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鑫 金晨陽 張淑棋
(湖北經濟學院)
2020年3月新《證券法》的實施,標志著我國資本市場法治轉型。新《證券法》以注冊制為核心,在明晰各市場主體的權利義務同時,強化了中介機構的受托責任,彰顯了對投資者保護和信息披露的重要性。注冊制下資本市場的各方參與者將各司其職,監管機構也將回歸本源,更精準地審核企業披露的信息,進一步優化自身的職能定位,清晰、透明的法治環境將增強信息披露的真實性和可靠性。信息披露在新《證券法》中作為專章規定,彰顯其重要地位,因此本文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審計師作為資本市場的重要參與主體,在資本市場擔任“看門人”的角色。新《證券法》實施后,審計師面臨巨大的法律責任風險和監管風險壓力,審計報告作為審計師發表審計意見的書面文件,在信息披露方面無疑會受到影響。關鍵審計事項作為審計師對當期財務報表審計所認為的最重要事項,反映了審計師對重大錯報風險的識別與應對,為資本市場了解審計師執業過程提供了渠道,加劇了審計師感知外部責任的壓力。基于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視角,本文探討新《證券法》實施對審計師行為的影響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2016年以來,關鍵審計事項領域成果斐然,但是與新《證券法》實施相關的理論研究探討還很少。本文立足于新《證券法》實施前后,探討審計師在新法規出臺后是否改變對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充分性。通過對新《證券法》實施前后的關鍵審計事項披露情況進行研究,揭示新《證券法》對審計師行為的影響結果,同時也為審計師行為的轉變做出了解釋。
審計報告作為了解企業財務信息、經營狀況的途徑,也為預期報告使用者與審計師之間架起了“溝通”的橋梁。根據已有的研究成果,關鍵審計事項的披露增強了投資者與審計報告的決策聯系,改善了投資者的決策結果,關鍵審計事項的披露增強了投資者對報表的信心,為報表的相關使用者提供了一定程度上的信息決策幫助(韓冬梅,2014等)。一種觀點認為,關鍵審計事項披露會加大審計師法律責任。當審計師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時,審計報告的預期使用者會認為審計師關注到了公司存在的財務風險,當公司發生財務危機時,公眾會認為審計師沒有采取恰當的審計程序防止財務危機的發生,進而強化審計師的受托責任;另一種觀點認為,當審計師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時,會給審計報告的預期使用者傳遞這樣一種信號,即審計師已經關注到了公司存在的重大風險點,并通過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出來,以警醒審計報告的受眾,有助于減輕審計師的自身責任。
2020年3月1日新《證券法》正式實施。相對于以前的《證券法》而言,新《證券法》最大的變化在于以下兩方面:懲處力度和連帶責任。新《證券法》實施后,讓“未盡職責”和“弄虛作假”的會計師事務所在受到法律處罰的同時,承擔著巨額的賠償風險(許敏,2021)。懲處的力度之大對會計師事務所在審計上市公司時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加重了其證券市場上的責任感,對審計師造成巨大的職業風險(王華楨,2021)。
本文認為新《證券法》實施后,審計師面臨巨大的賠償風險和連帶責任壓力,為了減輕自身責任,審計師勢必會采取行動減輕自身責任。根據第一種觀點,當審計師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時,審計報告的預期使用者會認為審計師對公司財務危機爆發負有連帶責任,會強化審計師的受托責任。因此,為了減輕自身責任,本文認為審計師不會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據此提出假設:
H1:新《證券法》實施后,審計師不會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
面對新《證券法》實施后的責任壓力和賠償風險,根據第二種觀點,當審計師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會給市場傳達積極的信號,即審計師關注到了客戶存在的風險點,并作出披露,據此提出假設:
H2:新《證券法》實施后,審計師會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
為了檢驗新《證券法》實施后,對審計師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的影響驗證預期假設H1和H2,本文參考陳麗紅等(2021)研究,建立如下回歸模型:
=+++++
被解釋變量為(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充分性)。從兩個角度衡量被解釋變量:關鍵審計事項的披露數量()和關鍵審計事項的披露篇幅()。當審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充分時,表現為關鍵審計事項的數目會更多,段落篇幅會更長 ;反之,則表現為關鍵審計事項的數目會更少,段落篇幅會更短。解釋變量是(是否實施新《證券法》),當年實施新《證券法》為1,否則為0。控制變量本文選取了(公司規模)、(存貨加應收賬款與總資產比值)、(銷售收入增長率)、1(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賬面市值比)、(盈利能力)、(資產負債率)、(是否國企)、(審計意見類型)、4(是否為國際“四大”)、(地區法制化程度)。并控制了年度和行業固定效應。

表1 變量定義
2020年新《證券法》正式實施,考慮到法律影響的傳遞性,文章選取2018—2021年所有披露了關鍵審計事項的上市公司為初始樣本,并剔除了金融保險業和變量數據缺失的樣本。本文數據均來源于CSMAR數據庫,為了消除異常值的影響,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1%縮尾處理。
表2為描述性統計結果,關鍵審計事項披露項目數最少的披露了1項,最多披露4項,中位數表明至少有50%的N值在2及以下,方差為0.630,樣本波動較小,說明審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數目趨近;關鍵審計事項的段落篇幅最小值為15.91,最大值為63.88,方差為10.15,說明段落篇幅波動也不大;均值為0.52,表明樣本區間分步較為對稱。

表2 描述性統計
1.主回歸
表3列示了新《證券法》實施后,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的結果,觀察列(1)數據可知,系數顯著為負(=-0.072,<0.01),表明新《證券法》實施后,審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數目減少,說明審計師為了減輕自身責任,從而降低了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充分性。觀察列(2)結果可知,系數顯著為負(=-0.794,<0.01),表明《證券法》實施后,審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篇幅與以往相比有所減少。列(1)和列(2)的結果驗證了假設H1,否定了假設H2,即新《證券法》實施后,審計師關鍵審計事項的披露不充分。

表3 主回歸結果
2.分組回歸
新《證券法》的實施受到地區法制化程度的影響,法治化程度建設低的地方新《證券法》的貫徹可能不到位,因此,為了探究審計師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是否受到客戶公司所處地區法治化程度建設的影響,本文在法制化程度建設高和低的情況下進行如下分組回歸。觀察表4中列(1)和列(2)的數據可知,法治化建設程度低的地區,Post系數不顯著(beta=-0.102,p>0.1),在法制化程度高的地區,Post系數顯著為負(beta=-0.060,p<0.01),表明審計師披露了更少的關鍵審計事項數目。觀察列(3)和列(4)的數據可知,法治化建設程度低的地區,Post系數不顯著(beta=-1.138,p>0.1),在法制化程度高的地區,Post系數顯著為負(beta=-0.600,p<0.1),表明審計師披露的段落篇幅在新《證券法》實施后更少。

表4 分組回歸
前面本文驗證了假設H1,為了進一步強化前文的回歸結果,本文進行了如下的穩健性檢驗。
1.調整樣本區間
考慮到法律效應的傳遞性,2020年新《證券法》落實可能不到位,而2019年是新《證券法》的前一年,可能已有法律實施的“風聲”,審計師可能存在改變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動機和做法。本文選擇2018和2021年作為樣本區間單獨進行回歸分析。觀察表5列(1)結果可知Post系數顯著為負(beta=-0.140,p<0.01),第二列數據顯著為負(beta=-1.736,p<0.01)與前文結果相一致,即新《證券法》實施后審計師披露了更少的關鍵審計事項數目、段落篇幅,進一步強化了假設H1,即審計師在新《證券法》實施后會降低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充分性。

表5
2.剔除“四大”
“四大”審計師個人能力較強,能夠發現公司存在財務風險,況且“四大”的審計師由于聲譽效應,具有較強的責任感和良好的獨立性。因此,即使新《證券法》實施,“四大”的審計師責任壓力也不會有較大的提升。在關鍵審計事項的披露上也不會與以往有較大的差別,所以本文選擇剔除“四大”后進行回歸分析。
通過觀察表6的數據可知第(1)列和第(2)列的系數都顯著為負,分別為-0.130(p<0.01)和-1.587(p<0.01),與前文的結果相一致,進一步驗證了假設H1。

表6
現有的文獻從關鍵審計事項的披露上(陸軍等,2018)、溝通價值(王艷艷等,2018)、審計質量(張金丹等,2019)以及審計風格(田高良等,2021)等角度探討了關鍵審計事項,但自新《證券法》實施后,鮮有人研究新《證券法》實施對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的影響。本文基于新《證券法》實施的角度,探究新法規的施行對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影響,發現新《證券法》實施后,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充分性有所降低,具體表現為實施新《證券法》后,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數目和段落篇幅與實施新法律前相比有所減少。
本文可能的貢獻:首先,本文從新《證券法》實施的角度探討了對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影響,為關鍵審計事項領域研究提供了新視角;其次,本文豐富了關鍵審計事項領域的相關研究;最后,新《證券法》實施后,為監管部門觀察審計師行為變化提供了機會,有助于監管部門更好地履行監督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