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效增
還會有一些事物在
輕輕地消融。
像天晴了,他笑盈盈地——
柏樹下小面積的雪。
像化學課上,把高濃度溶液
沿著玻璃棒緩緩地注入
盛有低濃度液體的杯皿之中。
夜里,打更聲還在重復,
一遍遍提醒著未眠的旅客。
而一枚枚箭仍在虛擲,
就快穿透了。
有那么一刻,他終于松開
多年前的月光。
在列車上,他趴在置物板說著囈語。
午夜,人們往往需要
更多的容器,
去盛放溢出的事物。
其中一些,存放在聲音里,
我們免費享用著。
身邊的朋友,年少時
娶妻生子。如今,
他開車行駛在翡翠路,
正開往另一個容器中間。
我越來越需要更多的容器,
在沒有你的時刻。
合肥賣羊肉串的朋友,遞過來
口感極佳的烏蘇啤酒,
和遙遠的月色,
都需要被一一存放。
什么是我們區分
事物新舊的標準呢?
世事如此,
生活已然不易。
可為何,外婆辭世多年?
那遠舊之事,
近夜又變得嶄新。
又譬如,不久前去績溪參觀
幸存的許氏祠堂。
那堂前柱漆早已剝落,
而院墻訓誡,卻如閃電般
足以擊穿生活的密云。