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外一首）

陸應鑄

都這么說，回不去的，才是故鄉

那么，現在的我，置身于何處

沒有一個城市，不惦念來處

那么，城市的盡頭，是不是鄉村

沒有一個鄉村，不雞犬相聞

那么，鄉村的盡頭，是不是鄉音

沒有一句鄉音，不炊煙裊裊

那么，鄉音的盡頭，是不是詩歌

沒有一首詩歌，不翹首以盼

那么，詩歌的盡頭，是不是故鄉

沒有一個故鄉，不滿頭白發

那么，故鄉的盡頭，是不是父母親

逆流而上，我不能不思忖

父母親的盡頭，是什么？是不是我

海子水牛

在我古老的家族里，每一根主動脈

都奔涌著你的血液，千年萬年不變

你是沿著黃河順流而下的一支牧歌

粗壯笨重的身軀，一步一個深深腳窩

高處的犏牛牦牛，遠處的黃牛三河牛

知不知道在海拔最低處一脈相承的你

在你低沉渾厚穿透曠野的長哞里

我聽得到花兒秦腔信天游的聲息

經久不衰的四季歌，隨著熟鐵做的犁鏵

隨著牛歌號子，潮濕新鮮的泥塊在翻騰

殘陽如血，在一望無垠的灘涂濕地

水邊白發似的蘆花，搖曳出一種隱喻

忠貞不渝的丹頂鶴，妻妾成群的麋鹿王

自食其力的勺嘴鷸，原來都是一些陪襯

流汗的你，沉默的犁，駝背的爺爺

潑墨的側影，構成一座緩緩行走的山巒

我踏遍家鄉的土地，尋找，你了無蹤跡

你無處可尋，無處可尋，便也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