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渠水（組詩）

丁 可

大白菜

在秋天的菜園里

大白菜 土地的長子

領著辣椒 蘿卜 小油菜

和弟弟妹妹們

生活在一起

一葉一葉地聚攏 抱緊

大白菜把潔白慢慢抱緊

抱緊了潔凈的月光和閃電

想做一棵干凈的菜

也不容易

為不被弄臟

大白菜流過淚嗎

弟弟妹妹都離去了

在寒冷的風里

在雪花飄飄的時候

一群大白菜依然蹲在那里

這蔬菜中的白天鵝

還沒有飛向溫暖

我的渠水

小型汽油抽水機在河邊

“嘣嘣”地叫喚

我在灌溉我家的玉米

從河里爬上來

原來拘束的水乍得寬松

來不及講究風度

順著溝渠幾乎是一路小跑

不與黃河的流向保持一致

我的渠水沒有一點兒顧慮

能涌動起來它們就很快樂

很快樂地去玉米地里漫開

我坐在渠邊

把一對在城里捂得發臭的腳浸在水里

看柔軟的小浪花在腳趾間開放

黃河是大家的母親

我也這樣稱呼過她老人家

這清清淺淺的渠水

其他人就不要套近乎了

她是我流淌在鄉間的小表妹

一小口袋豆子,在冬天里死去

都被軋成扁豆子了

它們被擠壓在鋼鐵中

油 慢慢滲了出來

順著溝槽 滴答進盆里

一小口袋豆子

一小口袋躲過了去年蟲咬的豆子

一小口袋聽見買豆芽的聲音就想鼓嘴的豆子

一小口袋等著開出幸福的小白花的豆子

一小口袋沒有誰以為我是大師

我是明星的豆子

一小口袋只想過了這個冬天

還能回到土里去的豆子

我看見一位像扁豆子的老人

慢吞吞從油坊走出來

背著三塊骨頭似的豆餅

提著一小罐豆子的血

小青菜

我們那里叫小油菜

哦 小青菜

更像鄉村女孩的名字

在許多化了妝似的紅綠旁邊

這些小棵的素顏的青綠

讓我覺得親切

才七角錢一斤

便宜得是不是讓西紅柿偷笑

讓一旁的大白菜有些心疼妹妹

我每天都去看看小青菜

提一袋回到兒子的家

多喜歡這些生在冬天的

土地的小女兒

多想讓我的詩歌也是

一棵棵的小青菜

在淮安的寒冷里

周圍沒有梅花

小青菜 小青菜

給一個外鄉人報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