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成聚

郙閣頌原址
《郙閣頌》為東漢摩崖刻石,與漢中《石門頌》、甘肅成縣《西狹頌》并稱“漢三頌”,是研究中國文字、書法的重要實物資料。《郙閣頌》全稱《漢武都太守李翕析里橋郙閣頌》,又稱《郙閣銘》。鐫刻于東漢靈帝建寧五年(172)。原址位于陜西省漢中市略陽縣西北三十里嘉陵江西岸徐家坪郭家地懸崖的舊棧道中,古稱“析里”或“白崖”,現名“郭家地”。
據《郙閣頌》摩崖文字所載,析里之地倚山臨江,地勢險峻,加之棧閣年久失修,以致“稽滯商旅”“酷烈為禍”“郡縣所苦”。東漢靈帝建寧三年(170)出任武都郡太守的李翕調集人力物力,在此鑿石架木,修筑析里橋,至建寧五年(172)竣工。從此,“減息浚之高閣,就安寧之石道”,徹底改善了此地交通狀況。吏民歡欣鼓舞,遂于析里之地將頌文書丹鐫刻于石壁之上,以記述其功,稱頌其德,此即是《郙閣頌》摩崖大致由來。《略陽縣志》載:“縣西有崖臨江,高數十丈,俗名‘白崖’,水溢則上下不通。李翕鑿石架木,建閣以濟行人。”1976年冬,因修沿江公路鑿遷時,損壞嚴重,后將殘刻黏合嵌置于略陽靈巖寺內崖壁上,得到重點保護。
《郙閣頌》,高170cm,寬125cm,由題額、正文、落款三部分構成。題額隸書兩行“析里橋郙閣頌”6字。正文隸書刻字19行,除了第6、第12行為11字,第15行為18字外,其余滿行均為27字,共計472字。落款有年款一行(12字,其中殘缺4字)。正文后面還有5行61小字,共計533字。由仇靖撰文,仇紼刻碑。
《郙閣頌》文辭華美,筆力雄逸,因刻于粗糙石壁之上,裸露于嘉陵江邊的山崖轉角處,常年風吹日曬,雨雪浸蝕,剝落嚴重,到了宋代已經殘損不堪,字跡鋒穎模糊不清,筆畫細微變化很難明辨。目前所見到的摩崖原石的左下角、右上角剝落十分嚴重,據清道光二年(1822年)續修訂的《略陽縣志》記載“左下角缺四十字,右上角缺五十三字,中缺四字,清顯者二百四十馀字”。

《郙閣頌》摩崖殘石鑲嵌于略陽靈巖寺山洞石壁

郙閣頌原石(局部)

《郙閣頌》是標準的漢隸八分,結構寬舒方整,雄渾古樸,行密格滿,是研究文字和東漢書法的重要實物史料,清王昶《金石萃編》“郙閣頌”篇評曰:“碑文斐然可誦,書亦方正挺健,書法奇特,別樹一幟,為‘漢隸’之翹楚。”《郙閣頌》書法有以下特點:
《郙閣頌》獨為一品,起筆方折凝重,轉角方圓兼備,厚重含蓄。行筆取中鋒,重按直下,兼參側鋒少波磔,線條“平直”樸素,敦實沉穩,內含骨力,風味猶厚且未脫篆籀意。
康有為在其《廣藝舟雙楫·卷二·體變第四》中評價道:“……至《褒斜》《郙閣》《裴岑》《尊楗閣》《仙友》等碑,變圓為方,削繁成簡,遂成漢分,而秦分筆未亡。”又評述說:“降至東漢之初,若《建平郫縣石刻》《永光三處閣道石刻》《開通褒斜道石刻》《裴岑紀功碑》《石門殘刻》《郙閣頌》《戚伯著碑》《楊淮表紀》,皆以篆筆作隸者”。“漢隸之始近于篆,所謂八分也,若《趙王上壽》《泮池刻石》,降為《褒斜》《郙閣》《裴岑》《會仙友題字》,皆樸茂雄深,得秦相筆意”。又稱謂其為“隸中之篆也”。

《郙閣頌》是漢隸八分書的標準之作,總體屬于方正形體結構,字體寬舒,方圓結合,波捺適當,重心沉穩,字形空間布局均勻,結體茂密,風貌古樸、隨勢賦形,不拘泥字的方形結構,保持了漢隸樸拙渾厚的氣象和自然意味,已有楷法之端倪,是較能體現漢碑雄強一路的作品,與《西狹頌》寬博類的隸書相似,與漢代的審美取向是統一的,由此也可以窺見書寫和鐫刻者的性情。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曰:“吾嘗愛《郙閣頌》體法茂密,漢末已渺,后世無知之者,惟平原章法結體獨有遺意。……惟《樊敏碑》在熹平時,體格甚高,有《郙閣》意。”又曰:“秦斯《瑯琊石刻》茂密極矣。漢隸惟《郙閣》有此意,《褒斜》異筆而同意。熹平以后,隸法大變,今楷出焉,惟《鞠彥云墓志》獨有《郙閣》之法。”書法家麥華三在《歷代書法講座》中說:“此碑(《郙閣頌》)為仇紼書,為漢碑中之署有書家姓名者。用筆結字,方整凝重,大氣磅礴,如巨象蹣跚,《夏承》飛舞以巧勝,此碑厚重以拙勝,分道揚鑣,各擅勝場。”

[東漢]郙閣頌(局部) 拓本
明項目在《書法雅言·常變》中有言:“夫字猶用兵,同在制勝。兵無常陣,字無定形,臨陣決機,將書審勢,權謀妙算,務在萬全。然陣勢雖變,行伍不可亂也;字形雖變,體格不可逾也。”這些觀點,在《郙閣頌》中得到了很好地印證。《郙閣頌》在章法布局上頗具匠心,行與行之間,字與字之間無界格,少紋飾。通篇文字平鋪排列,空間緊密,但氣息通透,使斑駁厚重的刻鑿石面與字里行間的空白形成了反差對比,形成了很強的外向張力與內在茂密的對立統一之美,這種無意于美卻達到了極高境界的自然之美,為整塊摩崖平添了一種天然醇古的金石意味。書法理論家祝嘉評價說:“《郙閣頌》,形拙而神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