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卓 常 進 鋒
共同富裕是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社會未來的基本構想,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和戰略目標,分配制度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基礎性制度安排。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指出,重視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發展慈善等社會公益事業。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進一步提出,要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發展慈善事業,改善收入和財富分配格局。2021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再次提到“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基礎性制度安排,努力改善收入和財富分配格局”。這些論述都充分體現了第三次分配在我國分配制度中的重要作用,也為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實現共同富裕提供了關鍵指引。第三次分配是初次分配和再分配的補充。它與初次分配、再分配協同融合發展,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然要求。本質上,第三次分配是以自愿為基礎,由社會主導的、多元主體協同參與的福利治理形態。在現代福利多元主義視野下,第三次分配既不是簡單的自上而下的行政動員,也不是自下而上的參與,它需要構建國家、市場、社會等多元主體的共同參與和互動合作的框架,營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第三次分配格局。基于此,本文擬在梳理西方福利國家福利治理由國家—市場二元主體轉向多元主體的基礎上,著重回答以下三個問題:第三次分配中福利多元主體福利責任及其關系是什么?福利多元主體的在場與缺位為第三次分配帶來了哪些現實困境?面向共同富裕,福利多元主體如何發揮福利治理功能,優化第三次分配治理路徑?
福利治理是涵蓋福利生產、供給與傳遞的體系化實現過程,包括福利主體、福利對象、福利資源、福利遞送四個要素,福利主體在福利治理中發揮主導作用,影響著福利對象的選擇、福利資源的形式和福利遞送的機制。西方國家的福利治理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經由不同行動主體干預、權力—權威形式轉換以及功能機制整合所形成的福利國家游弋于普遍主義與選擇主義之間的福利目標的路徑軌跡。福利國家由傳統的國家—市場二元主體轉向多元主體的福利治理正是對這一路徑軌跡的理論應和。
1.
國家—市場取向的福利治理范式在英美國家福利治理發展史上占據重要地位,在一定時期內更是主導了福利治理的方向。
在前工業化社會,英國福利主體是家庭和宗教慈善,官辦濟貧制度救濟功能發揮有限。19世紀中后期以來,隨著宗教慈善救濟與家庭互助捉襟見肘,社會成員生存型與發展型福利需求難以為繼,英國政府開始將國家對福利治理的干預提上日程,特別是《貝弗里奇報告》實施后,國家干預成為英國主要的福利治理范式,政府成為福利主體。國家干預的福利治理范式極大緩解了社會失靈造成的福利供給困境,有效滿足了社會成員的福利需求。但是,到20世紀70年代中期,英國經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兩次嚴重的經濟危機特別是“石油危機”的打擊下,陷入了“滯脹”的局面,國家干預福利治理問題逐漸凸顯。政府失靈出現后,市場取向的福利治理范式成為英國領導人進行福利改革的主要方針。市場取向的福利治理范式將為從業者提供工資福利作為主要內容,以調動社會成員的勞動積極性和創造性,實現個人福利的最大化。市場取向的福利治理范式因優勝劣汰的市場競爭法則,會造成貧富差距的進一步擴大和貧弱群體的形成。在市場之外,國家對這些被市場排擠的貧弱群體提供幫助,成為這時期國家有限福利治理的主要內容。
美國是典型的自由主義福利國家,自由放任曾是美國福利治理的主要特征。20世紀30年代的國家—市場福利治理取向在美國福利發展史上交替出現。1927年的經濟大蕭條讓美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危機。工廠、銀行倒閉致使失業問題成為這一時期美國最主要的社會問題之一。羅斯福在上臺后,以解決就業問題為切入口,制定了《社會保障法》,真正形成了國家干預的福利治理模式。20世紀60年代,美國總統約翰遜提出“向貧困宣戰”的口號和“偉大社會”計劃,通過了公民權利法案,社會立法浪潮在美國再次出現,把美國社會福利推向了高峰。20世紀70年代中期,美國建立了覆蓋大多數人的社會福利保障網。國家干預下福利繁榮的代價是政府財政赤字的出現,因而進入80年代后,美國逐漸減少政府對福利治理的干預,降低社會福利開支。這些政府行為的直接結果便是國家干預福利治理范式向市場取向福利治理范式的轉換。美國市場取向福利治理的典型特征是“工作福利計劃”的推行,該“計劃”使美國的公共救助政策重心轉移到了勞動力市場政策。1992年,克林頓上臺后,圍繞“工作福利逐步替代公共福利”進行了一系列改革。比如:要求父母領取現金救助的時間只有兩年,其后他們被要求去尋找工作。如果找不到工作,他們必須加入政府主導的工作計劃,這一計劃為受益者提供公共部門或私人部門處于工作狀態的職位。顯然,這一規定體現了市場之外政府福利責任的有限性。1996年,《個人責任與工作機會協調法案》通過,直接刪除了政府福利職能,留給受益人的只有“走進勞動力市場”這一條路。
總之,“國家—市場取向”的福利治理不僅涉及福利主體的轉換,也促使福利對象從全體社會成員變為部分社會成員,相應的福利傳遞機制也發生了變化。但需要指出的是,國家—市場二元福利治理范式未形成長效性的福利機制,甚至一定程度上阻礙了社會成員福利資源的合理分配。
2.
“福利社會”是國際社會政策討論的重要議題,涉及“福利社會”的概念也成為學界討論的焦點之一。過去的40年間,“福利社會”在學術研究中不斷被提及,與之相應地形成了“福利視野說”“福利狀況說”“福利目標說”和“福利戰略說”四種“福利社會”的概念論說。“福利視野說”認為,“福利社會”以自下而上的視野看待福利體系,強調社會力量在福利供給和福利分配中的地位和作用。“福利狀況說”主要用以反映社會總體的福利狀況或幸福狀態,它與“大福利”的概念非常相似。相比于“福利視野說”聚焦于非國家福利,“福利狀況說”實際上把國家福利和非國家福利統統納入“福利社會”的范疇。“福利目標說”將“福利社會”作為一種能讓所有社會成員均能過上美好生活的社會形態。“福利戰略說”認為“福利社會”是一種社會政策模式或發展戰略。這一論點主張通過家庭、慈善公益活動、志愿者、社區和非政府組織等來滿足人民的福利需求,這與“福利國家”的國家保障理念和市場競爭理念有著根本的不同。
日本的福利治理是典型的“福利社會”模式。20世紀70年代前期,日本的福利擴張促使其社會福利財政支出大幅上升,經濟發展也因此受到影響,尤其同時期英美福利國家“國家干預”福利治理的失敗,使得保守勢力就此產生了對日本福利國家化進程的危機感。為了避免患上發達國家的“福利病”,他們提出了構建“日本型福利社會”的主張,核心思想是構建一個以個人自助、家庭、鄰里和區域社會連帶為基礎,高效率政府、適當公共服務為特點的日本型福利體系。為了推動“福利社會”的建立,日本政府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大力進行福利改革,其中影響較大的改革主要有兩個:一是1982年老人免費醫療的終止以及年金保險金額的階段性提高與支付金額的階段性下降。二是1990年政府修訂了《老人福祉法》等八個法案,明確了居家福利服務作為居家生活支援事業的法定地位,保健和福利一體化的福利計劃的制定成為各級地方政府的義務。
毫無疑問,市民社會的福利治理模式在日本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說明社會力量也是福利主體,社會力量發揮福利供給作用仍需依賴政府福利制度設計。由此可見,單一福利主體的福利治理難免會因自身問題出現福利遞送失靈,多元主體的福利治理或可解決這一問題。
3.
如前文所述,英美福利國家在福利治理過程中先后遭遇了“政府失靈”“市場失靈”,特別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政府緊縮福利支出的前提下,福利國家逐漸走向衰退,但其民生保障成就并未迅速倒退。這就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為什么在政府、市場福利供給功能減弱的前提下,西方福利國家的福利發展仍能維持在一個良好的水平?在對這個問題進行探索的過程中,福利多元主義應運而生。
1978年,英國沃爾芬登委員會發布《志愿組織的未來》,首次提出福利多元主義的概念。隨后羅斯提出福利的多元供給主體包括國家、市場和家庭三個部門。伊瓦斯在羅斯的基礎上,進一步細化了福利三角分析范式。1993年,歐爾森在反思傳統國家—市場二元福利治理模式的基礎上,將民間社會納入福利主體范疇,福利多元主義的三分法得以形成。鑒于三分法的劃分模式依然難以有效覆蓋福利供給的所有主體,1996年伊瓦斯對福利三角分析范式予以修訂,提出了包含國家、市場、社區和民間社會在內的福利多元主義的四分法,其中民間社會的福利生產部門主要為非營利部門,慈善組織和公益組織是非營利部門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在福利多元主義影響下,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的福利治理地位逐漸得到重視。甚至格萊斯頓在《變動世界中的志愿行為》一書中指出,在一個“偏好導向的社會”中,福利供給職能應主要由慈善組織、公益組織承擔,政府的福利供給職能應該盡可能保留。
福利多元主義作為20世紀80年代以來社會政策研究的重要分析范式,為西方福利國家推行福利改革、有效應對“政府失靈”和“市場失靈”提供了參考依據。福利國家應對福利危機的福利多元主義實踐主要包括三方面內容:其一,健全完善與社會福利相關的法律法規體系;其二,加大教育和就業培訓力度,建立以工作為本的社會福利和社會救助制度;其三,推動公共部門與私營部門合作,充分發揮公益組織在慈善和救助方面的作用,建立國家、市場和社會三者之間牢固、和諧、有效的伙伴關系。在福利多元主義政策實踐中,福利國家的福利改革成效明顯,依靠福利制度生活的人口不斷減少,脫離福利制度開始工作的人越來越多。由此可見,福利多元主義影響下的福利治理實踐有效緩解了西方福利國家的福利危機,也在相關法律法規完善、慈善文化建設、慈善組織和公益組織的“去行政化”等方面積累了較為成熟的實踐經驗,有一定的啟示作用。與此同時,其在具體運行過程中也暴露出一些問題。一是國家、市場、社會等福利主體的福利責任邊界模糊不清,致使福利供給碎片化問題比較嚴重;二是慈善福利治理中“過度市場化”色彩濃厚,導致福利供給異化問題較為突出;三是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的外援式“輸血”功能突出、內生性“造血”功能顯現,而內生動力轉變為外在人力資本后,“造血”空間營造還未引起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的足夠重視。
總之,福利多元主義為我國社會福利制度改革提供了有益的借鑒。由于我國福利治理尚未出現政府失靈、市場失靈帶來的福利危機,我國推進福利治理的多元主體參與,更多的是為了實現福利分配效能的最大化。因此,我國的福利治理需要在批評、反思西方國家福利治理經驗及教訓的基礎上加以推進,特別是在我國重視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的政策背景下,需要進一步明確國家、市場、社會等多元主體在第三次分配中的福利責任邊界,對不同福利主體之間的關系予以正確處理。
1.
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定義了經濟學的兩大目標,即創造財富以“富國”,分配財富以“裕民”。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飛速發展,社會財富不斷增長,特別是絕對貧困的消除、全面小康社會的建成為我國的富國裕民奠定了堅實的經濟基礎。與此同時,我國貧富差距和相對貧困問題較為突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成為當前社會的主要矛盾。這意味著我國在繼續保持財富增長的同時,還需要更加聚焦通過社會福利分配縮小貧富差距,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第三次分配作為我國福利分配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縮小貧富差距、緩解相對貧困、實現共同富裕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第三次分配是一個中國本土概念。該概念于1994年由厲以寧提出,他認為第三次分配是在道德力量的作用下,通過個人收入轉移、個人自愿繳納和捐獻等非強制方式再一次進行分配。近年來,學界對“何謂第三次分配”進行了深入探討。有學者指出,第三次分配是個人或企業出于自愿,將自己可支配收入的一部分通過慈善捐贈、志愿行動等途徑實現社會財富的重新配置。顯然,這是一種第三次分配的物質取向解釋。有學者認為,第三次分配是社會成員在道德力量、利他主義的影響下,通過慈善捐贈、志愿服務等形式參與財富資源的分配與流動,體現出一種高尚的精神追求。這是一種第三次分配精神取向的解釋。還有學者綜合上述物質取向和精神取向的解釋,把第三次分配理解為“豐裕社會的財富流向如何適應個體精神追求和人民美好生活的命題”。第三次分配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分配形式,國外與之相似的是第三部門,主要指非營利機構、合作與互助組織、社會企業和私人伙伴等,具有非政府性強、公共服務性高和組織運行自由度大的特征。第三部門和第三次分配的主要實現形式在活動內容方面比較相近,而且二者都是自發形成。但相較于第三部門,第三次分配更加注重資源的優化配置。
概言之,第三次分配是一種以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為福利主體,以為貧弱群體提供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為目標,通過福利資源籌集、遞送、分配來實現社會財富優化配置的福利治理范式,是現代社會福利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2.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發展慈善事業,改善收入和財富分配格局”,從國家戰略角度賦予了慈善事業在第三次分配中的主導地位。而慈善事業的健康發展及其第三次分配作用的有效發揮,離不開國家、市場、社會及其他力量的參與和支持。德國福利多元主義研究者從后現代主義視角出發構建了福利多元主體之間的關系,以此來超越黑格爾的政治哲學思想。他們承認國家、市場和社會三者之間存在嚴格的界限,認為福利治理應該更加注重不同福利主體的重合與交疊,希冀通過福利多元主體相互認同、良性互動、對話協商的方式影響面向公民的社會福利供給,滿足公民的多元化、個性化的福利需要。西方國家的福利多元主義實踐存在比較明顯的后現代特征,強調不同福利主體的互動與合作,但由于沒有清晰界定各福利主體的責任邊界,在福利治理空間靈活開放的環境下,福利虛化和各種福利亂象隨之出現。因此,我國在推進第三次分配過程中,需要明確各福利主體的責任及其關系,為實現福利主體間的和諧互動與合作提供基礎和前提。
在福利多元主義的框架下,第三次分配的福利主體是以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為主的社會力量,但國家、市場及其他福利主體也需要在第三次分配中承擔相應的福利責任,以實現第三次分配中社會、市場與國家的共責。第三次分配中的社會福利是流動的福利,其通過多元福利主體的生產、整合、遞送,最終流向具有相應福利需求的個體。第三次分配是基于道德信念的分配,社會是倫理道德的孕育場域,決定了社會力量是第三次分配最主要的福利主體。其中,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作為社會中最活躍、最積極的代表,是社會價值實踐的提倡者、推動者和踐行者,更是福利治理的積極參與者。生產、整合并向公民遞送福利資源、福利服務以及培育、弘揚慈善文化、公益精神,是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存在的合法性依據,也是其在第三次分配中需要承擔的福利責任。國家是福利多元主義討論中無法繞開的福利主體。在第三次分配中,國家的福利責任既可以是直接向社會提供福利,也可以是委托其他福利主體進行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的傳遞,還可以是為第三次分配的其他福利主體(市場、社會等)作用的發揮提供福利規制,并創造和維系良性發展的條件,以優化第三次分配的法治政策環境。市場是福利國家傳統福利治理模式中與國家相對的福利主體,其在第三次分配中既承擔福利生產責任,為實現財富由富有者向貧弱者合法、合理流動提供物質基礎,構建商業向善社會,同時也要通過與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的合作,提升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的組織管理能力。除國家、市場和社會三種福利主體外,社會工作作為專業力量,因其與慈善公益的同源關系,也成為第三次分配的主要參與主體。社會工作既非直接的福利生產者,與慈善組織、公益組織也無委托代理關系,它在第三次分配中主要承擔為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提供專業人才、專業方法,提高福利遞送效率的責任。
第三次分配的不同福利主體因福利責任邊界清晰呈現出相對獨立的特征。但實際上,他們可以充分利用各自的優勢與其他福利主體形成委托代理、合作的關系。比如,國家可委托市場、社會進行福利生產和福利傳遞,市場也可通過企業慈善捐贈委托社會力量參與福利治理。而國家和社會、市場與社會、社會與專業力量可以在實現互利互惠的基礎上進行互動與合作,從而更好地發揮第三次分配的作用。因此,明確第三次分配中不同福利主體的責任及其關系,可以使我國在一定程度上擺脫福利多元主義范式的實踐困境。
近年來,在黨和國家的領導下,在市場主體的參與下,以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為主要實現形式的第三次分配取得了較為明顯的成效,主要包括以下兩個方面:一是慈善福利籌集規模不斷擴大。中國慈善聯合會發布的《中國慈善捐贈報告》顯示,從2016年到2020年,我國年度慈善捐贈總額(含款物)從1392.94億元增長到2253.13億元,人均捐贈額從100.74元增長到147.77元。除慈善捐贈外,志愿服務作為福利資源的重要內容也得到了長足發展。全國志愿服務信息系統顯示,截至2022年8月18日,全國實名志愿者總數為2.24億人,志愿團體總數為128萬個,志愿項目總數為946萬個,服務時間總數為39.44億小時,記錄時間人數為6878萬人。二是慈心善舉助力脫貧攻堅、疫情防控。慈善組織參與脫貧攻堅是國家脫貧攻堅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慈善捐贈報告》顯示,脫貧攻堅中慈善捐贈額度逐年上升,從2016年292.66億元增長到2020年385.58億元,增加近100億元。慈善事業在改變貧困鄉村落后面貌、改善貧困人口生活狀況、提升貧困地區基層治理能力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此外,2020年暴發的新冠肺炎疫情也激發了全社會的慈善捐贈熱情。2020年,我國慈善捐贈主要投向衛生健康領域,共接受款物捐贈710.36億元,其中用于疫情防控的捐贈比重最大,僅2020上半年,全國各級慈善組織累計接受抗疫捐款396.27億元、物資10.9億件。
福利多元主義討論的核心議題是分權和參與,這意味著國家不再是單一的福利主體,市場與社會也需要承擔相應的福利主體責任,各福利主體協同參與和功能發揮是實現福利效能最大化的基本前提。雖然第三次分配在我國脫貧攻堅、疫情防控等重大事件中發揮了顯著作用,但我國慈善捐贈規模、慈善和公益服務事業發展水平與西方國家相比依然存在不小差距。在第三次分配多元參與主體福利治理功能發揮亟須提升的前提下,我國第三次分配在推進共同富裕過程中仍面臨諸多現實困境。
1.
良好的法治政策環境是推動慈善事業健康發展及其第三次分配作用充分發揮的基石。2016年我國頒布實施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以下簡稱《慈善法》),這是我國慈善法治建設的里程碑事件。此后,中央和地方共出臺了400余份配套的法規、規章和規范性文件,助力《慈善法》的順利實施,標志著我國進入了依法治善的時代,推動了慈善事業、公益服務事業的蓬勃發展。但是,我國慈善事業、公益服務事業總體滯后的現實狀況依然存在,究其原因,主要是助力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第三次分配作用發揮的法治政策環境還需進一步優化。具體包括以下方面:第一,互聯網慈善、遠程公益服務、元宇宙慈善等具有充沛的活力和良好的發展前景,但如果相關的法律法規沒有對其提供足夠的支持并予以規范,可能會出現部分不良個案導致整體遭受損害的問題;第二,《慈善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對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的范圍仍需規制,司法監督存在缺失,僅憑行業自律難以有效提升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的公信力;第三,《慈善法》等相關法律法規的宣傳力度以及慈善行為、公益服務的法治保障氛圍不夠濃厚,影響了公民參與第三次分配的積極性;第四,慈善事業、公益服務事業發展后勁不足,專業人才隊伍尚未完全建立,福利遞送機制有待進一步優化;第五,政府主導下的政社合作機制尚需優化,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的政策傳導力較為薄弱。
2.
第三次分配的市場化是指第三次分配承載主體(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借鑒商業經營模式,實現自身組織結構、人事管理、財務管理等方面的精細化、專業化、規范化和高效化,以維持其健康有效運轉,更好發揮第三次分配的作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飛速發展和巨大的財富生產使得一些社會成員逐漸形成對市場的“完全依賴”,市場營銷理念深入人心。一方面,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存在有利于勞動分工等互利共贏的經濟形態;另一方面,市場的本質是利己主義,唯利是圖與損人利己在市場經濟中都會有所體現。因此,第三次分配在吸納市場加入的同時,要警惕第三次分配的“過度市場化”問題。第三次分配的本質是利他主義,針對市場的本質,第三次分配的“過度市場化”可能會造成慈善商業化或商業化慈善。如果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在與市場合作中失去主動權和控制權,社會成員愛心善舉將可能被精致的利己主義者蠶食,以道德力量主導的第三次分配也有可能演變為喪失公共屬性的利己主義領地,從而引發慈善錯位、公益失靈問題,導致慈善組織和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成為第三次分配中的“邊疆”而非“中心”。
3.
第三次分配包括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的福利資源籌集、整合與遞送,其中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的精準及有效遞送是評估第三次分配福利治理成效的重要指標。然而,現實狀況是一些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往往把主要精力和時間放在福利資源的籌集上,形成了以福利資源籌集為導向的實踐邏輯,福利資源的整合與遞送受到輕視。此外,第三次分配在對道德力量提出要求的同時,也對分配主體(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的專業服務能力有更高的期待。2019年2月,民政部新組建了慈善事業促進和社會工作司,旨在充分整合慈善社會工作職能,進一步推動慈善事業和社會工作有機融合與互促互進。事實上,慈善組織、公益組織中的專業社會工作者人數較少,社會工作的專業優勢尚未得到有效發揮,致使我國社會工作在慈善事業、公益服務發展中的嵌入性較弱以及第三次分配福利遞送效率低問題的出現。這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福利需求對象對福利資源、福利服務的可及性弱,即在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有供給體系的前提下,貧弱群體因難以找到相應的福利獲取途徑,導致自身福利需求無法得到有效滿足;二是福利遞送的“短期效應”和“眼淚效應”明顯,即第三次分配的福利遞送側重緩解貧弱群體的“燃眉之急”,而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提升貧弱群體可行能力的福利遞送長效機制的構建,易出現“養懶漢”“等靠要”等問題。第三次分配福利遞送效率低下既會影響福利主體的自身發展,使其出現認知偏差和產生挫敗感,同時也可能進一步加劇財富分配差距,影響社會公平正義。
4.
雖然我國的慈善捐贈總額逐年上升,并在2020年突破2000億元人民幣大關,達到2253.13億元,但其僅占全國GDP總量的0.21%,人均捐贈為147.77元。美國施惠基金會(Giving USA Foundation)發布的《2020美國慈善捐贈報告》顯示,美國2019年慈善捐贈總額約為4496.4億美元,約合人民幣31513.5億元,占GDP總量的2.1%,人均捐贈金額為1370.85美元。分析顯示,美國的個人捐贈是慈善捐贈的主體,中國的個人捐贈雖然有大幅上升,但企業仍為重要的捐贈主體。由此可見,我國的慈善事業發展與發達國家還存在不小的差距,慈善福利資源規模小、社會成員參與不足等問題客觀上也反映出我國第三次分配“人人向善”的社會氛圍仍需營造。近年來,社會信任赤字成為社會病態的主要表征之一,行善受騙、助人被訛屢有發生,一些社會成員對“善”的不信任態度正逐漸成為一種社會氛圍,以致當有人主動伸出友善之手時,得到的可能是受助之人警覺的目光,有些人甚至對他人的友善行為產生某種莫名的恐懼。這一趨勢持續下去將會加劇社會的原子化,讓社會成員逐漸退出公共領域而選擇棲居于私人空間,這樣下去更難營造“人人向善”的社會。因此如何引導個體向善轉為團體行善,構建善文化共同體是第三次分配不可回避的現實議題。
福利多元主義強調多元主體在福利資源籌集、遞送、分配過程中協同配合與良性互動,而非各自為政。這是有效避免“國家失靈”“市場失靈”和“社會失靈”的重要途徑。因而重視發揮第三次分配的作用,構建公平合理的財富分配格局,離不開國家提供完善且優質的法治和政策環境,離不開與市場的良性合作,離不開專業社會力量的參與,也離不開“人人向善”良好社會氛圍的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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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制是一種促進福利生產的福利資源類型,國家可以通過頒布實施、健全完善相關法律法規來保障福利治理的有效性。法治的本質是以良法促進發展、保障善治。以良法保障善治是推進國家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的重要方式。因此,為進一步發揮第三次分配在國家整體福利治理中的補充作用,需要健全完善第三次分配的法治體系。第一,進一步修訂完善《慈善法》及其相關法律法規。一方面,直面互聯網時代慈善事業、公益服務事業發展的新情況、新問題,細化網絡慈善、遠程公益服務、元宇宙慈善的邊界和法律責任,明確行政部門對網絡慈善、遠程公益服務、元宇宙慈善的監管方式,消除灰色地帶,促進互聯網慈善、遠程公益服務、元宇宙慈善合法有序;另一方面,對《慈善法》及其相關法律法規中涉及社會扶貧和社會幫扶的相關內容進行修訂和完善,將治理相對貧困、推進鄉村振興、實現共同富裕等納入制度化、規范化軌道,為社會力量順利服務國家大政方針和發展戰略提供法治保障。第二,扎實做好《慈善法》及其相關法律法規的執法檢查工作,增強監督實效。各級人大應緊緊圍繞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組織發展常犯的問題和重點問題開展定期和不定期的執法監督,有條件的地方可嘗試引入第三方機構,加大暗訪暗查力度,堅持做到查促并舉,對于執法檢查過程中暴露出的漏洞,應立即督促相關部門進行整改,嚴重者追究其法律責任。第三,全力推進《慈善法》及其相關法律法規的宣傳貫徹落實。推進法律法規進企業、進農村、進機關、進校園、進社區,通過開展專題宣講、線上線下互動交流、舉辦主題文娛活動等方式,進一步增強各級政府、企事業單位、慈善組織、公益組織和社會公眾知法懂法守法護法用法意識,努力形成依法治善、依法行善、依法促善的良好局面,為促進慈善組織和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健康發展、充分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創造良好的法治環境。
2.
國家是我國再分配的福利主體,福利多元主義下的國家在第三次分配中仍然承擔相應的福利責任,除提供相應的法律法規體系外,還應制定政策、履行監管責任和實現政社合作。社會組織是公眾參與社會治理、獲取公共服務的重要渠道,它應有適當的行為空間。與之相適應,作為社會組織組成部分的慈善組織也需要有一定的行為空間。在設置此行為空間時,需要警惕慈善組織的營利性操作和違法性操作。“國家與社會”理論從整體性角度把各級政府視為“國家”,國家通過自上而下的制度設計來引導和發展社會組織,倡導“國家社會合作理念”,致力于緩解國家權威體制與社會組織靈活性之間的張力。在“國家社會合作理念”的指引下,國家一方面可以為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第三次分配作用的發揮創造宏觀層面的制度環境,包括進一步健全完善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的注冊登記制度、審計制度、轉化制度、適度監管制度、稅收優惠和減免制度、人才培養和人才激勵制度等。在構建制度環境過程中,國家尤其要重視慈善管理、公益服務專業人才的隊伍建設。比如2022年年初山東工商學院和浙江工商大學率先獲批慈善管理專業,開我國慈善領域人才培養之先河。下一步,政府相關部門可在繼續推進相關專業設置的前提下,細化慈善管理、公益服務專業人才的培養模式,提高人才培養質量。另一方面,國家在政策自上而下的傳導過程中,應積極探索賦予基層政府更多的彈性行政權力,鼓勵其重視社會力量在福利遞送中的重要地位,并通過為其提供有利的政策環境,緩解民間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力量不足的問題。國家不僅能從宏觀層面為第三次分配帶來政策動力,還可在中觀層面推動政府與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的良性互動。因為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的個體化、松散化程度比較明顯,政府的組織化、規范化結構特征可通過政社在福利資源遞送中的互動合作促進其組織結構的健全完善。此外,國家還應大力培育樞紐型慈善組織、公益組織,充分發揮其在政策傳導方面的橋梁紐帶作用,提高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的政策領悟力和執行力,構建“國家+社會”的長效性政社互動合作機制,促進慈善組織、公益組織形成長期發展的預期。與此同時,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以其深諳民間福利需求的優勢,能夠將國家福利更好地轉化為百姓福祉,一定程度上可以克服福利政策的執行偏差。由此,政社合作實際上是一種互惠機制。國家提供有利的制度環境,能推進慈善、公益服務類社會組織發展壯大和組織結構的成熟;反過來,慈善組織和公益組織穩步發展,也可以優化政府福利再分配,增強國家福利治理的能力。
3.+
市場是我國初次分配的福利主體,市場主要通過向社會生產財富和提供就業發揮福利供給的功能。市場的優勝劣汰會帶來貧富差距,但其強有力的福利生產功能也可為第三次分配帶來生機。2014年,薩拉蒙在其新著《慈善事業的新邊疆》中指出,慈善事業正在經歷一場重要的革命,這場革命的中心是慈善事業與社會投資工具的爆炸式發展。慈善組織與市場的合作成為薩拉蒙新的關注點。毫無疑問,市場是現代經濟系統的核心機制,而促使市場回歸慈善、慈善融進市場,讓兩個相互依賴而彼此異同的社會元素產生同向涌動的現象,源于一種可實現雙方互益的隱形契約,這一隱形契約是慈善倫理與市場規則彼此讓渡后的互相成全。因此,作為第三次分配主要載體的慈善事業可在守本固元的基礎上,守正創新,實現與市場的良性合作,創新福利資源募集方式,進一步擴大慈善捐贈規模。“市場+慈善”的合作模式具有互惠性,一方面,市場與慈善的合作能夠把慈善組織的社會效應和商業機構的運營模式恰到好處地結合起來,相互影響,相互滲透,在滿足貧弱群體多樣化福利需求的同時,又能將慈善元文化注入市場,從而孕育出一種資本自覺的革新之道,一定程度上促進其改變“唯利是圖”的本性。另一方面,市場追求個性化的理念與方法也能在二者的合作互動中對慈善組織的發展帶來積極影響,激發慈善組織發展的活力,使慈善組織更好地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最大限度地滿足不同捐贈者的慈善捐贈需求,并促進其慈心善行得到即時有效的轉化。因此,應鼓勵和支持慈善組織運用市場理念經營慈善事業,促進金融資本、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的高度互聯互通,通過創造性的行動實現社會善意力量的最大化。“市場+慈善”運作模式的直接目標是打造“善經濟”,為第三次分配貢獻道德資源,社會企業是“善經濟”的重要載體,伴隨著第三次分配從傳統的扶危濟困轉向更多、更廣闊的領域,“善經濟”經驗理念和運作模式也可擴展到養老、托幼、環保、健康等多個領域,進一步為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提供道德基礎。
4.
無論是福利多元主義的福利主體的三分法還是四分法,它們均未將社會工作這一專業力量納入福利治理范疇。國家的剛性、市場的量化和社會的善仁在福利治理中主要體現為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的生產與籌集,而福利治理的最終目標是福利資源的有效傳遞,從而增進人民福祉。因此,在第三次分配的福利傳遞環節,社會工作的專業作用需要得到有效發揮,以實現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的精準遞送和有效轉化。社會工作在第三次分配中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推動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專業化發展;二是實現福利資源遞送的有效性。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的發展離不開社會工作,雖然它們更需要公共管理學、倫理學等多方面人才,但公共管理學和倫理學專業的學生很少選擇從事慈善事業和公益服務。相比之下,社會工作因其脫胎于慈善公益,更適合為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組織培養所需的專業人才。社會工作專業人才培養兼顧理論與實務,更加側重實務。經過系統培養的社會工作專業人才不僅可以為慈善事業和公益組織注入專業力量,還可將社會工作專業方法運用于第三次分配的具體工作中,促進慈善組織、公益組織專業化發展。當前,各地不斷加強鄉鎮(街道)社會工作人才隊伍和社工站建設,這給社會工作助力第三次分配、為貧弱群體提供綜合性的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促進其早日實現物質和精神層面的共同富裕提供了強勁動力。社會工作參與第三次分配,強調福利需求對象的能力培養和資源鏈接,在解決貧弱群體“燃眉之急”的同時,更注重福利資源與福利服務的長效性以及貧弱群體擺脫困境的內生動力的轉化。社會工作協同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社會力量是第三次分配中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的重要傳遞主體,專業力量與社會力量互構下的福利遞送模式則是實現第三次分配的重要路徑。這種福利遞送模式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社會工作者通過專業技巧與方法,將遞送的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轉化為貧弱群體發展的內生動力,實現助人自助;二是社會工作者通過發揮資源鏈接優勢,在激活貧弱群體內生動力的前提下,還為其尋找、提供其內生動力轉化為人力資本后的投資空間,完成福利的長效“造血”使命。
5.
第三次分配是社會“精神力量”主導的福利資源分配,社會成員的慈心善意是第三次分配的價值基礎,因而需要采取多種手段形塑扎實推進第三次分配的良好社會氛圍,構建人人向善的美好社會。第一,大力弘揚慈善文化和公益精神。要深入貫徹黨的十九屆四中、五中、六中全會精神,深刻認識第三次分配在實現共同富裕過程中的重要地位,積極搜集、整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善元素”,彰顯民間慈善、公益“共濟與互助”的文化底色,并結合現代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發展對其進行轉化、發展和創新,使其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相適應。各地宣傳部門可結合本地實際,將構建人人向善社會的理念融入文明城市建設和鄉村振興戰略中,探索創辦弘揚慈善文化、公益精神的專門報刊,或在當地已有報刊設置專題,定期刊發相關文章,形成常態化的慈善文化、公益精神宣傳格局。第二,建立健全參與第三次分配的激勵獎勵機制。各級政府、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社會團體等應探索制定“第三次分配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激勵獎勵辦法”,建立健全慈善行為、公益服務的記錄與評估工作機制,根據慈善捐贈額度、公益服務次數和效果,評選出一批樂善好施的先進典型。此外,各單位還可在鼓勵職工自愿參與第三次分配的基礎上,嘗試將積極參與第三次分配作為業績考核、職位晉升等的優先條件,以此提升大家參與慈善捐贈及公益服務的榮譽感和獲得感。第三,創新慈善文化和公益精神培育方式。慈善和公益均是一種以利他主義價值觀為導向的自覺道德行為,利他主義是慈善公益之魂,因此培育慈善文化和公益精神的關鍵在于培養社會成員的利他主義價值觀,而這種利他主義價值觀的培養可以在福利遞送中實現。“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句古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福利遞送中慈善文化和公益精神的再生產功能,即實現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接受者從受助到自覺互助的轉變。因此,第三次分配中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的工作人員和社會工作者可以在福利遞送過程中,通過靈活多樣的工作技巧對受助者開展慈善文化、公益精神的培育。這種培育不是“講道理”般的強制性教化,而是通過鼓勵受助者在實現自身及家庭健康發展的基礎上自愿積極參與慈善事業和公益服務工作,在“窮則獨善其身”和“達則兼濟天下”中間找到適合的慈善文化和公益精神的踐行空間。
西方發達國家的福利治理經歷了國家取向、市場取向和社會取向的路徑轉換,實現了福利供給從消極保護向積極生產的功能轉化,逐步擺脫了國家強干預、市場重自由和社會力量弱的困境,走上了多元取向的福利治理道路,為后福利國家的福利治理提供了新范式。邁入福利多元治理時代后,在國家力量和市場力量之外,以慈善組織、公益組織等為主的社會力量成為第三次分配的重要參與主體,并在福利籌集、福利遞送、財富分配以及促進社會公平過程中的作用愈加凸顯。為了更好地推動第三次分配、實現共同富裕,國家還需提供良好的法治環境、友好的政策和社會氛圍,并通過與市場和社會工作合作,實現慈善組織、公益組織自身的發展創新,進一步提升福利分配的效率,充分發揮第三次分配的作用。
共同富裕注重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富裕,強調高質量發展基礎上包括貧弱群體在內的全體社會成員共享發展成果。雖然當前我國已消除絕對貧困,全面建成了小康社會,但城鄉相對貧困問題仍將長期存在,地區間和地區內部、群體間和群體內部的貧富差距問題依然明顯。因此,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協調運行、協同發力的綜合性分配模式,既能彌補單一分配方式的不足,又能實現福利資源和福利服務的優化配置,為治理城鄉相對貧困和實現物質層面、精神層面的共同富裕提供重要動力。
①本文中公益組織指出于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致力于社會公益事業、解決各種社會性問題、增進社會公眾福祉和維護公共利益的民間組織、志愿組織和具有公益性或慈善性非營利性社會組織的統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