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料油菜：極具發展前景的大田飼料作物

文|汪波 周廣生 傅廷棟

傅延棟院士（中）調研新疆飼料油菜試驗田

油菜是我國第一大油料作物，常年種植面積在1.1億畝左右，國產菜籽油占國產油料作物產油量的47%以上。那我們為什么要將這么重要的油料作物用作飼料呢？其實，將油菜用作飼料，并不是要改變油菜的油用功能，而是在保證我國食用油安全的前提下，根據當地的市場需求和實際需要進行調整，在適宜的空間和時間內種植油菜用作飼料。而飼料原料缺乏是我國發展畜牧業的主要問題之一，亟需找到一種高效、低耗、不影響糧食生產、可持續發展，有助于農民增收的飼草供應途徑。飼料油菜及其配套種植與利用技術的出現，為緩解我國飼料原料缺口問題提供了一種切實可行的方案。

飼料油菜發展歷程

歐洲歷史上很早就種植飼料油菜。歐洲草原條件好，人均土地面積大，夏季可種植豆科牧草，飼料來源豐富，因此飼料油菜面積較小。前蘇聯也有學者認為油菜是極具發展前途的飼料作物。我國油菜秸稈飼用的報道最早見于上世紀70年代，將油菜秸稈粉碎作為豬飼料；1977年，有學者提出用白菜型關中土油菜作為青貯飼料喂豬。20世紀80年代中期，華中農業大學傅廷棟院士團隊在湖北利用春閑土地（2月～4月中下旬）進行飼料（綠肥）油菜試驗獲得成功。由于當時我國主要種植傳統油菜品種，硫代葡萄糖苷和芥酸等抗營養因子超標，不太適合作為飼料，直到20世紀90年代，雙低油菜育種取得顯著成就后，雙低油菜面積逐漸擴大，飼料油菜的推廣種植成為可能。

從上世紀70年代至今，傅廷棟院士幾乎每年夏季都到青海、甘肅進行油菜夏繁研究，他留意到，西北地區在小麥（燕麥、瓜、菜）等早熟作物收后（7月～8月）到寒冬來臨前（10月～11月），有2～3個月的空余時間，這些秋閑耕地“種一季有余，種兩季不足”，一般不再復種，但此時光、熱、水資源相對豐富，若能利用秋閑耕地種植一季飼料，既不影響糧食生產，又可以緩解西北地區牛羊冬春飼料缺乏的問題。在多家合作單位的協助下，他開始了在西北地區麥（燕麥、瓜、菜）后復種飼料油菜的嘗試并取得成功，育成我國第一個適用于麥后復種的專用雙低飼料油菜雜交種“飼油1號”，在西北地區進行中試、示范，生長70～85天，生物學產量每畝可達3～5噸，該項成果分別于2000年和2003年通過甘肅省和原農業部的專家鑒定。

隨后于2015年，傅廷棟院士連續牽頭主持公益性行業（農業）科研專項“北方一熟區耕地培肥與合理農作制”項目，7年時間里，華中農業大學、甘肅農科院旱地農業研究所、內蒙古農業大學、石河子大學、中國農科院農業資源與農業區劃研究所等15家教學、科研單位參與其中。項目實施單位的科研工作者們在北方一熟區開展輪作復種及配套技術、土壤定向培肥技術、農閑復種飼料（綠肥）油菜及加工利用技術研究與示范，形成了“北方一熟制地區秋閑耕地復種飼料、綠肥油菜綜合利用技術”“利用耐鹽堿油菜修復與改良鹽堿地綜合技術”及“北方一熟區基于擴容增庫的土壤定向培肥關鍵技術集成”三個標志性成果。

期間，傅廷棟院士和團隊相繼育成了適宜于北方地區種植的專用飼料油菜品種“飼油2號”“12P-38”和油飼兼用品種“華油雜62”“華油雜158”，在北方地區累計推廣超過500萬畝。

為什么飼料油菜受到廣泛歡迎？

首先，飼料油菜不與糧食爭地，而且生長快、生物學產量高。在新疆、黑龍江、內蒙古、甘肅等一熟制地區小麥（燕麥、瓜、菜）等早熟作物收后復種飼料油菜，將北方地區傳統的一熟制變為“糧-飼兩熟”，不影響糧食生產，還能增收一季飼料。麥后復種飼料油菜，生長70多天，生物學產量一般每畝可達3～5噸。

內蒙古海拉爾油菜

其次，飼料油菜營養品質佳，適口性好，飼喂效果優良。測定數據表明：飼料油菜苗期粗蛋白含量達20%（干基）以上，與豆科牧草相當，盛花期至終花期，其粗蛋白含量依然高達12%～15%，生物學產量比豆科牧草高1/3～1/2，單位面積粗蛋白產量遠高于豆科飼草；鈣含量有著明顯的優勢，終花期每千克仍可達6.2 克，是豆科作物的3倍以上；總糖含量高（苗期達34.2%，果糖可達18%以上），而總酚含量低（不及毛苕子的1/4），適口性好；必需氨基酸含量高，還富含硒和鋅等重要微量元素。近幾年，在全國各地進行牛、羊、豬喂養試驗，增重效果均十分顯著，對肉質也有改善作用；用飼料油菜飼喂種公牛和種公羊，還能提高精液產量和品質。

再次，種植飼料油菜生態效益好。種植以收獲鮮草為目的的飼料油菜，不但緩解了甘肅和西北地區冬春飼料不足的問題，而且能延長耕地綠色覆蓋2到3個月，有效減少風沙的侵襲、水土流失，并改良土壤。多家單位研究結果表明，將飼料油菜與北方玉米、棉花、大豆、燕麥等主要農作物進行復種或者輪作，不僅能提高后茬作物產量，還能減輕后茬作物病蟲害發生。

最后，飼料油菜耐鹽堿能力強，是修復鹽堿地最有優勢的大田作物。從2005年開始，傅廷棟院士和他的團隊開始油菜耐鹽堿研究，2007年秋在江蘇大豐鹽濃度0.5%～0.8%的海灘地播種“華雜7號”300畝，2008年夏收畝產超過130公斤，同一地塊的小麥，幾乎絕收。在此基礎上，對2000多份油菜資源進行耐鹽堿篩選，發現一批耐鹽堿材料，并篩選、育成耐鹽堿品種“華油雜62”“飼油2號”“金油158”等品種，在新疆石河子pH值10.2～11.2、鹽堿濃度0.3%～0.4%的鹽堿荒地大面積示范，現場會專家測產，在生長期只有60～70天的情況下，畝產青飼料4～5噸。在浙江蒼南鹽濃度0.8%～1.0%的填海荒地條件下，仍能正常生長，畝產青鮮飼料3.09噸。

有哪些種植模式和技術？

經過多年研究和試驗，建立了適宜于不同生態區的油菜種植模式。

“糧-飼兩熟”栽培模式。在北方地區的夏收作物收獲后，盡早搶墑播種飼料油菜（有灌溉條件的地方保證灌水）。底肥每畝施磷酸二銨10～12.5千克，施純磷15千克的磷肥，后每畝追施尿素325千克左右，低氮高磷處理有利于提高飼料油菜品質。

飼料作物周年高效種植模式。在一年兩熟制和一年三熟制地區，在不影響糧食安全的前提下，分別采取青貯玉米-飼料油菜一年兩熟和青貯玉米-青貯玉米-飼料油菜一年三熟的復種模式，每畝可年收獲青飼料超過10噸以上。

飼料油菜一年兩季栽培技術。為了保持飼料油菜周年供應，非糧食產區可在第一季5月初播種，收獲后整地或免耕復播，播種方式同第一季；或者刈割后留茬不整地，在原茬上再生，新葉長出后15天每畝追施尿素5千克，可根據當地需要選擇不同的種植方式。

飼料油菜間作（混作）技術。飼料油菜是養地作物，適宜于同燕麥等禾本科牧草和毛苕子、箭筈豌豆等豆科牧草間作（混作），可進一步提高產量和品質。與燕麥混播時，按油菜與燕麥比例5:5（播種量）時鮮草產量最高。與箭筈豌豆混播時，以2行油菜與4行箭筈豌豆間作種植效果最優。

如何利用飼料油菜進行飼喂？

隨割隨喂，在基礎日糧基礎上添加新鮮飼料油菜。一熟制地區7月下旬播種，9月即可根據牲畜食量確定收割量開始邊割邊喂，應與其它飼料混合后喂養，肉牛以每天每頭3～10 千克、民豬每天每頭1 千克左右、蛋雞每只每天200克左右為宜，效果均優于配比青貯玉米，如飼喂肉牛比青貯玉米每天多增重0.3 千克，飼喂種公牛、種公羊比常用飼料的原精產量顯著提高15.15%～33.6%。

青貯飼料飼喂，飼喂量控制在總量30%左右為宜。青貯后喂養，不僅能保持其營養特性，適口性好，而且能增強家畜消化功能。如飼喂灘羊（肉羊），60天后試驗組較對照組（僅玉米秸稈）增重10.07%，羊肉pH均小于5.8，硬度增加了91.68%、彈性增加了2.59%和咀嚼性增加了61.16%，還可提高羊肉氨基酸總量，增加了羊肉風味，提高了羊肉品質。

草地放牧。若遇茬口原因，造成油菜遲播而生物量較低，則可直接放牧。麥后復種飼料油菜至9月下旬放牧肉鵝，放牧20 天后比放牧野草的肉鵝增重9.5%～13.2%，可節約精飼料20%。

飼料油菜的發展前景如何？

當前，受新冠肺炎疫情和復雜國際環境的影響，飼料原料缺口持續擴大，2021年，我國僅干草進口量就達到199萬多噸。國內青貯飼料價格也持續走高，甚至還曝出了一些養殖企業因為缺少飼料、將處于灌漿期的小麥收獲用作飼料的報道。

我國種植結構調整勢在必行，利用南方1億畝冬閑田、北方5000萬畝麥后的秋閑地種植飼料油菜，能緩解我國飼料不足的問題，且不影響糧食生產，增加農民收益。多發展1000萬畝飼料油菜，則可提供3000～5000萬頭山羊的青飼料。且油菜具有較強耐鹽堿能力，可作為鹽堿地改良的先鋒作物。

我國鹽堿地資源15億畝，其中5億畝可以加以利用，是我國后備耕地的重要來源。西北、東北的鹽堿地，可在夏秋季節復種一季飼料（綠肥）油菜，形成種植養殖、用地養地結合的循環農業模式，發展前景良好。而長江流域，在雙季稻、遲熟晚稻和再生稻種植區域，由于騰茬晚，茬口矛盾突出，種植油菜收獲菜籽難度大，如果能利用這些冬閑田發展飼料油菜，也將大大緩減我國南方飼料不足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