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階梯

文/張麗

那天，我隨丈夫去看望婆婆，她從鄉下搬來，一直住在我們的老房子里。婆婆似乎比以前更衰老，整日坐在院子里，沉默不語。房子門前有一顆李子樹，是我和丈夫栽的。幾年過去，李子樹枝繁葉茂，還結出豐碩的果實。

臨走時，丈夫無意中說了一句：“今年的李子結得真好呀，等果實熟了孩子一定愛吃。”沒想到，我們剛從婆婆那里回到家，婆婆竟然摘了滿滿一袋李子，追隨我們進了門。她把那堆青澀的果實放在門口，不說一句話，就那么直直站在那里。

看看那些長勢正好的青色李子被擰下，我心里涌起無盡的惋惜，又有很多無奈，但是，這一切又有什么辦法呢？

多年前，婆婆因一場意外精神失常，之后，她經常會做一些讓人不理解的事情，如在丈夫的公文包里塞一雙襪子；當著客人的面把菜里的肉都挑出來，夾到丈夫的碗里；在丈夫出差時，每次吃飯時都多盛一碗飯擺在桌上……

那時候她住在鄉下，我們因工作繁忙，不能經常回去看她。我們曾以為，只要有足夠的吃的喝的，其他都不是問題。

一個雪后的清晨，天氣很冷，我8點多才起床。令我詫異的是，打開門的一瞬間，竟然看到婆婆直直地站在門外，不知道她在外面站了多久，雪花落滿了她的衣裳，眉宇間結著一層霜。更讓人心疼的是，她不知道叫門，就那樣沉默、執著地站到天亮。我拉她進門的時候，看到她手里拎著一袋點心，是那種心形的小蛋糕。那正是以前老公喜愛的吃食。她看見我，焦急地問：“小雨呢，天這么冷，他是不是沒戴棉帽？”

那一刻，我的心一陣揪痛。婆婆在離我們35千米的鄉下，她不知道坐車，于是在風雪交加的路上整整走了一宿，只因放心不下日思夜想的兒子。更令人無奈的是，丈夫那時去了南方，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我怕她犯病，就沒告訴她。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一顆失落而誠摯的心……

這些年來，這樣的事不知發生了多少，就像現在的李子事件。那袋李子，就那樣可憐無助地躺在那里，我舍不得丟棄，又不知如何處理。這就像一種愛，不知如何表達，又永遠不會放棄。

不由想起另一個故事：一位獨身母親含辛茹苦地把女兒養大，她的女兒愛吃棗子，于是母親在后院栽了兩棵棗樹。每年棗子熟的時候，也是母女倆最幸福的時候。后來，女兒去了很遠的地方上大學。母親的棗子在簸箕里堆成了小山，她卻一個也舍不得吃，那些干皺的果子濃縮成母親望眼欲穿的思念。

母親總是記得孩子的一點一滴，哪怕是其漫不經心的一句話，也會當成箴言銘記。母親在愛孩子這條路上，就像在不停地攀越愛的階梯，哪怕很艱辛，但也不曾想過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