啊!好品種不能捂在任何人的手里,一定要送到消費者的嘴里。

選育者—推廣者—種植者—銷售者—消費者,在這條環環相扣的產業鏈里,我似乎看到了一種隱形卻強有力的力量在指引著每一個角色的戮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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