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比利·柯林斯詩選

李 暉 譯

比利·柯林斯（Billy Collins, 1941— ），美國作家，曾獲“美國桂冠詩人”稱號，被《紐約時報》稱為“最受歡迎的美國詩人”。柯林斯的詩歌題材相對日常，又兼具超現實主義元素，語言輕松幽默，2005年，柯林斯成為第一屆馬克·吐溫詩歌幽默獎得主。他還先后獲得國家藝術基金會、紐約藝術基金會和古根海姆基金會獎。柯林斯的代表詩集有《震驚巴黎的蘋果》《有關天使的疑問》《溺水的藝術》《在房間獨自航行》等。

酒吧時間

與通用的沙龍慣例一致，

這里的鐘比所有外面的鐘

快十五分鐘。

這使得我們成為一個相當先進的

群體，在未知的未來里暢飲，

免于眼下煩惱的打擾，

在當前場景的悲慘之外

安全地躲過一刻鐘。

難怪我產生此種輕率的快感

從玩弄一根香煙的小火，

從觀察這杯加冰的威士忌——

我正呷著的冰冷的鐵銹色中，

或者從留意外面的街道

當平庸的時間穿著外套懶洋洋經過，

雨水從他的帽檐淌下來，

最新版本，就像他口袋里的一面旗子。

商籟體

我們只需要十四行，好，現在十三行，

這一行之后正好再一打

就可放一艘小船在愛的風暴肆虐的海上，

然后還剩十行，就像一排豆子。

那多容易！除非你搞伊麗莎白風

堅持要演奏抑揚格手鼓，

韻腳都放在行尾，

每一個代表一個十字架駐點。

但是且慢，這時我們轉入

最后六行，在此一切都將被解決，

渴望和心痛將得以了結，

勞拉將告訴彼特拉克放下筆，

脫掉那身蠢得要死的中世紀緊身衣，

把燈吹滅，終于上床睡覺了。

蝴蝶效應

那一只此時正停在一株植物的莖上

懸藤深處的某個所在

南美洲內陸，

它的翅膀即將振動

從而導致幾年后

你結婚那天

下大雨，

并扭轉你走上一條

通向災難和毀滅的道路

如果說——有什么算是安慰的話，

一件華麗的燕尾服，

一種亮橙色和鮮艷黃色的

完美混合，邊緣

撒了一層柔和的淺棕。

再有的話，翅膀上的

兩個黑色斑點那么顯眼

以至讓人懷疑

這是不是一個模仿的例子，

一種適應術，一個物種借此呈現出

另一個不太適宜食用的

物種的外觀，

兩位英國博物學家，即

H.W.貝茨于1862年，和A.R.華萊士于1865年

分別揭示了這一點，

那可能會讓你感興趣，

并可能分散你

對未來無望的

讓你煩惱的恐懼的注意力。

電影

今晚我想看一部電影，

講一個陌生人搭車進城

或某個人踏上一段漫長的旅程，

一部預示危險的電影，

搭車的陌生人

給鎮上的居民帶來危險，

或者，在他或她漫長的

冒險之旅中所面臨的危險——

那對我幾乎無關緊要，

只要我沒危險，

而觀看一部電影并無多大

危險，你不妨也同意。

我寧愿在家看這部電影

比起冒著寒冷

去電影院排隊買票。

我想躺著看，

床拴在電視機上，

就像他們把驛站馬車

套在一隊馬上，

這樣電影就能拉著我一起

經歷它曲折、塵土飛揚的冒險。

我會通過認同電影里的角色

來避免受到傷害，

比如正在搭車進城的陌生人

附近的酒保，

當椅子打碎吧臺上方的鏡子時

那小子早就知道躲閃。

或認同電影中

有關這趟冒險旅程的站長，

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金表的家伙，

幫一位女士登上火車，

把一個沉重的背包遞給

那個留小胡子的男人

和那雙危險的眼睛，

向工程師揮揮手示意放行。

然后火車就會駛出車站

電影沒有我還將繼續。

到頭來

我會把我的橢圓形帽子掛在一根鉤子上

然后抄近路回家找我的兩條狗，

我忠實、多情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們——

莫莉，露辛達和小哈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