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動畫電影的紅色文化表達

孟 威

(哈爾濱師范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5)

“1987年2月，全國故事片廠長會議上正是提出了‘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的影片創作概念”，在未來30余年的發展歷程中，我國電影行業上映了眾多思想文化內涵較深及意識形態較高的經典影視作品。國產動畫電影在新時代媒體藝術使命的感召下，也逐步朝著高品質與商業化看齊，尤其是在制作技術及敘事方式上有著長足的進步。自2015年《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上映以來，涌現了一批以中國民間故事為題材的改編電影熱潮，這類動畫電影致力于挖掘傳統文化，彰顯我國源遠流長的紅色文化。其運用方式是將紅色文化寓于影片敘事之中，呈現廣義的紅色文化中炎黃子孫長期以來的物質和精神力量，再通過狹義紅色文化中的傳統元素昭示我國人民在歷史實踐過程中凝結而成的觀念意識形態。

一、影片敘事中的廣義紅色文化表達

我國的紅色文化中流淌著華夏子孫源遠流長的民族精神以及民族氣節，這些內容依靠單一的敘事線索和人物塑造無法立體地呈現出來，早期動畫電影《哪吒鬧?！贰逗J兄弟》等均是通過簡潔的敘事方式表達了善惡勢力的對抗。當下主旋律動畫電影中則是通過多重敘事線索以及傳統題材的創新完成新時代的嬗變。

(一)自強與自信的精神力量傳導

我國紅色精神力量蘊藏在國人的精神狀態之中，通過強有力的自我控制和約束能力達成蛻變，正如2019年上映的《哪吒之魔童降世》。該動畫電影最終以近50億元的票房完美收官，影片中對人物形象的塑造豐富多彩，擯棄了傳統國產動畫電影中過于美化正面人物及丑化反面人物的一貫思路。哪吒的童年始終自詡為小妖怪，不僅沒有正面人物的外觀形象，就連日常行為也更加趨向為頑皮的妖童，加之影片伊始鋪墊的哪吒由魔丸而生，基本奠定了哪吒自身認知的“宿命論”。這一系列的敘事內容十分貼切中國觀眾的內心，每一個人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社會中存在的不公平性也一直存在。

通過哪吒在父母的感化和師尊的教育下逐漸喚醒內心良知的劇情，逐漸打破了命運的藩籬，由抱怨自身命運不公、自暴自棄的錯誤認知轉變為將命運的選擇權緊握在自己手中，不認命且不放棄，最終與對立面的敖丙對決完成了自我靈魂的救贖，在對抗天劫咒時以損毀肉體換來魂魄的重生。這一敘事過程實際上映射的是中國人民在長期的適應自然環境完成自我文化更新過程中所孕育出的自強與自信精神，將源遠流長的紅色血脈以文化傳承的形式加以呈現，五千年的中華傳統文化之所以沒有大的斷層現象出現，正是因為國人長期以來都在進行宿命與機會之間的抗衡，不輕易放棄理想信念，敢于反抗惡勢力，在漫長的反帝和反封建的斗爭中實現了中華民族的自我更新。影片敘事的多重線索又以天庭陰謀、親情表達、友情羈絆夯實哪吒的性格塑造，最終以“個人”的角度詮釋了當下年輕人的價值實現路徑，時刻引導著觀眾擯棄命運不公的慣性思維，克制和約束經濟社會的種種誘惑和怠惰的思想，進而弘揚了當下社會的主旋律。

(二)傳統題材的傳承與創新

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的不斷進步使得人們逐漸迷失在名利場的角逐之中，甚至是滋生了歷史虛無主義思想，例如對歷史片段、紅色經典、民間傳說的戲說和惡搞。主旋律動畫電影通過題材傳統化、內容創新化的方式不斷修正著這一現象，尤其是從傳統題材的傳承和創新視角下完成其使命。2016年上映的動畫電影《小門神》即是以中國傳說中神荼、郁壘二位門神為主角講述的故事。影片中采用了雙線敘事的方式，從神界視角出發探討的問題是“假如人間普遍對神仙失去信仰的時候，神仙該怎么做”，雖然影片用頗具趣味性和創意性的方式給出了神仙“再就業”的方式，但仍然能夠引發觀眾對中國社會當下的現實語境的思考，即“經濟的飛速發展與精神信仰的缺失問題”。影片中天界的樓房越蓋越高，以頗具創意趣味的方式吸引了不同年齡段人的關注，實際上是以非說教的形式隱喻了人類社會高墻林立的現狀，軌道交通的高速發展帶來的卻是鄰里關系的逐漸疏遠，正如影片中人界快餐店對餛飩店的惡性競爭表現的那樣?！缎￠T神》中還提到了“年”這一概念，被封印的年獸十分貼切當下社會人們越來越淡薄的“過年”情懷，漫天煙花和響徹天際的鞭炮聲在文明社會中逐漸遠去，人們對鄉愁的渴望卻一點都沒有消減。影片再一次以小門神的視角呼吁觀眾重拾中華傳統文化信仰，尤其是引導青少年群體關注本民族的傳統文化，遏制歷史虛無主義的無序蔓延。

此外《小門神》中的另一層敘事內涵在于對傳統的“堅守”和“改變”，并非所有的執著都是有意義的，例如當今人們不再使用土灶，人們對灶王爺的信仰程度也就不再迫切，他和土地公等神仙逐漸被邊緣化，開始尋找新的出路。人間餛飩店老板娘堅持使用百年老湯，卻因餛飩中無意飄入的梅花而受到食客們的追捧等。這些內容時刻都在傳遞著“勇于自我革命”的紅色文脈，鼓勵觀眾勇于直面自身問題，跳出自身的舒適圈，以辯證的思維傳承傳統文化，開辟新的發展道路。

二、人物塑造中的優秀文化成果體現

狹義的紅色文化蘊藏在革命年代中的“人、物、事、魂”之中，他們所擁有的革命精神可結合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總結為勇氣、正氣、信念等特質，我國主旋律動畫電影正是通過人物塑造的形式詮釋了這些優秀文化成果，輔助敘事完成內涵表達。

(一)勇氣與正氣的互動

2021年上映的動畫電影《俑之城》中以秦代兵馬俑、青銅獸為主題，講述了俑與地底原生生物地吼之間的故事。影片中的角色塑造“保留了秦始皇陵兵馬俑歪髻的特點，以及方頭鞋、連甲帶等文物身上的細節”，打破了國產動畫電影改編神話故事的慣用思路，從中國文化元素中提取創作靈感，由豐富的傳統文化符號組成了影片的敘事主題。影片中的主角蒙遠是一個雜役兵傭，除了具備俑的物理屬性外，還有著“人”的屬性，貫穿影片始末的是蒙遠成為銳士的夢想，豐富敘事結構的則是他用于沖破封建制度的桎梏，敢于挑戰權威的自由精神。影片伊始鋪墊的是俑和地吼兩個陣營的對立，正義凜然的將軍俑不僅位高權重，同時還是蒙遠的榜樣。而影片并未落入正義戰勝邪惡、主角完成逆襲的俗套，而是以蒙遠探索地吼世界為線索，層層剝離覆蓋在表象背后的真實情況。事實上地吼的不斷進攻俑的領地，是為了奪回其賴以生存的神石，神石則是“力量與財富”的象征，被封建統治者大將軍據為己有，成為其鞏固自身地位的助力。蒙遠在得知這一情況后，并沒有因俑身的脆弱而逃避，反而以堅毅的決心反抗制度性的壓迫，勇敢地站在了將軍的對立面，影片通過蒙遠角色的勇氣塑造引導觀眾對身份、階層等信息進行反思，普通的雜役兵傭正如同是每一個出身平凡的普通人，而中國歷史以來的紅色精神所賦予我們的是勇于進行對錯誤的反思以及反封建的革命斗爭。

除此之外，蒙遠角色的正氣也彰顯出我國主旋律所弘揚的核心價值觀，蒙遠經受住了將軍對其的身份誘惑，在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的選擇中毅然決然地犧牲小我，為廣大兵傭和群眾換來了長久的和平。蒙遠的形象從“夢想將軍”直接跨越為“地下俑城新時期的開拓者”，就此得到了升華，詮釋了自古以來“以和為貴”的人文思想。

(二)執著與信念共存

動畫電影《姜子牙》于2020年上映，與傳統神話中運籌帷幄的智慧老者不同的是，影片所塑造的姜子牙有著豐富的自我意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形象，而是在自我的執念中尋求出路的中年人。影片開始就交代了姜子牙未能聽從天尊的號令斬殺妖狐，被禁閉在北海之地，其原因在于姜子牙在妖狐體內看到了無辜少女的元神，這讓他動了惻隱之心未能痛下殺手。即使是申公豹不斷勸導他走出內心桎梏與天庭和解，姜子牙也并未因此動搖。他的執著即是在于對自我情感的觀照層面，他始終無法認同天尊犧牲其他種族獲取利益的手段，這一層面映射了統治階級不擇手段鞏固自身地位的做法，而姜子牙就是保有初心，有著執著信念的一類群體。甚至可以說姜子牙在北海禁閉期間的所謂的“執迷不悟”，是其內心對自身信仰的發問過程。

最后姜子牙根據線索探究到了天界的價值偏移，選擇站在了自身固有信仰的對立面，破壞重返封神榜的天梯，從而為內心的迷茫找到了出路，實現最終的自我救贖。這一過程實際上正是因為姜子牙的執著引發了信念的深層次維度，姜子牙始終認同的是造福三界的觀點，天尊則是以名聲和權力的誘惑，站在制高點上為統治階級發聲，姜子牙的“初心”最終成為他正邪對立、個人與集體對立的勇氣。這一形象的塑造能夠感召當下年輕人，成為當下中國社會主旋律中有信念、有夢想、有奮斗、有奉獻的人。

三、視覺形象中的“紅”

自古以來國人都較為喜歡紅色，紅色也能激發人們的情感，節日婚慶時會著紅色衣裝，掛紅燈籠和中國結。紅色國旗凝聚人心且鼓舞斗志。它正如流淌在中國人身體中的血液那樣，在“基因代碼”中代代相傳，因此在主旋律動畫電影中多用、善用紅色，能夠豐富影片視覺效果，以碎片化的顏色符號特性傳遞文化內涵。《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場景設計及哪吒的人物形象均以紅色為主，色彩的設計通常能夠讓人直觀地解讀人物的性格，正如哪吒時刻充滿斗爭性且不屈的精神那樣，紅色與火焰的搭配彰顯了他沖破命運牢籠的個性。2016年上映的動畫影片《大魚海棠》自宣傳海報中就大量使用了紅色，青色的海色與紅色大魚二者的冷暖結合凸顯的是大魚鳳凰涅槃的巨大氣勢。影片中角色椿的服裝顏色為紅色，她堅持把鯤送回人界的行為實際上是以族人的安危為代價，服飾映射的是椿較強的反叛精神。2020年上映的動畫電影《妙先生》中也大量運用了紅色，“其意向主要體現在殷鳳、彼岸花和丁果的符紙上”。影片中的紅色凸顯了包容性較強的特性，第一層含義即是紅色劇毒彼岸花的代表，當善良的人群自愿讓丁果取走性命時，彼岸花就會變為金色，而這一過程實際上是犧牲好人救贖壞人，紅色能讓人聯想到鮮血和恐懼；第二層含義則是象征著未來和希望，金色彼岸花成為丁果尋求的目標，致力于恢復世間的正常秩序。紅色更像是接替死亡迎來新生的視覺符號，它所具備的色彩性格隱喻了中華民族不畏流血和犧牲的民族性格，在影片中傳遞給了觀眾不應以蠅頭小利蒙蔽雙眼，每一個個體都應清醒地看待自身命運和集體利益，在紅色文化的感召下完成自我使命的精神。

結 語

綜上所述，近年來國產動畫電影不僅在制作技術上有了較高提升，同時也在不斷汲取著紅色文化的歷史和人文精髓，這種使命和擔當顯然也是當代影視作品不可回避的社會責任。國產動畫電影用有限的篇幅盡可能從中華傳統文化中獲取靈感，在借由敘事角度、深度詮釋廣義紅色文化的表達。再通過題材創意、人物形象塑造、場景紅色呈現等方式狹義的紅色文化，如我國人民在歷史實踐過程中凝結而成的觀念意識形態等。避免了過度說教的枯燥性，尤其是對年輕一代具有較高的教育意義，同時也利用本土神話、人物故事打造了屬于中國的IP形象，進而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為國產電影立足于世界電影舞臺提供了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