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紅樓夢》中人物服飾的特征及其在現代成衣中的應用

程心驛 胡越

摘要：《紅樓夢》作為我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我國文學領域的瑰寶。作者曹雪芹以封建社會為背景，對數百個不同身份、年齡、性別的人在不同場景中的服飾進行了詳盡的描寫，對人物頭飾、款式、衣料、紋樣顏色等方面的敘述，不僅讓人物更加鮮活形象，而且展現了中國的服飾文化。進入21世紀以來，古今文化不斷碰撞交融，服飾的種類更是千變萬化，精彩紛呈。《紅樓夢》中人物的服飾各有千秋，如果能夠將不同服飾的特點應用于現代成衣的制作中，不僅能充分繼承傳統文化，而且能豐富現代成衣設計元素。基于此，文章以《紅樓夢》人物服飾描寫所體現的時代和社會因素、服飾風俗為基礎，從服飾面料、圖案、色彩等方面探討《紅樓夢》中的人物服飾對現代成衣制作的影響。

關鍵詞：《紅樓夢》；服飾特征；現代成衣；中國風

中圖分類號：TS94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20-00-04

0 引言

《紅樓夢》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作品之一，它有許多迷人之處，而角色服飾亦是如此。曹雪芹稱，這本書是“一個帶有虛假文字和鄉村文字的故事”，“沒有年齡可考”，但無論故事是真是假，真實的生活總是創作的藝術源泉。

曹雪芹出生于清代的南京，前身是漢族，后為滿洲正白旗包衣［1］。曹雪芹的曾祖父是曹璽，祖父是曹寅，父親曹颙和叔父曹頫在江寧做了60多年的江寧織造，深受康熙皇帝青睞。因此，曹家在當時是富足一方的大戶。康熙帝六次南巡就有四次住在曹家，并建造了專門的行宮。雍正年間，因統治階級爭斗，曹家勢力受到巨大打擊，曹頫革職入獄，家庭財產被沒收，家人搬回了北京。從那以后，家族就喪失了權力和財產，不但經常搬家，生活也極不穩定。曹雪芹經歷了從衣食無憂到“舉家食粥”的巨大反差，深刻地體會到了封建制度的薄涼，也更清楚地知道了封建制度的本質。同時，他對窮人的命運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和感悟，對社會的黑暗面有了更加清楚的認知。

因此，《紅樓夢》中的服飾具有清代服飾的特點。盡管作者在創作時盡可能防止出現時代痕跡，避免觸犯朝廷，但從人物服飾描寫中依然能夠看出時代特色。

1 《紅樓夢》服飾主要特征

1.1 款式民族特色濃厚

乾隆年間，曹雪芹創作了《紅樓夢》。曹雪芹是漢人，書中的很多服飾都是漢族傳統服飾，但也有滿族服飾的特點。小說中有很多描寫服裝款式的詞句，如劍袖袍、坎肩、袍褂等，這些都是清代服裝的款式。劍袖即馬蹄袖，是在袖口上接上一個類似馬蹄形的袖頭，起初是為了滿足滿族狩獵、防寒護膚的需求，后來演變為應景莊重的禮服。坎肩由漢族的半臂演變而來，但樣式簡單，穿著方便，套在長袍外還有裝飾效果。袍褂則是人們日常穿著的服裝，是最有特色的服飾。除此之外，書中還描寫了鳳尾裙、月華裙等具有民族特色的服飾。

1.2 配飾精細

在農業時代，民眾就已經有了佩戴首飾的習慣。這些首飾有的代表希望神明護佑，有的象征著力量和勇氣。清代講究佩戴荷包、香囊、長命鎖之類的飾品，男子還須佩戴扇套、火鐮等，如寶玉就常帶著寶玉項圈、長命鎖、扇套等物，有時也佩戴金項圈。

小說中描寫了很多材質的首飾，如金銀首飾、珍珠玉石等。其中不得不提的是對玉的描寫，玉飾在清代有“金玉滿堂”“花好月圓”等吉祥的寓意，因此，備受寵愛的寶玉生來就有“通靈寶玉”相伴。同時，北靜王“系著碧玉紅鞋帶”、芳官佩戴著“小玉塞子”耳飾等描寫，都體現了玉飾在清代配飾中的地位。

1.3 圖案寓意祥瑞

服飾紋樣來自傳統的圖騰崇拜，這也是民族審美和等級制度的一種表現。在《紅樓夢》這部小說中，多數服飾圖案都是漢族和滿族文化交融的產物，其不僅繼承了明代漢族服飾紋樣，也融入了清代滿族的文化特色。與明代的圖案相比，它們更加精致，很多服飾紋樣都有吉祥、富足的寓意。小說中描繪的服飾圖案很多，包括團花紋、百子紋、撒花紋、字紋、斗紋等，圖1展示的就是清代服飾花卉圖案。

2 人物服飾描寫體現出的時代特征

2.1 賈寶玉的服裝

賈寶玉是《紅樓夢》中的男主角，也是曹雪芹花費巨大心血塑造的一個人物形象。正因如此，其服飾特點最為鮮明［2］。賈寶玉身份高貴，所有的服飾都十分華麗，并且分官服和便服。

與同一階層喜穿深色服飾的迂腐士人不同，賈寶玉偏愛紅色，因此他很多服飾都是紅色的。和黛玉第一次相見時，他穿著“銀紅撒花半舊大襖”和厚底大紅鞋；參加宴會時，他穿的是紅色小襖；祭奠晴雯時，穿的是血紅的褲子；最后出家披著的也是大紅色的斗篷［3］。與其他顏色相比，紅色能夠給人極為強烈的視覺沖擊，也能夠將寶玉熾熱的情感和性格充分展現出來。

寶玉的服裝除了色彩鮮艷之外，裝飾的紋樣還常用花卉紋樣，如蓮花、蘭花等。第三回出場時，他便穿著“百蝶穿花箭袖”，上面的紋樣是金色連理蘭花圖案。

2.2 王熙鳳的服飾

在《紅樓夢》中，作者對王熙鳳的服飾描寫可謂精準而獨特，不僅極大程度上反映了王熙鳳的性格特質，還展現了清代貴婦流行穿著的面料、圖案。黛玉初登場時，鳳姐兒穿的是“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外搭“五彩緙絲石青銀鼠褂”；劉姥姥登場時，她穿的是“大紅洋縐銀鼠披風”，披“石青刻絲灰鼠披風”；襲人回家時，她把“石青刻絲八團天馬皮褂子”給了襲人［4］。

洋紅緞、銀鼠皮、灰鼠皮、天馬皮等材料，是當時貴婦之間流行的服裝材料；而寶藍緙絲、鑲花等是其喜愛的裝飾。可以看出，王熙鳳在外在打扮上富有心機，喜愛用昂貴的裝飾和面料體現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同時也展現了她爭強好勝、不甘居于人下及聰明機智的性格特點。

2.3 《紅樓夢》中人物服飾的樣式特征

2.3.1 皮衣的新式樣

滿族作為游牧民族，在入關后隨著經濟條件和社會地位的提高，日常穿著的皮衣從御寒之物演變為體現社會地位的裝飾品。書中，王熙鳳嫌“石青刻絲八團天馬皮褂子”的“鳳毛兒”不好，給了襲人。“鳳毛兒”是滿族為增添美觀和體現皮毛昂貴的價值，將邊緣部分的皮毛露在外面的一種穿法，史湘云就有一件“貂鼠腦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發燒大褂子”，“里外發燒”是指里外都由皮毛制成，名貴的一面露在外面，以顯示皮毛的昂貴。

2.3.2 少女喜愛的坎肩

在《紅樓夢》中，一般女性不會直接把襖穿在外面，而是穿戴坎肩，如襲人、鴛鴦、紫鵑都穿過背心，且不同身份穿著的坎肩款式和材質也不同，如寶釵、襲人和鴛鴦所穿的就各不相同。但由此可以看出，坎肩是當時少女們非常喜愛的一款衣飾。

坎肩類似于今天流行的馬甲，一般樣式有一字襟、琵琶襟、對襟等。清代坎肩的樣式、材質都有了創新，多用大襟、琵琶襟、一字襟等，頗具滿族特色。多數人會將坎肩穿在外面，還會加上許多飾物進行點綴。

2.3.3 女性角色的抹額、昭君套

抹額大多是黑色絨布制成的，有些用珍珠裝飾或繡有圖案。形狀也分為很多種：有些中間寬兩端窄，有些兩端都窄，還有些兩端都寬。抹額具有御寒保暖的作用，也被稱為暖額［5］。

昭君套是女性的一種頭飾，也可以用來御寒。因為昭君出塞所戴的是這種飾物，因此得名昭君套。在《紅樓夢》中，史湘云就曾戴過這種飾物，“頭上戴著一頂挖云鵝黃片金里大紅猩猩氈昭君套”。

2.4 《紅樓夢》中服飾的色彩特征

色彩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服飾色彩的應用和時代背景、傳統文化息息相關，如清代將青、紅、皂、白、黃五種顏色看作正色，主要用于皇親貴族的服飾，一般百姓只能夠穿間色。

在《紅樓夢》中，紅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色彩，如作者就事先為賈寶玉設定了紅色作為其基調，賈寶玉自稱絳洞花王，并將居所題為“絳蕓軒”。除此之外，其住所怡紅院以及在詩社所起的“怡紅公子”之號無不在提醒讀者文章主角是一個愛紅之人。當然，賈寶玉穿著紅色，喜歡紅色，與他的身份相符。

除了花大量筆墨書寫紅色之外，大觀園還有著一種特殊的黃色，即王夫人、寶玉這類尊貴之人的服飾、器具使用的秋香色。另外，在清代常用的色彩中，青色是僅次于黃色的貴重色彩，如寶玉就有一件“石青貂裘排穗褂”［6］。

可以說，《紅樓夢》的服飾色彩將每個人物的個性展現得淋漓盡致，也符合其地位，同時反映出清代服飾文化的主導潮流和審美趨勢。

2.5 《紅樓夢》中服飾的材料特征

書中描寫的大觀園中人物的服飾面料，大多是珍貴奢華的，不僅有高檔的綢緞、綾羅，還有名貴的貂皮、虎皮、銀鼠皮等，這些服裝的材料可以用來分辨穿者的身份等級和地位。例如，寶玉穿的“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使用了金銀線穿插，使面料在不同光線下產生不同的折射效果；還有他的“雀金裘”，是一件全部由孔雀金線織成的裘袍。

王熙鳳穿戴的是“秋板貂鼠昭君套”“石青緙絲灰鼠披風” 以及“大紅洋縐銀鼠皮裙”。在當時，皮草主要起到保暖的作用，外部一般用較為華麗的織物覆蓋。后來皮草作為一種裝飾流行起來，人們對其保暖效果的重視程度有所降低，才逐步將有毛的一面露在外面。

《紅樓夢》中對賈府中人物服飾面料的描寫體現了清代的服飾制度，說明服飾已經不僅僅具有美觀和保暖的作用，更是不同等級的象征。

3 《紅樓夢》中服飾對現代服飾的影響

3.1 對款式的影響

《紅樓夢》中所描寫的時代服裝衣身寬窄與人體結構相適。另外，造型結構方面以直線為主，頗有垂墜感，有的時候會通過腰帶形成自然的褶皺。在細節方面，服裝的實用性較強，騎馬打獵都會穿戴缺襟袍和馬蹄袖，這種習俗一直沒有改變。同時，式樣構成簡潔，所以在一件服裝上能看到多種面料和工藝的結合，邊緣常有繡花、緄邊或各類飾品等。

20世紀開始，中國傳統元素在世界服裝舞臺上大顯身手。《紅樓夢》中的服裝尤為醒目，對現代服裝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旗裝，旗裝是滿族最具代表性的服裝，在民國時期演變為旗袍。今天，旗袍依然是國內外時尚界的寵兒，旗袍的各種盤扣、開襟方式、緄邊工藝都是國內外時尚界的借鑒元素，如圖2所示。總之，旗袍含蓄典雅、優雅柔美，極具東方特色。

例如，電影《花樣年華》中的主角蘇麗珍一直穿著旗袍登場，劇中的20多套旗袍用各種印花織物精心剪裁而成。隨著場景和故事的發展，不同顏色和圖案的旗袍，配合人物的不同心情，展現了女主人公豐富而微妙的情感世界。這讓旗袍成為電影中最耀眼、最重要的道具。

3.2 對色彩的影響

《紅樓夢》中的各種服飾體現了各民族互相學習的特點。其是多民族服飾文化的統一體，是在借鑒北方少數民族服飾色彩的基礎上形成的。在這個時代，服裝色彩非常鮮明，但也較為統一。在長期的發展中，“色尚紅”“顏尚白”的服裝色彩趨勢形成了獨特的服裝風格，色彩的相互借鑒，讓服裝從對立走向了融合。

了解當代人的生活習慣、環境和美學的多樣性后，現代時裝設計師大膽地將《紅樓夢》強烈的對比和鮮明的配色特征運用到現代服裝中。在現代時裝設計中，白色和紅色常常作為設計的主要顏色。

3.3 對材料的影響

清代是絲綢發展壯大的重要時期，絲綢在清代貿易中十分盛行，絲綢的地位也逐步被拔高，在當時追求絲質材料的服裝成為潮流。中國作為絲綢的發源地，絲綢制造技術在不斷革新和進步，絲綢原料生產及加工產品的出口也在世界上占據領先地位。

當今世界，中國風在時尚界占有一席之地，不少國際設計師對我國的悠久歷史產生了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帶有“中國特色”“東方趣味”的服飾在國際上大受歡迎。如時裝設計大師亞力山大·麥昆就常采用絲綢面料結合蕾絲、裘皮等材質表現中國風。在1997年迪奧秋冬系列秀場上，約翰·加利亞諾在服裝中融入盤扣、旗袍等傳統東方元素，用華麗輕盈的絲綢面料打造了一系列華服，讓人應接不暇。由此可以看出，絲綢在服裝領域已經完全成為中國風的代表材質。

4 結語

《紅樓夢》中所有的服飾都是清朝服飾的縮影，而且每個人的服飾都能夠體現其地位、身份、心理和品格。書中大量的服飾描寫為現代服裝設計帶來了豐富多樣的素材，許多元素都可以在現代服裝中得到恰如其分的運用。服飾是一個時代的重要標志，是一個時代文化習俗的表現。服飾是一門藝術，需要人們不斷探索。因此，在當前社會，要創新服裝設計，不能只關注款式和造型，還要將民族精神融入設計理念中，緊跟時代的步伐。只有這樣，才能理解時代文化的精髓，有效協調整體和局部效果，設計出具有時代特征的服裝，反映流行趨勢和時代精神。

參考文獻：

［1］ 馮其庸.千古文章未盡才：為紀念曹雪芹逝世二百二十周年而作［J］.紅樓夢學刊，1983（4）：148-183.

［2］ 李一之.紅樓夢藝術與珍奇［M］.北京：文津出版社，2005：77-79.

［3］ 章方松.《紅樓夢》服飾與色彩的藝術意味［J］.紅樓夢學刊，1994（1）：83-96.

［4］ 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9：195-196.

［5］ 戴雨萌，周楊靜.《紅樓夢》服飾紋樣圖案設計的探究［J］.藝術科技，2020（24）：36-37.

［6］ 阮素丹.《紅樓夢》的服飾話語內涵［J］.鹽城師范學院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5（1）：43-46.

作者簡介：程心驛（1998—），女，安徽淮南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服裝設計。

胡越（1975—），男，江蘇無錫人，博士，教授，研究方

向：時尚藝術設計與史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