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明義又傳習 南國一使君

文/本刊特約撰稿人 許家樹 圖/許家樹提供

中華一員

公元前三世紀，秦將趙佗在嶺南建立南越國，自稱皇帝。一個世紀后漢武帝滅南越國，設交趾刺史部，下設南海、蒼梧等九郡，其中交趾、九真、日南在今天越南的中部和北部，到東漢時期正式稱為交州。以今日的范圍看，交州東到廈門南，西至云南的河口，北到貴州的榕江，南至越南的順化北，這一大片地到了漢末三國時期都成了士燮的地盤。

士燮，字威彥，出生于東漢永和二年（公元137年），蒼梧廣信（今廣西梧州）人。西漢末年王莽當政，天下大亂，士家先祖從魯國避難移居交州，經六世到士賜。士賜曾任日南（今越南中部）太守，他的兒子就是士燮。士燮年輕時隨潁川人劉陶學習《左氏春秋》，后被推舉為孝廉，任尚書郎、巫縣令等職，五十歲時被漢靈帝任命為交趾（今越南北部及河內）太守。士燮又奏請朝廷任命其三個兄弟領周圍四郡，一門四太守，交州疆土過半都入士家范圍。

東漢的太守是一郡之長，相當于現在地級市的市長，而刺史才是一州之長，相當于省長。交州刺史朱符課重稅，引起反抗被殺，導致混亂，朝廷所派的繼任刺史無能又被殺。此時中原戰亂，朝廷已無力顧及，曹操為防荊州劉表染指嶺南，任命還算忠于朝廷的士燮為中郎將，總督交州七郡，兼任交趾太守，從此士家勢力獨霸嶺南，成一方諸侯。不過他并沒有驕縱，而是著力治理地方，對越人“教其耕犁，使之冠履，建立學校，導之經義”，提高了當地的農業生產力和文明程度，教導百姓通詩書、習禮樂，使歷來被視為蠻荒之地的交州，學習中原技術文化成了時尚，進而各族間爭斗大為減少。在他任內四十年，嶺南百姓安居樂業，太平無事。

東漢末年，天下十三州大都擁兵自重，成了各路諸侯。但士燮不稱霸，仍然對朝廷俯首稱臣，年年派使者向漢獻帝朝貢，被朝廷拜安遠將軍，封龍度亭侯。漢朝氣數盡后，士燮奉吳國為宗主國，歲貢不斷，香料、明珠、犀角、象牙等奇珍數以千計。吳主孫權每次都親自回信，并厚加恩賜，還拜其為衛將軍、龍編侯，子弟們也都被任命為中郎將。士燮在亂世中沒有鬧獨立，始終認為自己是中華民族的一部分，與中央政權保持良好關系，維護祖國統一，難能可貴！黃武五年，士燮病逝，享年九十歲。其子士徽繼任，因鬧獨立為吳國所滅。

文化南傳

交州的經濟、文化遠落后于中原，士燮當政，成了改變現狀的一個節點。由于嶺南無戰事，他在為政開明的同時，又禮賢下士、寬厚待人，引得大批名士南下避難投靠。其中既有經學家、儒學家、佛學家，也不乏管理和技術人才，計數百人之多。他們既帶來了中原文化，也帶來了先進的生產技術，大大促進了交州的繁榮發展。

由于士燮本身就是個讀書人，有一定造詣，從政之余不是看書，就是與學者們交流探討。漢末的儒家學問分為古文經學派與今文經學派，各以為是，爭辯不休，他便著書逐條注《左氏春秋》《尚書》《公羊傳》《谷梁傳》，提出自己的觀點。隨著儒學文化在這里興旺發達，一時竟成了南方的學術交流中心，造就了嶺南和越南文化史上的黃金時代。游學到此的儒學大家袁徽十分感動，寫信給朝中尚書令荀彧說士燮“達於從政，處大亂之中，保全一郡，二十馀年疆埸無事，民不失業，羈旅之徒，皆蒙其慶”“學問優博，兼通古今”，對他大加贊賞。

士燮在當地推廣儒學，對越南等周邊國家產生了極大影響，他更是對越南文字創造作出了重大貢獻。明代嚴從簡《殊域周咨錄》中說他“取中夏經傳翻譯音義，教本國人，始知習學之業。然中夏則說喉聲，本國話舌聲，字與中華同，而音不同”。他假借部分漢字形聲演為越字，將漢字音韻譯作越聲，平仄都有一定方式，使越人也能吟詩答對。這套文字沿用了上千年，使他名垂青史，被歷代越南朝野尊奉為“善感嘉應靈武大王”“南交學祖”，供奉在帝王廟和文廟，至今祭祀不絕，成為越南歷史上最有名的中國人。越南黎朝史學家吳士連說“我國通詩書，習禮樂，為文獻之邦，自士王始。其功德，豈特施于當時，而有以遠及于后代，豈不盛 矣哉！”筆者曾以出訪、會議、自助游等方式多次去越南，對該國稍有了解。其古建筑、廟宇內文字皆為漢語，老輩人也能識得，只是上世紀當局將文字拉丁化，橫切一刀，使后人無法詳細了解本國歷史，造成文化斷層，甚為遺憾。

高壽使君

三國時代人的平均壽命很低，官員高壽的很少，九旬在任高官更是罕見，士燮卻是個例外。除了生活安定，還與他深明大義、寬厚大度有一定關系。陳壽在《三國志》里說：“燮體器寬厚，謙虛下士。”老話說寬厚為人多福壽，刻薄處事不久長。寬厚之人有氣量，能容人，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懂得寬容、與人為善，才會有良好的心態，擁有真正的健康。所以古今長壽老人，大都性格開朗，心境平靜寬容，凡事順其自然。

現代醫學研究證明，凡情感失調的人，發生疾患的風險是他人的兩倍。人總有不順心之事。當情緒低落時，機體內分泌功能就易失調，血壓高、心跳快，還常伴有頭暈、多夢失眠、倦怠無力等癥狀。這些心理與生理異常相互影響，形成惡性循環，容易誘發疾病。有些人事事斤斤計較、患得患失，活得既累又影響身體健康。士燮身處高位，大權在握，卻胸懷開闊，深明大義，在中原人視為氣候濕熱、煙瘴彌漫的南國得以長壽，很是難得，這或能給人以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