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腐“三人行”

文·圖/冬雪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本指志趣相投的三個人在一起可以相互取長補短，共同進步。然而，如果一幫人墮落腐化，把彼此拉下水，則屬于“三人行”的反面典型——陳志飛案就是如此。

賄賂協定與虛假合同

提到陳志飛貪腐案，不得不提一個叫賀中峰的工程商。此人是陳志飛的第一大金主，累計向陳志飛等人行賄1180萬元。兩人間的賄賂往來頗具戲劇性，不僅在商定賄金時定下協議，事后為防止丑行敗露，還簽訂了虛假的裝修合同，由陳志飛付款以掩飾賄賂犯罪。兩人這種自作聰明的伎倆，最終沒能逃過辦案人員的火眼金睛。

賀中峰是個半路出家的生意人，曾在江蘇省沛縣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工作。他是個腦子活絡的人，從2015年開始四處承攬電力工程項目，并于2016年9月以其妻閆某某的名義在徐州市沛縣注冊成立徐州峰毅電力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峰毅公司”），一度賺得盆滿缽滿。

2020年2月，時年53歲的賀中峰提前退休，成為峰毅公司實際控制人。

本案被告人利用光伏工程斂財

常年參與公司經營的賀中峰深諳電力工程的門道。他和妻子開的公司不具備資質，競爭力也不強，但并不影響其四處承接電力工程。賀中峰的經營之道就是掛靠、串通投標，并通過給予好處費的方式拉攏腐蝕有話語權的國家工作人員。

2017年上半年，賀中峰為了接一筆大生意，瞄準了時任江蘇蘇美達工程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蘇美達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陳志飛和副總經理楊昕煜。這兩人對賀中峰的糖衣炮彈并不排斥，甚至主動迎合。賀中峰合同到手，對他有“恩”的陳志飛和楊昕煜自然對高額回報有了期待和想象空間。一方想送，一方想拿，雙方達成“默契”順理成章。

檢察機關的起訴書顯示，2017年上半年，在陳志飛及楊昕煜的幫助下，賀中峰通過掛靠有資質單位、串通投標、給予好處費等不正當手段，先后承接蘇美達能源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蘇美達能源公司”）發包的兩個施工項目。其間，陳志飛指使楊昕煜與賀中峰商定，好處費為人民幣1200萬元。

在督促履行“賄賂協議”的環節，陳志飛顯得非常主動。2017年7月，他迫不及待地讓楊昕煜通知賀中峰兌現好處費200萬元，并承擔“無票費用”20萬元。賀中峰隨即于7月28日安排其妻閆某某從銀行提取現金220萬元，交給陳志飛指定的收款人。2018年4月，陳志飛如法炮制，再次讓楊昕煜通知賀中峰兌現好處費100萬元，賀中峰立馬落實。

陳志飛催款自然是有需要用錢的地方。上述第一筆款項到賬后，被陳志飛用于發放追隨其創業的核心團隊獎金，及用于其實際控制的公司的經營活動；第二筆款項被其用于購買公司資產。

除了直接催要款項，陳志飛還與賀中峰上演了用好處費折抵裝修費的戲碼。2016年底，陳志飛讓楊昕煜安排賀中峰，為其實際控制的南京某公司搞裝修，并讓賀中峰墊付裝修款。2018年，陳志飛與賀中峰對賬后商定，墊付裝修款為580萬元。考慮到賀中峰還欠著自己的好處費，陳志飛遂指使楊昕煜與賀中峰商定，上述裝修款從約定的好處費中抵扣。

2018年5月，陳志飛實際控制的江蘇龍瑟電力工程建設有限公司須向江蘇燕山光伏設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燕山公司”）預付支架款300萬元。陳志飛授意楊昕煜聯系賀中峰代付。賀中峰遂安排閆某某轉300萬元至燕山公司賬戶。

2018年底，賀中峰向楊昕煜索要代付上述300萬元的發票，陳志飛獲悉無法提供發票后，再次想到了1200萬元好處費的事，遂通過楊昕煜向賀中峰表達了“該款從約定的1200萬元好處費中抵扣”的意思，賀中峰同意。

2019年4月，陳志飛獲悉警方要對其刑事立案偵查，擔心收受賀中峰好處費的事敗露，遂與賀中峰補簽虛假裝修合同，于5月20日、6月1日兩次共支付賀中峰100萬元，并于7月2日將總金額300.94萬元的銀行承兌匯票交給賀中峰。

多重身份公私通吃

陳志飛有多個身份：蘇美達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蘇美達能源公司總工程師，江蘇蘇美達新能源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執行董事，陜西復興建設有限公司南京分公司（以下簡稱“復興南京分公司”）實際控制人。案件卷宗顯示，陳志飛通過虛構合同做足了利用多重身份斂財的文章，且斂財手段多樣，公私通吃。

2016年4月，蘇美達公司承接宿遷的一個光伏發電項目，2016年6月底并網發電。2016年七八月份，陳志飛利用職務之便，指使楊昕煜在蘇美達公司與江蘇辰宇電氣有限公司簽訂的項目配套輸變電工程分包合同之外，虛構蘇美達公司和江蘇立諾電力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立諾公司”）金額為142.324萬元的臨 時過渡及調度自動化工程分包合同。

2016年10月至2017年2月，立諾公司將蘇美達公司按上述合同支付的142.324萬元全部轉至陳志飛實際控制的賬戶。這筆不義之財最終被辦案機關認定為貪污款。

除了侵吞公款及與楊昕煜合伙收受好處費，陳志飛還充分利用擔任復興南京分公司實際控制人的便利，單獨收受巨額賄賂。

2017年初，陳志飛利用擔任復興南京分公司實際控制人的職務便利，將該公司承接的河北省平泉縣兩個光伏發電項目工程發包給江蘇旭通建設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旭通公司”）。其間，陳志飛與旭通公司法定代表人程浩商定收取好處費485萬元，具體按工程款支付進度付款。為掩蓋犯罪，陳志飛安排下屬劉興國與程浩對接，虛構一個光伏發電項目，將485萬元好處費偽裝為工程款。旭通公司分別于2017年11月21日和23日匯款共291萬元至陳志飛實際控制的賬戶。2019年6月26日，陳志飛收到其被調查的消息后，將該款退還至旭通公司賬戶。

三名案犯悉數獲刑

2020年5月27日，陳志飛被留置。2021年2月1日，江蘇省揚州市邗江區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陳志飛犯受賄罪、貪污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向法院提起公訴。

經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指定管轄，揚州市邗江區人民法院（以下簡稱邗江法院）受理該案，于2021年4月12日、2022年1月20日公開開庭審理。案件卷宗顯示，陳志飛累計貪腐金額達2200余萬元，且是在短短三年間收受的。

法院經審理查明：2016年至2019年，陳志飛單獨或伙同楊昕煜，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在工程項目承接等方面謀取利益，收受或索要他人財物合計1604萬元；以偽造虛假合同的方式貪污公款142.324萬元；以非國家工作人員身份索賄485萬元。案發后，陳志飛在調查階段和審理階段分別退出違法所得人民幣110萬元和300萬元。陳志飛的行為已分別構成受賄罪、貪污罪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應當數罪并罰。其歸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的主要罪行，退出部分違法所得，可以從輕處罰。

2022年5月30日，邗江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陳志飛犯受賄罪、貪污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6個月，并處罰金290萬元。

陳志飛不服，提起上訴。揚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揚州中院）經審理認為，原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審判程序合法。但鑒于上訴人陳志飛在二審審理期間認罪認罰，確有悔罪表現，遂撤銷一審判決，對刑期予以適當調整。2022年8月15日，揚州中院終審判處陳志飛有期徒刑12年6個月，并處罰金290萬元。

本案的行賄人賀中峰和共同受賄人楊昕煜先后在邗江法院受審。法院以犯行賄罪判處賀中峰有期徒刑11年6個月，并處罰金100萬元；以犯受賄罪判處楊昕煜有期徒刑11年6個月，并處罰金80萬元。二人均不服，提起上訴。揚州中院受理后，分別于2022年4月和5月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裁定。

（文中除陳志飛、楊昕煜、賀中峰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