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營商環境視角的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組態路徑研究

李園園，柴雨辰，劉建華

(1.山西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2.南開大學商學院，天津 300071)

0 引言

改革開放40余年來，民營經濟實現了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的快速發展，涌現出華為、騰訊、阿里等一大批世界級優秀企業，民營企業已經逐漸成為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中流砥柱[1]。然而，大部分民營企業生存環境非常嚴峻，尤其是創新活力不足已經成為制約民營企業發展的關鍵瓶頸[2]。針對此現象，學術界和實務界都出現了 “國進民退”的擔憂[3]。高尚全[4]研究指出有進有退本就是市場經濟本身固有的規律，問題的關鍵是是否存在壟斷、競爭和歧視。換言之，營商環境是 “國進民退”問題的核心，也是影響民營企業創新發展的關鍵。我國各地政府已經明確提出 “優化營商環境，激發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舉措。那么，究竟什么樣的營商環境能夠為民營企業解難紓困，激發其創新活力呢？顯然，這一問題的回答不僅可以在理論上更加完整、深入理解營商環境作為政府邏輯和市場邏輯共同主導的復雜環境發揮作用的具體機制，更有助于為民營企業更好地利用外部制度環境要素來提升其創新活力提供直接的管理建議。然而，現有文獻對這一問題的研究顯然不足，需要進一步進行深入探討。

營商環境是一種制度生態[5]，這種生態要素間的關系互動會改變環境承載力[6]，進而影響生態內民營企業的創新活力。因此，營商環境的各生態要素是相互依賴、相互影響的結合體。先前研究為考察每一種營商環境因素對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影響提供了依據，但由于相關理論和研究方法問題的存在，使得先前研究忽略了多要素之間的聯合效應，導致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研究結果碎片化現象明顯。因此，本文基于組態視角，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 (fsQCA)探索什么樣的營商環境能促進民營企業向創新聚力？具體地，本文試圖解決以下3個問題：①哪些營商環境要素是否以及在什么程度上是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必要條件？②哪些營商環境組態以 “殊途同歸”的方式推動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提升？③哪些營商環境要素組合會導致民營企業創新活力降低？

本文可能的理論貢獻在于：①基于組態視角廣泛整合了營商環境生態各要素，探究多種制度邏輯共棲或共生的營商環境如何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為營商環境和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實證研究提供新思路。②首次將 fsQCA 方法引入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問題研究中，這不僅是研究方法的豐富，更為政府優化營商環境奠定基礎。③探究7個前因變量對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復雜影響，對解釋我國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提升的多元路徑和作用機制具有重要理論和實踐意義。

1 文獻綜述與模型構建

根據 《中國城市營商環境評價》報告，營商環境包括人力資源、市場環境、公共服務、創新環境、法治環境、金融服務、政務環境7個因素[7]，即通過營商環境的7個前因條件來探討影響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多重并發作用機制。先前的研究是聚焦分析營商環境的單個要素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關系，這些研究為本文提供了堅實理論基礎，具體內容梳理如下。

政務環境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高效的政務環境可以降低民營企業交易性制度成本[8]，提高資源優化配置效率[9]，進而為民營企業創新注入活力。王永進等[10]表示，政府設立行政審批中心一方面提高了政府服務效率，另一方面為企業節約人力和時間成本，從而使企業更專注于新產品研發等活動。廖福崇[11]研究發現，政務服務環境會對企業的發展信心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高效便捷的政務服務可以提升民營企業的創新活力。張三保等[12]認為政府過度干預會抑制企業創新活動，營造良好政務環境，下放經營自主權到企業才是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關鍵手段。

法治環境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法治環境為市場主體提供了公平競爭、蓬勃發展的肥沃土壤。穩定、透明、公平的法治環境是民營企業生產力和創造力的保障[13]。實證表明，良好的法治環境不僅能夠緩解民營企業融資困境，還能為民營企業撐起知識產權的 “保護傘”，進而激發其創新活力[14]。此外，優良的法治化營商環境為民營企業的創新舉措提供了法律保護，維護了民營企業合法權益[15]，并減少了民營企業創新阻力，也是城市聚集人力、財力和技術的基礎條件[16]。

公共服務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完善的公共服務能降低民營企業的運營成本[17]，進而將更多的資金用于研發活動支出，以激發企業創新活力。此外，城市所提供的能源、交通等硬件方面的公共服務，可以影響企業的投資決策以及創新投資耐用性，同時有助于吸引創新型人才，進而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18]。公共服務供給質量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優質的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也是吸引企業和人才入駐城市的關鍵。因此，良好的公共服務供給水平為民營企業創新提供了重要基礎保障[12]。

金融服務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企業創新活動離不開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然而企業內部資金常常難以滿足這一需求[19]。融資約束成為企業開展創新活動的阻礙，特別是對于存在信貸歧視的民營企業而言，這種阻礙效果更為顯著[20]。陳太義等[21]認為良好的金融服務環境為民營企業注入強心劑，使得深受融資約束困擾的民營企業獲得銀行貸款資金加持，進而促進民營企業的創新投資。武力超等[22]研究表明，金融服務水平與民營企業的融資成本成反比，較高的金融服務水平通常對應著較小的融資壓力，此時，企業更有活力開展研發創新、投資等活動。綜上，優質的金融服務可以削弱關系型借貸對民營企業技術創新的擠出效應[23]，為企業提供足夠多的外部資源支持[24]，進而激發民營企業創新活力。

人力資源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人力資源是企業創新活力的源泉[25]。已有研究表明，人力資源投入對創新的促進作用甚至大于同等數量研發經費投入所起到的作用[26]。員工擁有的知識、技術和人才儲備，有力保證了企業創新活動開展所需的知識和信息來源[27]。Andries等[28]還從企業微觀視角證實了人力資本的流動和投入有助于企業創新能力的大幅提升。然而，隨著近年來人口結構的變化，人力資本的供給數量在逐年下降，企業勞動力成本優勢正在消失，這就 “倒逼”企業將更多資本投入到技術創新活動中，以彌補喪失勞動力成本比較優勢所帶來的利潤虧損[7，29]。

創新環境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良好的創新環境是企業實現高創新績效的 “催化劑”[30]。創新環境對企業創新活力的影響可通過兩個方面實現：首先，創新環境通過研發人員、研發資金和研發設備的更新換代實現研發投入的增長；其次，創新環境助力企業跑出創新 “加速度”，通過增加創新產出進而提升創新效率[7，31-32]。

市場環境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市場環境涵蓋了當地的經濟發展狀況、投資風險等級和市場開放程度，并直接決定企業產品需求市場的規模大小[5]。Glaeser等[33]認為較大的市場需求暗含了實現規模經濟效益的可能性，會刺激企業開展創新活動的意愿。張三保等[12]表示，民營經濟會迫于市場環境中激烈競爭態勢的壓力，而加大對研發創新的投入力度，以維持自身的技術優勢。解維敏等[34]認為市場環境會影響企業是否參股銀行業的決策，處于市場環境較差地區的企業，更有可能做出參股銀行的決策，進而容易取得銀行貸款資助，以支撐創新活動的資金需求。此外，較好的市場環境更容易吸引高質量外資進入本地市場，增加政府財政收入并提升城市競爭優勢[35]，同時避免因市場體制不完善可能引發的投資風險。

綜上，現有研究雖為本文提供了堅實理論基礎，但受研究方法限制，以往文獻僅從因果關系的統一對稱性假定視角出發，聚焦于某單一營商環境要素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之間正向或負向線性關系的檢驗，忽視了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提升受多種營商環境因素共同影響的理論事實。所以，現有研究不能完整詮釋營商環境對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驅動機制。因此，導致現有研究理論與實踐的脫節。鑒于此，本文引入fsQCA方法從組態視角進一步探討二者間的復雜因果機制。采用fsQCA方法的原因在于：①模糊定性比較分析方法 (fsQCA)是探索聯合效應和互動關系的有效方法[36]，可以從整體、整合的視角將營商環境的各個要素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納入同一個框架下進行綜合考慮，能更好地解釋營商環境對民營企業創新活力影響的復雜關系；②該方法得出的具體路徑可結合具體的典型案例進行針對性分析，有效規避了以往定量研究從大樣本中推導普適性模式的缺陷，增強了理論和實踐的可操作性。本研究的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分析模型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滬深A股民營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時間跨度為2019—2020年，原因是前因變量營商環境數據取自 《中國城市營商環境評價》一書，其中各維度指標使用各城市2017—2018年數據計算得到。考慮到營商環境對民營企業創新活力影響的滯后性，將結果變量數據設定滯后2年。在剔除由國有控股轉為民營控股以及關鍵數據缺失的企業，并保證所選案例總體的充分同質性和案例總體內的最大異質性后，共得到58家能夠凸顯民營企業間創新活力差異性的案例企業。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EPS全球統計數據/分析平臺、CSMAR和WIND數據庫，其中營商環境數據來源于EPS統計數據平臺，并通過手工整理城市統計年鑒、各城市統計公報以及城市政商關系排行榜等相關數據予以補充；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數據取自 《2021中國上市公司創新指數報告》，其中除專利數據來自國家知識產權局以外，其余數據均來自國泰安數據庫 (CSMAR)和WIND數據庫。

2.2 變量測量與校準

(1)結果變量。本文從 《2021·中國上市公司創新指數報告》中收集民營上市公司的創新指數，并將此值作為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衡量指標。該指數包括創新勢力和創新效率兩個維度。創新勢力的評估采用研發投入規模、研發人員投入、專利規模數據和平均銷售利潤率4個指標衡量，創新效率的評估則采用研發強度、技術效率和商業模式新穎性3個指標衡量。通過統計方法，以公司績效為因變量，創新指標為自變量，估計各個指標的權重。郭斌等[37]對7個變量及創新指數分別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得到[0，100]之間的創新指數得分，數值越接近100，說明該民營企業的創新活力越高。

(2)條件變量。 《2020·中國城市營商環境評價》報告了營商環境測量的7個維度。每個維度下設二級指標，通過各城市獲取的具體數據進行測度，并在基礎指標無量綱化后，分層逐級加權得到營商環境各維度的最終數值，具體測量如下。

公共服務。公共服務由天然氣供應 (25%)、水力供應 (25%)、電力供應 (25%)和醫療情況 (25%)4個指標加權獲得。

人力資源。人力資源包括人力資源儲備 (70%)和勞動力成本 (30%)兩個二級指標。人力資源儲備由普通高等院校在校人數 (40%)、年末單位從業人數 (30%)、人口凈流入 (30%)3個指標加權獲得；勞動力成本則由平均工資水平來衡量。

市場環境。市場環境包括經濟指標 (40%)、進出口 (30%)和企業機構 (30%)3個二級指標。經濟指標具體由地區人均生產總值 (60%)和固定資產投資總額 (40%)兩個指標加權獲得；進出口具體由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 (60%)和當年新簽項目 (合同)個數 (40%)兩個指標加權獲得；企業機構則由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衡量。

創新環境。創新環境包括創新投入 (50%)和創新產出 (50%)兩個二級指標，分別用科學支出和發明專利授權量進行衡量。

金融服務。金融服務包括從業規模 (50%)和融資服務 (50%)兩個二級指標。從業規模用金融從業人員數衡量；融資服務用總體融資規模 (50%)和民間融資規模 (50%)兩個指標加權獲得。

法治環境。法治環境包括社會治安 (30%)、司法服務 (40%)和司法信息公開度 (30%)3個二級指標，分別使用萬人刑事案件數量、律師事務所數量和司法信息公開度指數進行衡量。

政務環境。政務環境包括政府支出 (50%)和政商關系 (50%)兩個二級指標，分別使用一般預算內支出和政商關系衡量。

(3)變量校準。根據fsQCA軟件的操作要求，本研究采用直接法將各變量數據校準為模糊集，給案例樣本賦予0～1之間的集合隸屬分數。在校準時，參考Fiss[38]的研究，將案例樣本數據分布的上四分位數 (75%)、中位數 (50%)和下四分位數 (25%)分為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3個錨點，分析結果見表1。

表1 變量校準及描述性統計

3 數據分析與實證結果

3.1 單個條件的必要性分析

遵循QCA的研究邏輯，首先對營商環境的7個維度進行檢驗以判斷其是否構成民營企業高創新活力的必要條件。結果顯示，民營企業高/低創新活力所有條件的一致性值均低于0.9，表明不存在激發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必要條件，符合QCA研究的基本要求[36]，結果見表2。

表2 單個條件的必要性檢驗

3.2 條件組態的充分性分析

本文參考Schneider等[39]的做法，確定原始一致性閾值為0.75，PRI一致性閾值為0.75，頻數閾值為1。鑒于缺乏城市營商環境條件對民營企業創新作用的明確理論或實踐依據，本研究在進行反事實分析時，假設所有營商環境條件均為 “存在或缺席”。結合相關理論和典型案例對每一種激發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組態進行具體詮釋，民營企業高創新活力和低創新活力的環境組態分析結果見表3。

(1)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組態分析。政府主導邏輯下依托公共服務的金融驅動模式。組態R1指出高金融服務、非高市場環境、非高創新環境和高政務環境為核心條件，高公共服務、非高法治環境為邊緣條件的營商生態環境可以產生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本文發現組態R1政府邏輯和市場邏輯競爭性的關系特征。在這種情況下，在保證政府服務效率的前提下，主要通過提高金融服務和公共服務 (健全公共基礎設施)，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提升。公共服務是企業創新的重要保障，在公共服務良好的地區，健全的公共基礎設施建設能降低制造業的生產成本，從而吸引創新型人才，提高創新投資的可能性[12]。處于這類營商環境的典型民營企業為東方電纜。東方電纜地處寧波市，屬于制造型企業，寧波的政府效率一直以來居于全國前十強；金融服務方面寧波是全國信貸資產質量為AAA的8個城市之一，公共服務層面也表現突出，位列全國第16位，符合政府主導邏輯下依托公共服務的金融驅動模式。

表3 實現高/低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組態

政府助力邏輯下依托人力和法治的金融驅動模式。組態R2表明，高金融服務、非高市場環境和非高創新環境為核心條件，非高公共服務、高人力資源、高法治環境和高政務環境為邊緣條件的營商生態環境可以產生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本文發現組態R2呈現出政府邏輯和市場邏輯競爭性的關系特征，即政府邏輯發揮積極作用，但對市場邏輯有一定的擠出效應。R2表明公共服務不高且創新環境和市場環境均存在不足的城市營商環境會約束市場投資，在這種情況下，政府主要通過提高人力、法治、政務以及金融環境來激發民營企業創新活力。典型民營企業為九陽股份，九陽股份位于山東省濟南市。人力資源層面，2019年濟南市開展 “才聚泉城”名校行活動，簽約的 “雙一流”高校增至83家，引進急需緊缺人才3285人，彌補了濟南本地高校人力資源的不足；政務環境方面，實施基層24小時自助辦事大廳 “倍增計劃”，打造24小時全天候政務服務體系；金融和法治層面也表現非常突出，位列全國的第7名和第15名，良好的法治環境有力保護了民營企業的創新知識產權，合理的金融生態環境有效緩解了民營企業的外部融資壓力。

政府與市場雙元邏輯下依托公共服務的創新驅動模式。組態R3指出高創新環境和非高法治環境為核心條件，高公共服務、非高人力資源、高市場環境、非高金融服務以及高政務環境為邊緣條件的營商生態環境可以產生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本文發現組態R3呈現出政府邏輯與市場邏輯共生共存現象。R3表明通過提高政府效率，打造高政務環境、高市場環境、高公共服務和創新環境，可以產生高的民營企業創新活力。處于這類營商環境的典型民營企業為美的集團。該公司位于廣東佛山，佛山經濟比較發達，是典型的政府和市場雙輪驅動的民營企業創新活躍的城市。佛山市委提出把打造一流營商環境作為一號改革工程，不斷探索知識產權保護和創新機制，在政府效率、市場、公共服務、政務以及創新環境等方面形成了整體的營商環境生態優勢。

市場邏輯主導下的創新驅動模式。組態R4指出高市場環境和非高金融環境為核心條件，非高公共服務、非高人力資源、高創新環境以及非高法治環境為邊緣條件的營商生態環境可以產生民營企業高創新活力。組態R4表明政府受益于市場邏輯的 “幫助之手”，促進了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提升，但政府邏輯的高或低對市場邏輯的積極作用沒有影響，即只要市場環境足夠好，再輔以創新環境的依托就可以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提升。完善的市場經濟體制能為企業提供更公平的競爭環境以及更多的發展機會。張三保等[12]指出市場環境是民營企業創新的重要外部力量，市場競爭壓力的增大會促進企業更多地進行研發創新。同時創新環境是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效率的關鍵因素[13]。處于這類營商環境的典型民營企業為麗珠集團。麗珠集團位于珠海市，地接澳門，距廣州深圳皆2小時車程，區位優勢明顯；截至2019年底，珠海每萬人擁有專利達到78.58件，僅次于深圳，位居大灣區第2位，說明珠海在市場環境和創新環境方面均有較高表現，符合本文市場邏輯主導下的創新驅動型營商環境的典型特征。

(2)非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組態分析。本文檢驗了產生非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組態，共有3條路徑。首先，組態NR1表明，即使有高的金融環境，但缺乏高公共服務、高人力資源、高創新環境以及高法治環境和政務環境，也不會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提升。其次，組態NR2表明，即使有高人力資源和創新環境，但在高市場環境、高金融服務、高法治環境以及政務環境缺乏的情況下，民營企業的創新活力也不會提高。最后，組態NR3表明，在缺乏高公共服務、高人力資源、高市場環境、高創新環境、高金融服務和高政務環境，即便有高的法治環境也不會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通過與產生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4個組態對比發現，影響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原因具有非對稱性特征，即產生非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組態并非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反面。

4 結論

如何優化營商環境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是理論界和實踐界關注的焦點。本文基于組態視角重新配置營商環境7個因素，探討影響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多重并發因素和因果復雜機制，得出如下研究結論：首先，單個營商環境要素不構成產生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必要條件；其次，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驅動機制有4條路徑，分別為政府主導邏輯下依托公共服務的金融驅動模式、政府助力邏輯下依托人力和法治的金融驅動模式、政府與市場雙元邏輯下依托公共服務的創新驅動模式和市場邏輯主導下的創新驅動模式；最后，非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驅動機制有3條路徑，且與高創新活力的驅動機制存在非對稱關系。

本研究的理論意義在于：首先，以往研究僅構建和檢驗營商環境的子要素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線性關系，并未深入探究各個子要素的聯合效應對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內在影響機制。本文基于組態思想，通過營商環境的7個關鍵條件變量來考察高/非高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驅動機制，拓展了民營企業創新的理論模型研究。其次，現有關于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實證研究主要聚焦于因果關系的統一對稱性假定，忽視了因果間的復雜性，導致了現有學者所構建的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模型無法解釋實際情況的復雜性。而本研究運用fsQCA方法發現了營商環境影響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7個要素之間相互依賴的組態效應，且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驅動機制存在因果的非對稱性，導致高創新活力與非高創新活力的路徑并非截然相反，這一研究范式提高了對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解釋力度，為今后探討類似受多種因素影響下如何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研究提供了思路。

實踐啟示在于：其一，在我國制度背景下，政府作為市場經濟的主要參與者之一，對企業的經濟行為有著重要影響，因此政府公共服務質量和效率的提高仍是構建良好營商環境，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重要措施。R1、R2也顯示，在市場環境惡劣的時候，政府通過與公共服務、金融服務等良性耦合，可以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活力，這也意味著作為高投資的創新活動需要足夠的金融支持；其二，R2表明，在公共服務的助力下，通過政府和市場的雙輪驅動，再輔以創新環境的耦合，可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提升。這類組態的企業最多，說明民營企業的創新活力可以通過打造營商環境來提升，并且要注重把握政府與市場的相輔相成關系，而不是相互替代關系；其三，市場環境是民營企業創新最重要的外部力量，可以有效緩解金融環境的不足，所以各級政府應努力營造更加完善的市場環境；其四，營商環境因素組合對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影響具有非對稱性，各級政府和企業管理者需要摒棄傳統經驗，通過總結造成低創新活力的原因反向推導產生高創新活力的驅動力量，要在推動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提升的過程中把握好關鍵因素。

本文的局限性在于：首先，由于城市數據的可得性及城市與民營企業樣本匹配性的限制，本研究僅對創新指數較高的58家民營上市公司進行研究，雖然符合fsQCA方法的樣本量要求，但普適性會受到限制，因此，未來可收集更多的民營企業數據，以進一步探究激發其高創新活力的營商環境組態；其次，本研究僅概括出民營企業高創新活力和非高創新活力的驅動機制，未就各驅動機制下對民營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展開討論，即不同營商環境組態對于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是否存在 “殊途同歸不同效”的現象，這可作為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最后，由于數據量的限制以及fsQCA 方法對于動態時間變化的應用還未完善，故本研究未能探究營商環境的變化軌跡如何影響民營企業創新活力的變化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