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第三境界

邵錦平

一

“老伴兒，你看這房車怎么樣？”周末晚上，我正在追電視劇《夢華錄》，老伴濤湊過來讓我看他手機里的短視頻。

我看后感到奇怪：“怎么又迷上房車了？不想釣魚了？我們還沒退休呢，你這計劃有點早。”

“早是早了點，這叫心中有目標。你不是一直向往詩和遠方嗎？等我退休了，就開著房車帶你周游世界。”此刻，濤的興奮度達到了沸點。

“好，繼續你的規劃，恭喜你提前從老有所養直接跨入老有所樂的第二境界。”我隨口應答。

“照你這么說，‘老來福還有第三境界，說說是什么？”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故弄玄虛，其實自己也不清楚。

十年前，女兒考上了大學，有了“飛翔”的本領。結果，她大學畢業后留在了杭州。從此，只剩下我們兩人的家與南方便有了絲絲縷縷割不斷的牽掛。在科技高度發達的現代，南北的距離也只隔著一個手機屏幕。打開手機與女兒視頻聊天，女兒滿屏的喜悅頃刻間就能沖淡我和老伴濃濃的思念。從心底溢出的幸福流淌在家的每個角落，緩解了我和濤無所事事時的孤寂。

年輕人要奔事業，自然是要忙的，我們也總該有自己的生活。女兒建議我們好好保養身體，學會找樂，我深以為然。趕上了好時代，不用為柴米油鹽發愁，也不用再為女兒的學習、成長操心。安逸如此，沒有理由不幸福、不快樂。可幸福快樂又豈能只是物質豐富就可滿足的，它更需要精神層面的給養。物質窮，窮一時;精神窮，窮一生。從某種意義上講，我更追求精神上的富足。

二

剛搬入新家不久，和鄰里還不太熟悉，我常站在落地窗前，先是平視一眼望不到頭的高樓大廈，浮想聯翩，再俯瞰樓下公園似的小區，有意無意地洞察新環境里的人、事、物、景。

沒過多久，我就發現有三個時段，小區里人員比較集中。晨光熹微，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開始在蜿蜒交錯的甬道上與時間賽跑了;上午九點多，噴水池旁邊的長椅上坐滿曬太陽的老年人，他們正在閑嘮家常;夕陽西下，小區各個角落都有小馬駒兒一樣的孩童，他們追逐嬉鬧。大家都在自己的時段里，享受著生活的愜意，人們與周圍的環境構成一幅美麗祥和的畫卷。然而，畫面也有被攪亂的時候，造成不和諧的因素是幾個瘋狂騎車比賽的孩子。

一天吃過晚飯后，我和濤在小區內散步。走到東北角時，我發現草坪邊緣裸露出一大塊干巴巴的黑土，形同禿瘡，頗為難看。“物業管理還是不到位，這片草坪被棄管了嗎？”我正猜想著，忽覺后面像刮了陣旋風。兩個男孩騎著賽車從我身邊閃過，徑直沖向草坪，去追趕前面的另一個男孩。看著被賽車碾壓過的綠草，我瞬間明白是誰給草坪毀了容。

“‘熊孩子，現成的道不走，偏偏要碾壓草坪，老師沒告訴過你們不能踐踏草坪嗎？”對面一個險些被撞倒的大爺厲聲責問。幾個男孩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嬉笑著，三拐兩拐沒了蹤影。

“不能由著孩子們這么鬧下去。”我招呼濤跟我一起留守在草坪邊，守株待兔。

“他們又不是你的學生，你這職業病又犯了。”濤嘀咕了一句，還是聽了我的話，跟我一起等待。

果然，十幾分鐘過后，那幾個孩子又奔著草坪沖過來。我張開雙臂站成個“大”字攔截，當過武警的濤一個箭步沖上前，伸手抓住了為首男孩的車把。男孩愣住了，看著威風凜凜的濤，面露膽怯。我則走過去，循循善誘，開始了職業式的說教：“你們以為離開了學校就沒人管了嗎？這小區的一草一木是屬于大家的，不能由著你們任性妄為。小草的生命力再頑強，也經不起你們這么碾壓。保護它們就是保護環境，保護環境就是保護我們共同的家……”

幾個孩子終于認了錯，跟我們道別后，轉過身去，騎車上了甬道。

三

“孩子們今天是不能在草坪上騎車了，可你能保證他們天天自覺遵守嗎？”濤的顧慮提醒了我，我想想后說：“你說得對，最主要的是大家都自覺遵守，形成習慣。”

我想了想，立刻編輯了一條信息：“家人們，小區是我們大家的，光靠王管家一個人管是管不過來的，我們都是小區的主人，有責任維護它的清潔、美麗。我倡議大家都行動起來，管教好自家孩子，共同監督管理好我們的家園。從保護草坪開始，從我做起，同意的接龍！”我把編輯好的信息連同被破壞的草坪照片一同發到了小區業主群里。

業主群里很快涌起了浪潮，接龍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紛紛提出建議，十分熱鬧。我和濤相視一笑，這回我們可有事做了，再不用沒事就叨擾忙碌的女兒了。

沒過幾天，我們就協同物業公司的王管家一起把那塊光禿禿的地方重新補上了草皮，那幾個騎車的男孩還帶頭在草坪的邊緣豎起了一塊保護草坪的警示小木牌。

“生活水平提高了，人們的素質也在不斷提高，這就是從量到質的飛躍。”滿目的青翠讓我不由得感嘆。

“瞧把你美的，自我陶醉呢。”濤看了我一眼接著說，“看來，你挺喜歡這個新家的，這兒就作為我們最后的老巢吧。”

“當然，大環境好，小環境也不賴，必須喜歡。你沒注意到嗎？這幾年咱們佳城變化很大，尤其是在環境改造方面。從濕地公園的修復擴建，到小區的人文設計，再到街頭巷尾的綠化，走到哪里都是風景。所以啊，詩不只在遠方，也在我們身邊。”

“是這么回事。”濤接著建議，“為了優美的環境，我們總得做點什么。”

我同意道：“我們要做的事兒還多著呢。比如帶頭綠色出行、當志愿者維護小區秩序等，真付諸行動，就怕到時忙不過來呢。”

“照這么打算，我們退休就等于換了一種職業。”

“忙點好，充實。這就是幸福的第三境界，老有所為。”

我們在生活體驗中，找到了幸福的第三境界。因為有事做，而且做的事情有意義，個人價值得以體現，我們的幸福感爆棚，平凡的日子也多了豐盈的詩意。

編輯/張秋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