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無臂女孩』，我是奔跑的『犟種』

她有著一雙和手一樣靈活的腳，無論是穿衣、洗漱還是寫字、描眉，她都能“腳到擒來”。短視頻創作者、演說家、助農主播……6年間，她的身份越來越多。

今年，憑借直播助農事業，她被評為“新時代蚌埠驕傲”“蚌埠市五四青年”，并在“五四青年”頒獎會上受邀登臺發言。當天，她穿著紗質白襯衣、亞麻色休閑西褲和白色高跟鞋，長長的黑發攏到腦后梳成了一個高馬尾，整個人清爽、柔和、充滿力量。

本文主人公

以下內容，由楊莉的講述整理而成。

真實的“楊莉”

和快手官方連麥的那天晚上很開心，畢竟平臺上有這么多新老用戶，我們能被官方注意、認可也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當時快手官方的小姐姐說要和我PK才藝，我就用腳寫了“實在人、實在貨、實在價”，她很驚訝，說要給我刷禮物，但是我拒絕了。這就是我的本能反應，很多人看我沒有雙手覺得我不容易，就會給我刷一些禮物，但其實他自己賺的也不多。

我知道賺錢不容易，每次遇到這樣的粉絲我都會和他們講，我現在生活得很好，我在平臺上分享生活、直播帶貨，偶爾也會去線下做演講，有自己的事業和收入，可以踏踏實實地通過雙腳，賺我應得的報酬。

現在的工作安排還是比較滿的，但剛畢業那會兒我為了找工作下了很大功夫。2010年，我從安徽農業大學畢業，投過很多簡歷，都因為身體原因石沉大海。后來我就和母親一起出去創業，擺地攤賣一些日用品，再加上我還會用腳寫毛筆字，也能增加一些收入。

接觸短視頻和直播是一次很偶然的機會，2017年短視頻剛剛開始流行，我看朋友刷覺得挺有意思的，自己也下載注冊了一個名叫“芯痧【無臂女生楊莉】”的賬號，還趕時髦隨手拍了一段自己用腳吃飯的視頻發了出去。沒想到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一下子漲了差不多兩三萬粉絲。我朋友也說：“你用腳做飯吃飯都有這么多人關注，這是你的特點，應該多分享。”還有很多網友在私信和評論區說“看了你的視頻很受鼓舞”，讓我繼續做下去。我驚訝地發現，原來在這個平臺上分享正能量的生活就能受到大家的喜歡。

其實短視頻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一種全新的社交方式，通過手機和短視頻就能在網絡上結識各行各業、各個地方的人，這種感覺很新鮮，我也從和大家的交流中感受到了認可和價值感，開始分享更多的生活碎片。

之后半年左右的時間，我都在分享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我會給自己列一個小表格，比如：今天分享做菜，明天分享穿鞋子，后天分享出門買菜……其實就相當于vlog。

因為我是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的，比較喜歡編輯類的工作，所以我也開始嘗試著自己寫腳本、學視頻剪輯，將想要分享的內容，用手機支架一段段拍給粉絲們看，一遍拍得不太滿意那就反復拍。

從早上睜開眼，我就開始想著策劃短視頻，有想法時就用手機的電子筆記本記錄下來。有時和粉絲互動也會給我帶來靈感，他們好奇：“沒有雙手是不是用手機很困難？有東西需要攜帶的話該怎么辦？”他們想了解什么，我就拍什么，再附上一些正能量的生活感悟，讓大家更了解我的生活狀態。

后來有一些朋友開始幫助我做這件事，大家可以聚在一起研究視頻該如何去拍，什么角度更好。拍攝的設備從手機變成了攝像機，短視頻內容也開始從瑣碎的生活片段到有一些實質內容的段子。

令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一個情景再現的段子。我飾演超市老板，一個來談合作的推銷員進店后以為我是店員，看到我用腳收零錢表現得很嫌棄，叫著找老板，當他發現我就是老板后態度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我雖被他奚落過，但還是給了他應有的尊重，并促成了這單生意。這條視頻獲得了差不多一億播放量。

其實這個段子是根據我的真實經歷改編，我也想通過這個故事向大家傳遞“機會掌握在自己手上，用一顆平等的心去看待別人，才會走得更長遠”這樣的理念。

奔跑的“犟種”

如果要用關鍵詞來概括我這個人，我會用“犟”。

我覺得自己是個倔強不服輸的人，雖然沒有了雙臂，但我也要像健全人一樣努力。可能在大多數人眼中，失去了雙臂的人不可能自己吃飯、自己寫字、自己制作短視頻……我偏想把這些“不可能”變成“可能”。我想要得到社會的肯定，我希望更多人認識我、認同我、認可我。

養成這種性格也與我小時候的經歷有關。失去雙臂后我母親就辭去了會計的工作，照顧我的起居，陪伴我上學。她常會跟我說：“別人用手寫作業花半個小時，你用腳需要一個小時，你得接受現實，但就算咱們慢也要去努力把事情做得和別人一樣好。”

所以我從小就知道，不努力就永遠寫不完作業，不努力永遠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學，所有事只有努力后才會看到結果。因此不管在別人眼中我有多少種標簽，但在我看來，我就是一個倔強的，一直在努力獲得認可的人。

如果說短視頻讓大家認識我，演講讓大家認同我，那么直播和后面的直播帶貨就是我尋求大家認可的方式。

開始做短視頻后沒多久，某一天我發現頁面上多出了一個“直播”按鈕，我就直接點開直播了。當時有很多粉絲進到直播間和我聊天，現在回憶起來只記得公屏滾動得很快。第一次隔著屏幕面對這么多人，我緊張得不知道該做什么，半個小時的直播時間一直在機械地回復大家的問題。還有很多老鐵給我刷棒棒糖，我也根本不知道這是禮物，要感謝人家。

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直播過兩三場后，我和一些常來直播間的老鐵就認識了，感覺自己一下子多了很多朋友，慢慢也就不緊張了。我開始嘗試把自家進貨來的日用品放在平臺上銷售，收益還不錯。

后來我在線下演講的過程中結識到了一些企業和農民，大概在三年前吧，我開始嘗試把一些農產品拿到平臺上來銷售。當時想得很簡單：一方面，這種方式能夠幫助農民增收；另一方面，很多具有地方特色的產品可以通過這種形式直接送到消費者手中，我的粉絲們可以品嘗到最正宗的味道；而我自己也能獲得一些收入，一舉多得。

開始做這件事后，我會自己去到貨源地看品，在當地拍短視頻、直播。其實也是比較辛苦的，貨源地基本都是山路，有很多樹枝和草叢，再加上我沒有雙臂保持平衡，一摔倒就很容易磕臉。山里的蚊子個頭很大，被叮一身包也是常事。

楊莉在直播

拍短視頻也是個復雜的過程，我們經常會走一個小時的山路去到取景地拍攝，最后真正用上的片段只有幾秒鐘。通常來講，我們在平臺上傳一條一分鐘的視頻，選景、拍攝、制作可能需要花去一整天的時間準備。

粉絲們真的會像家人一樣對我，冬天直播時因為需要用腳給大家展示、打包貨品，為了方便我通常不會穿襪子，有個姐姐看到我的腳生了凍瘡很心疼，專門用毛線為我織了幾雙五指襪；有粉絲看到我用腳做事需要經常弓著腰，就為我寄來了帶后背的靠椅；還有次直播時我隨口感嘆了一句“老坐著工作，屁股長了痤瘡”，就有粉絲給我郵寄褥瘡膏……所以我一直覺得，無論我做什么，和粉絲之間的情誼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割舍的。

現在很多粉絲都會在我家反復下單農產品，家里種水果的粉絲也會邀請我去幫忙解決銷路。今年8月到9月初，我幫忙帶貨四川大涼山的軟籽石榴，快手平臺的數據說有350萬的老鐵在此期間看過我的直播，“會理石榴”的銷售額超過100萬元，成績還不錯，我對接下來的發展挺有信心的。

生命的厚度

上個月我和老公領了結婚證，最近正在籌備婚禮。我倆是相親認識的，我覺得他最吸引我的點就是他的性格：憨厚、善良，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踏實。

結婚后，他就相當于我的手，像梳頭、穿衣服這些我做起來比較慢的事情，他都可以幫我完成。但其實我倆的相處模式不是那種天天膩在一起的，我們會為對方保留一定空間，在共同經營家庭的同時，也有時間去做各自喜歡的事情。

他的工作也和銷售農產品相關，拍視頻和直播時能為我打打下手，粉絲們也蠻喜歡看我們倆互動的，大概有種“嗑CP”的感覺吧，覺得蠻有意思的。

其實這6年，短視頻和直播真的為我的生活帶來了很大變化。剛開始做這件事的時候，短視頻軟件還不普及，家中的親戚都不理解這份工作，就覺得“你是在搞啥，拍拍視頻就能賺錢？”他們都懷疑我是不是被騙了。我父母的態度倒是不反對，只是看我每天就窩在那拍視頻，用腳剪輯，心疼我的身體。但我成為短視頻創作者和主播后，變得更有底氣了，這種底氣一方面是物質上的，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

直播對我家經濟狀況改善還挺大的，當時我家正還著房貸，我爸是按照還5年計劃的，但我開始直播后只用了一年就還完了。這種改變不但惠及我的父母，也讓我享受了更好的生活。

我的心態也變得更樂觀了，6年前我沒想過自己可以擁有這么多粉絲和朋友，沒想到用腳做事能受到這么多人的認可。我覺得自己的生活變得不一樣了，之前我努力只是為了生存，但現在我努力是為了把工作做得更好，傳遞自己的正能量，我開始看重每項工作給我帶來的價值感。我還繼續用腳寫毛筆字，但不再是為了賣出去增加收入，而是想告訴大家我現在過得很好。

有粉絲會發私信和我說：“謝謝你楊莉，因為有你的視頻我才能走出人生的低谷。”這時我就會覺得我的生活更有意義了。

我其實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閑暇時通常會陪在父母身邊，和他們一起買菜、做飯。有時我也會做一些腿部拉伸和瑜伽訓練，希望到60歲、70歲，我的腳還能像現在一樣靈活，至少可以做到自己吃飯、喝水、穿衣、洗漱，不用過多麻煩家人，這就是我最大的目標。

秋天來了，徐香獼猴桃、梨子和各種各樣的柑橘成熟了，我也即將進入下一個階段的工作。現在我就想踏踏實實地做下去，帶動更多主播助農，讓更多人吃到我們新鮮的水果。對于我來說，這就是當下最美好的收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