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衍衍（三）

歲見

蘇辛言一路狂跑回家，進屋在沙發上躺了半個小時，心跳還沒緩過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跟顧衍川說那些，只是覺得這些話以前沒來得及說，不想在有這個機會的時候，還藏著掖著。

顧衍川隱退出國的那兩年，蘇辛言有一次和一個老粉聊天，兩個人聊到顧衍川為什么會選擇隱退。

老粉說了一句：“肯定是我們還不夠努力啊，才會讓他覺得這個圈子里沒有能讓他留戀的地方。”

先前在車里，蘇辛言明顯感覺到顧衍川的情緒在自己說出那句“為銀幕而生”的話后，有些微不可察的低迷。

她知道，他大概是想到了過去那些不好的事情。

蘇辛言想讓他知道，喜歡他的人還在，不管以后怎么樣，她們一樣會喜歡他，會因為曾經喜歡過他這樣的人而覺得幸運和開心。

大約是因為對顧衍川說了那樣一句話，蘇辛言一整晚都沒睡好，加上空調溫度開得過低，她一覺醒來便感覺有些鼻塞。

接到施雯的電話時，蘇辛言正在家里翻箱倒柜找感冒藥。

電話里，施雯聽出她的聲音不對，關心地問道：“你說話怎么聽著有鼻音了？這個天氣雖然說很熱，但也沒完全到夏天，你別把空調開得太低。”

“嗯，遲了，已經感冒了。”蘇辛言吸吸鼻子，還是不通氣，找不到感冒藥，打算自己煮點姜茶驅寒，“雯姐，你這個點給我打電話做什么？”

“怕你忘了晚上的直播。”

“什么直播——”話說一半，蘇辛言想起昨晚的事情，話鋒一轉，“沒忘，記著呢。”

施雯：“呃……”

她笑嘻嘻地說：“真沒忘，我等會兒就準備。”

伸手不打笑臉人，施雯懶得說她：“八點開始，你七點左右發個直播預告，提前兩分鐘上線。就是個回饋粉絲的互動直播，沒什么難度。”

蘇辛言“哦”了一聲：“明白。”

“感冒記得吃藥，別覺得自己年輕就硬扛，你外婆什么時候回來？”

蘇辛言跟沈淑貞住在一起，施雯和她關系好，偶爾也會來家里吃飯。這陣子沈淑貞回家探親，蘇辛言因為直研的緣故，臨近畢業也沒什么事，在家里日夜不分，活脫脫一網癮少女。

“月底回來。”蘇辛言慨嘆道：“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施雯哼笑：“還算有個人能管住你，去休息吧，晚上記得上線就行。”

“好，謝謝雯姐。”

蘇辛言在廚房找了塊生姜，拍碎丟進鍋里，加了水、蔥段和少量紅糖，大火煮開。

姜味彌漫，她倒進小碗里，放溫，一口氣喝盡。

甜辣感充斥在舌尖，蘇辛言又倒了點清水漱口，覺得時間還早，定了鬧鐘，倒頭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下午。

蘇辛言被姜湯的后勁兒悶出一身汗，起床泡了溫水澡，怕感冒加重，洗完澡就把頭發吹干了。

蘇辛言慢吞吞收拾的間隙，爬上微博發了條直播預告，底下冒出一堆“彩虹屁”，蘇辛言挑著前排回了幾條，又放下手機護膚化妝。

蘇辛言磨磨蹭蹭終于快到八點，登上直播間，一個多小時的互動很快結束，有粉絲看出她精神不太好，直播結束后給她發私信。

蘇辛言回了幾個“謝謝”，發了條微博。

酥心鹽：“好像有點感冒，直播狀態不太好，大家見諒。”

蘇辛言發完微博，將手機一關丟在一旁。

中午起床那會兒她忘了去買藥，這會外面下著大雨，叫跑腿也要很久，她準備再去煮碗姜湯。

還是中午那套流程，開了火，蘇辛言聽到手機在響，又回去拿手機。

簡白看到她發的微博，特地打來電話關心：“沒事吧，你怎么突然感冒了？”

“吹空調吹的。”蘇辛言的鼻音比中午那會兒還嚴重，說話嗡嗡的。

“怎么感覺還挺嚴重，你吃藥了嗎？要不要我現在過來陪你去醫院？”

“不用，下這么大雨呢，你別跑了，我睡一覺就好了。”

簡白又叮囑了幾句，蘇辛言困勁上來，迷迷糊糊地應著，快睡著的時候總覺得忘了什么事，但腦袋昏沉沉的，一時也沒想起來，連電話什么時候斷的都不知道。

再醒來，她是被外面震天的敲門聲給驚醒的。

臥室里開著的燈被濃密的煙霧籠罩，無法分辨方向，蘇辛言鼻塞嚴重，卻也被嗆得不停咳嗽，她循著記憶走進浴室弄了條打濕的毛巾，捂著口鼻貼著墻邊走到外面。

客廳的煙霧比臥室還濃，黑霧里仍然可見火星。

蘇辛言貓著腰貼著墻根快步走到門旁，一開門，外面是小區的物業和幾個身穿橙色衣服的消防員。

消防員提著水管沖進來。

蘇辛言和物業管理員站在外面走廊，鄰居的阿姨見她穿得單薄，從家里拿了張毯子給她裹著。

她張口，嗓子不知是因為感冒還是吸入太多煙霧導致，啞得有些驚人：“謝謝。”

鄰居姓閔，蘇辛言平時管她叫閔姨。這會兒她也被嚇得不輕：“在外面都能聽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動靜，你怎么一點兒沒注意？”

蘇辛言裹緊毯子：“感冒，睡得太死了。”

物業管理員也插話道：“多虧閔女士及時發現火情，給物業和消防打了電話，不然情況就嚴重了。”

蘇辛言聽了也覺得后怕：“謝謝閔姨。”

“不說這話，人沒事就好。”

起火點在廚房，蘇辛言忘記在煮姜湯，鍋里的水被熬干鍋底燒穿爆炸引起的火災。

好在因為發現及時加上大雨，火勢并未殃及樓上和樓下的住戶。

消防員滅完火照例對蘇辛言進行了教育批評，居民樓一旦著火，輕則一戶重則一棟。

領頭的隊長怕蘇辛言不當回事，話說得有些重，和他一起的隊員笑出聲：“周隊，行了啊，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要被你說哭了。”

周隨話茬被堵，垂眸看了眼站在跟前的人，見她眼眶確實有些紅，忍了忍沒再說什么，轉頭大喝了聲：“收隊！”

“是！”

蘇辛言想解釋都沒來得及，她裹著毯子進了屋，睡前還好好的屋子，就這么一會兒半邊的墻都被燒黑了。

水漬彌漫的地板交疊著不同的腳印，廚房更不能看，能用的東西都燒得一干二凈。

閔姨跟著進來，嘖聲道：“你這得重新裝修了。”

蘇辛言頭疼得厲害，也沒力氣再收拾：“我明天叫個阿姨來收拾，太晚了，閔姨您先回去休息吧。”

閔姨說道：“你也先到我家過渡一晚，現在下著雨，你也沒地方去啊。”

蘇辛言沒拒絕，確實得先找個地方再睡一覺。

閔姨家和蘇辛言家里是同樣的結構，閔姨給她在客臥找了床干凈的被子，還給她泡了杯感冒沖劑：“你先睡著，明天再去醫院。”

“謝謝閔姨。”蘇辛言喝了藥，藥效上來，她很快睡了過去，但因為心里記著家里的事，這一覺沒睡太長。

出門的時候閔姨還在睡，蘇辛言給她留了張字條，回到家里先在“58同城”上找了家政過來。

裝修是肯定要動的。

蘇辛言站在客廳，家政阿姨一邊打掃一邊跟她說她們公司也有負責裝修的工隊。

她說再看看，轉頭給簡白打電話。

家里第一次裝修的工隊就是簡白介紹的，她們都是學建筑設計的，設計可以自己來，但動手還得是專業人士。

簡白聽了她過于冷靜的轉述，愣了一會兒才說：“你家昨天半夜著火了？”

“嗯。”

“您還好嗎？”

“好。不好現在就不是我給你打電話了。”

簡白沒心思跟她開玩笑：“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讓你在廚房裝個自動滅火感應噴淋裝置你就是不聽。”

蘇辛言自知理虧：“我這次就來裝，順便還裝個煙霧報警器。”

“我等下把聯系方式推給你。”簡白問：“那你現在住哪兒？”

“先回宿舍住吧。”

“可這馬上就暑假了，不然你來我家住吧。”

蘇辛言想了下：“那我不如睡天橋底下。”

簡白畢業以來一直住在家里，她家在軍區大院，家規嚴明，蘇辛言去借宿過一晚，自此再沒提過去她家。

簡白笑罵了一句，又道：“那你暑假怎么辦？”

“可能在這附近找個短租，再不行我就去住酒店，天大地大，總有我住的地方。”

蘇辛言心態出奇好。

簡白道：“行，我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蘇辛言笑著笑著又開始咳嗽。

簡白又急了：“你感冒怎么樣了？”

“估計現在不叫感冒，得叫發燒了。”蘇辛言緩了緩呼吸，“我等阿姨打掃完就去醫院，你別擔心了。”

“得了吧，我現在過來幫你看著，你找個人陪你去醫院看看。”

“天大地大，我找不到第二個陪我去醫院的人。”

簡白在電話那端翻了個白眼：“我真服了你，等著。”

簡白來得很快，還帶了她的一個男生朋友幫蘇辛言在家里盯著，自己帶著病號去醫院。

蘇辛言掛上水，閉上眼睛之前說了句：“幫我謝謝你朋友。”

“掛你的水吧，操那么多心。”

“你和那個男生什么關系？”

“我表弟。”

“哦。”蘇辛言閉上眼睛，又說：“幫我謝謝表弟。”

“呃……”

生病的人很缺覺，蘇辛言一直睡到三瓶水掛完，簡白也沒喊她，坐在那兒等她自然醒。

蘇辛言是被餓醒的。

她從昨天到這會兒都沒怎么吃東西，一睜眼，天都暗了，仔細一看，是病房的窗簾拉了起來。

蘇辛言張口叫簡白，沒人應，倒是有另外的聲音接話：“簡白回去了，你要喝水嗎？”

她被嚇得直接坐起來，好在手上的輸液管早就被拔掉，不然肯定會回血。

顧衍川也被她的動作嚇一跳，借著起身拉窗簾的動作解釋道：“你姐姐給你打電話聽說你生病，很擔心你的情況，但她又抽不出時間，正好我去劇組有事，她就讓我過來看看。你的朋友，叫簡白對嗎？她單位臨時有事，一個小時前先回去了。”

顧衍川這一天穿得有些正式，白襯衫和西裝褲，襯衫下擺被皮帶束縛在褲腰之內，腰線精瘦有力。

他拉開窗簾，人站在窗前，大片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有些披在他肩頭，有些落在地板上。

蘇辛言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想確認這是不是夢。幾秒后，她確定這不是夢，因為走廊外有醫生和護士、有病人還有病人家屬的交談聲。

她覺得嗓子有些干，吞咽了幾次口水，目光落在他臉上：“你就這么待在這里，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顧衍川笑了一聲。

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口罩和帽子：“我有裝扮，但我想，現在應該很少有人會認出我。”

蘇辛言搖頭：“不會的，不信你現在就這樣走出去，肯定會有人認出你。”

“是嗎？”顧衍川說罷，看著像是真有這個想法，腳步朝外挪動。

蘇辛言既不想他失望也不想他真的被認出來，急促地叫了聲：“顧老師！你別沖動。”

顧衍川眼里的笑意更甚：“我沒有沖動，我只是聽你的聲音有些啞，想給你倒杯水。”

陸辛語對蘇辛言接下來的安排都已經交代給顧衍川，她一向說一不二，顧衍川和傅廷都有點怕她。

也不是真的怕，只是字面意思上的。

“你姐姐說讓你先住在她那里，等到你家里裝修好了再搬回去。”顧衍川戴好口罩，回頭看蘇辛言病懨懨的樣子，抬手把帽子戴在她腦袋上，低聲問：“你現在要回去收拾東西嗎？”

他戴帽子的動作過于自然，蘇辛言只見眼前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一閃而過，緊接著腦袋上便傳來一陣壓力。

她抬手弄了弄頭發，讓帽子更加貼合腦袋，聽見他的話，點點頭：“要的。”

“那走吧。”

蘇辛言又坐上了那輛熟悉的寶馬。

顧衍川對于她家里的著火的事情并不了解，坐上車才問：“你家里怎么著火的？”

蘇辛言簡單解釋了一遍，最后總結為：“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后不會了。”

她認錯的態度明顯，顧衍川看了她一眼：“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不用跟我這么說話，感覺……”

他刻意留著話頭等蘇辛言來問，她果然上當，轉過頭來看著他，窗外有陽光，照得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她問：“感覺什么？”

顧衍川不再看她，將車開出停車場：“感覺我不像大你六歲，像大你六十歲。”

蘇辛言沒忍住笑，她笑起來的樣子更好看，加上因為生病臉色蒼白，還有些病西施的模樣。

她難得在他面前有這樣的笑容，少有的兩次碰面，她見他都如同小白兔見到大灰狼，不是緊張就是逃避。

如果不是昨晚那番話，顧衍川都要以為她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意見了。

可一想到昨晚那番話，顧衍川免不了又把目光落到右手邊，只是開車不能分心，他短短地看一秒又挪開，想到什么又看一眼。

他倒是隨心，蘇辛言已然不淡定，若不是怕他察覺到她已經知道他在看自己，她都想找一個鏡子看看自己臉上有沒有什么東西。

蘇辛言故作自然地摸了摸臉，主動破開這詭異的氛圍：“顧老師，您最近沒有工作安排嗎？”

“有安排，但還在接觸中。”

“是……接觸新戲嗎？”

顧衍川搖頭：“涉及工作安排的需要保密。”

蘇辛言倒也沒覺得失望，知道他有新工作在接觸就已經夠了，總比前兩年毫無音訊的要好。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爬上微博小號嚎了一嗓子。

簡白刷到這條微博，直接在私信戳她：“是不是醒了看到偶像在側，激動到恨不得繞平城跑兩圈？”

蘇蘇一點也不酥：“比這個還激動的是我馬上要和偶像做鄰居啦！”

白白一點也不白：“啊？”

蘇蘇一點也不酥：“我姐讓我這段時間先住她那里。”

白白一點也不白：“滾。”

白白一點也不白：“我就不該替你接那個電話，我恨。”

蘇辛言顧及自己還在車上，沒和簡白聊太久，關了手機又想起什么：“顧老師。”

“嗯？”

“你這樣接送我，會不會耽誤到你接觸新工作？”畢竟他剛剛回來，很多事情肯定要親力親為，蘇辛言懊惱自己怎么才想起這事。

顧衍川輕笑地說：“工作安排都是周臣在接觸，需要我出面的他會提前告訴我。”

“現在還是周臣哥在帶你嗎？”這兩年顧衍川出國，周臣手上帶了兩個新人，一個從選秀出來，拿了第一名，勢頭正火。另一個是公司內部練習生，演了部平臺自制網劇的深情男二，一炮而紅，也是個香餑餑。蘇辛言以為他沒有時間再來處理顧衍川的工作安排。

但顧衍川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里，他挑出蘇辛言那句話里的三個字重復道：“周臣哥？”

蘇辛言愣住了。

她在暢玩還沒有特別火的時候，有跟過粉絲后援會去劇組探顧衍川的班，那會都是周臣帶著小助理過來招呼她們，粉絲都叫他哥，蘇辛言自然也跟著這么叫。

她含糊地“啊”了聲，搪塞道：“他現在不是在帶邱駱嗎，我看微博大家都這么叫他。”

顧衍川問：“你喜歡邱駱？”

蘇辛言沒法否認，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點頭：“還行。”

他沒再說什么，隨口道：“我的工作一直是周臣都在處理，這兩年我在國外，也是他在幫我打理國內的事情，換了別人我不習慣。”

“周臣哥挺好的，而且他真的很厲害，新帶的兩個愛豆都火了。”

顧衍川順著她的話：“他的業務能力確實很強，當初我也是他帶起來的。”

“我知道。”蘇辛言直起腰來看著他，“所以我相信，你一定還會再重新回到大家眼前的，就像過去一樣。”

你會一直走最亮的那條路。

一直走有最多掌聲和鮮花的路。

你會永遠閃閃發光。

永遠做最亮的那顆星。

蘇辛言家里上午打掃過，但也只是將污垢垃圾清掃出去，墻壁和廚房的慘狀一時半會兒動不了的。

顧衍川受邀進屋，挺怡然自得地在廚房和客廳轉了一圈：“燒得還挺嚴重的。”

“嗯，要不是隔壁阿姨發現得及時，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里了。”屋里有空清新劑和燒灼物殘留的味道，蘇辛言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又說道，“顧老師，你先到陽臺等我吧，我去收拾點東西。”

“行。”

這是套三居室，客廳有一個大陽臺，主臥是外婆在住，書房和次臥是蘇辛言在用，這兩個房間之間還連著一個小陽臺，種滿了蘇辛言養的花和盆栽，多到大陽臺也擺了一些。

花盆旁邊的架子上還擺著一缸金魚，顧衍川拿起放在一旁的魚食往里丟了幾粒。

小魚兒一股腦地全涌了上來。

他沒喂太多，站在那兒，心里想的全是蘇辛言剛剛在車里說的話。

不難看出，她應該是自己的粉絲。

顧衍川實在說不出來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喜歡的地方，要往前再挪幾年，他倒還有底氣說出幾分理由。

可這一刻再想，他說不出到底是自己足夠幸運還是她們足夠執著。

蘇辛言沒收拾太多東西，過段時間學校還有畢業典禮，她估計要回宿舍住幾天。

如果不是陸辛語意外打電話過來，她也不打算跟她說這事。

和姐姐住在一起這件事聽起來很讓人開心，可蘇辛言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按照她的人生進度，如果不是陸辛語回頭來找她，她沒有想過和陸家那邊的任何人再有聯系。

可做錯事的也不是陸辛語，她招招手，蘇辛言又舍不得她難過，但真要親近起來又很難。

大學的時候，有同學給蘇辛言看過手相，說她的愛情線和事業線都很好，唯獨親情線不同，很短不說，中間還斷了一截。

這幾年，她身邊只有外婆和簡白，再近點就是大學室友和施雯姐，很少再處過什么交心的朋友。

在去陸辛語家里的路上，她想到即將要和多年未見、最近又只才見過幾面的姐姐住上一段時間，甚至還有些緊張。

是即將和顧衍川成為臨時鄰居這件事都沒能打消的緊張。

顧衍川看出她的不安和局促，裝作無意地提起：“你姐姐最近在劇組通告很多，估計沒什么時間回來看你，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來敲我的門。”

蘇辛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好，謝謝顧老師。”

“不客氣。”顧衍川將蘇辛言送進陸辛語家里：“家里的密碼和樓下門禁密碼都是‘0615，你的房間在這間，其他房間的功能你自己摸索吧，女生的房間我也不方便進來。”

“好。”

陸辛語的房子是大平層，面積很大，可用空間很少，只有兩個臥室，次臥有單獨的衛生間，整個房間的面積頂得上蘇辛言家里次臥和書房兩個加起來那么大。

蘇辛言折騰了大半天，胃里空空，放下行李走到廚房一看，除了一個冰箱還在用，其他地方空空如也。

她打開手機定位，正準備點外賣，屋外有人敲門。

是顧衍川。

他換了身看起來很居家的灰藍色圓領上衣和灰色休閑褲，手里提著她的藥還有一份外賣，“給你點了份粥，吃完記得吃藥。”

“謝謝。”蘇辛言把東西接過來，“你中午吃什么？”

“和你的一樣。”顧衍川又提醒道，“記得要隔半個小時再吃藥。”

蘇辛言點點頭：“知道了。”

她看起來很乖很脆弱的樣子很容易讓人心軟和不放心，顧衍川沉默幾秒，從口袋里摸出手機，點了兩下遞到她眼前：“加一下微信吧，晚一點我會提醒你。”

蘇辛言剛剛還在點外賣，手機就抓在手里，解了鎖正好回到那個頁面。

顧衍川低頭掃了眼，看見她點進去的那家店鋪，眉頭下意識地一蹙：“生病了就不要吃火鍋雞這么重口味的東西。”

蘇辛言不敢反駁，小聲說：“我就是點進去看看……”

“好吧。”他收起做長輩的姿態，等她加了微信才說，“這幾天我會給你送吃的，你等下把你吃飯的時間點發給我。”

“哦，知道了。”

顧衍川也要回去吃飯，蘇辛言提著藥和外賣袋走到餐廳，那粥是藥膳，除了寡淡，就只剩下藥味。

蘇辛言全靠著“這是偶像買的”念頭，捏著鼻子喝完了。

胃被塞滿了，嘴里卻苦得不行，她起身漱口，緩了一會二想找個熱水壺來燒點水吃藥，在廚房翻了半天也沒看到。

她估摸著家里是沒這個東西，只好去敲隔壁的門。

顧衍川從貓眼看到是她，開門就問：“怎么了？”

蘇辛言剛吃了粥，有些冒汗，就脫了外套，站在走廊敲門這一會兒被涼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道：“我想借個熱水壺燒點熱水。”

顧衍川側身直接讓她進屋。

蘇辛言有些掙扎和猶豫：“是不是不太好？要是被拍到……”

顧衍川笑她想得太多：“這里是二十六樓，你當狗仔都會飛檐走壁嗎？”

“哦。”她踩著拖鞋進了顧衍川的家。

他的家光從裝修上看真的看不出來和陸辛語家是同一個結構，空間利用率非常高。

廚房和餐廳的裝修簡直就是蘇辛言的夢中情裝。

她往前走了兩步，停在餐廳和客廳的交界處，沒再繼續往前走。顧衍川從她身后走來，很自然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過來坐。”

蘇辛言跟著他在客廳坐下。

他家的客廳很大，擺放的東西卻不多，只放了一張異常寬闊和柔軟的沙發，對面是一面白墻，一張幕布掛在那里。

幕布之下放著一張木質的長矮柜，上面擺著各種碟片和兩個游戲握把。

蘇辛言在沙發的一角坐著，顧衍川給她倒了杯溫水：“先坐，我幫你把藥拿過來，你吃了藥再回去。”

蘇辛言不知道如何反應，但也沒拒絕。

顧衍川重新燒了壺熱水，出門沒兩分鐘又回來，燒開一壺水只要十分鐘，但這十分鐘對于不怎么熟悉的兩人來說卻有些漫長。

顧衍川坐在沙發另一側：“要不要看電影？”

十分鐘看一部電影好像又有些短，但蘇辛言不想拒絕，點點頭說：“可以。”

顧衍川點開投影儀的開關，又拿起另一個遙控器關上了客廳的窗簾，整個空間忽然暗了下來。

他放的是著名導演章昀在世時拍的最后一部電影。

說起章昀，他和顧衍川也有些聯系，在他離世之前原本正在籌備一部懸疑電影《她他》，男主角定了顧衍川。

《她他》是原創劇本，章昀導演車禍意外去世后，劇本的版權就一直懸而未決，以前定好的男主角更是不作數。

但蘇辛言最近有在網上刷到些八卦，說是《她他》的版權現在在她姐夫傅廷手里，男主還是顧衍川，只是那時蘇辛言并不知道顧衍川回國，也沒把這條八卦當真。

這一看來，好像也不一定只是傳聞了。

電影剛播了一個開頭，水聲停下，顧衍川起身去倒水，蘇辛言下意識地想暫停電影。

他在身后說：“不用停，這電影我看過很多遍。”

蘇辛言等他泡好藥端過來才問：“那你怎么還看這個？”

顧衍川笑了聲：“我一個人看過很多遍，卻還沒有跟其他人一起看過。”

蘇辛言“哦”了一聲，捧著杯子沒再說話。陶瓷的材質并不隔熱，水溫有些燙，她只能先把杯子放回去。

她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搓著被燙到的指尖，卻不知為何，心尖忽然也跟著發熱發燙。

顧衍川家里不怎么開火，兩人的一日三餐都是他提前問蘇辛言想吃什么，然后再差人送兩份一模一樣的過來。

就這樣連續吃了兩天，蘇辛言也習慣了這個模式，定了個早上七點的鬧鐘，準備拿完早餐再回去睡個回籠覺。

這兩天，她為了給顧衍川營造出一個健康生活的形象，都是強迫著自己爬起來吃東西。

今天早上蘇辛言實在有些扛不住，鬧鐘響了三遍都沒聽見，最后還是被敲門聲給吵醒的。

她起床，趿拉著拖鞋走過去開門：“顧老師……早。”

不同前兩天的是，顧衍川今天手里沒提著外賣袋，他放下還準備敲門的那只手：“我想了想覺得蠻奇怪的。”

蘇辛言不明白：“什么？”

“我們明明住得這么近，每天點外賣卻還要點兩份分開吃，感覺好像有點奇怪。”他很輕地笑了一下，“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吃飯就去我那邊吧，或者我把東西拿到這邊也可以。”

蘇辛言想到他家里廚房和餐廳的裝修，幾乎沒有猶豫：“去你家吃飯吧，我很喜歡你家餐廳的裝修風格，感覺在那里吃飯胃口也會好一點。”

顧衍川點點頭：“那你是現在過來還是等會兒，早餐還要十分鐘左右才到。”

“我洗漱一下再過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